——我和樓上一樣，憋屈得喘不上氣

    ——等等！我怎么覺得有緣人的狀態有點兒奇怪??？

    洛菱一直盯著直播間右側的念蕊，她清楚地看到了對方從憤恨到絕望再到面無表情的轉變過程。

    她疑惑地歪了歪小腦袋,有些不理解念蕊此時此刻的感情和想法。

    念蕊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她目光呆滯地將裝有尸塊的外套緊抱在懷，慢慢地低頭送上了一個輕吻，緊接著她又把手機放到了地上,撿起一大塊兒石頭轉身就走。

    直播間的網友都被嚇了一跳，紛紛在彈幕勸她不要沖動,可惜念蕊已經離開了。

    就在眾人以為要和她斷開聯系的時候，畫面居然重新動了起來，只是攝像頭的位置很低,他們只能看到凹凸不平的路面以及念蕊的腳踝。

    ——什么情況？手機長腿了？

    ——是不是小土狗把手機叼起來了？右上角隱約能看到一點點毛發

    ——修勾立大功！

    ——啊啊啊小菱角，有緣人到底要去做什么??？她不會是想抱著石頭投河吧？

    ——說不準,她剛剛的表情說是心如死灰也為不過，希望她不要做傻事

    洛光星倒是不太認同網友的觀點，與其說念蕊心如死灰，不如她說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在轉述彈幕內容的同時，把自己的想法也說了出來。

    洛菱伸出小胖手掐算了兩下，頗為嚴肅地說道：“你說得對，姨姨現在暫時沒有輕生的想法，她只想為自己的女兒稍微做些事情?！?/br>
    眾人想不出來殺人兇手都已經死了，念蕊還能做什么，于是他們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她那邊的直播畫面上。

    念蕊走路的速度不快不慢，漸漸地眾人好像聽到了哭聲和吵鬧聲，隨著聲音越發清晰，畫面上出現了許許多多的鞋子，他們這才意識到念蕊去了哪里。

    “老三媳婦怎么來了？手里拿的什么??？”

    “小蕊找到嗎？還是警察已經來了？”

    “小王啊，你跑過來做什么？看看你的臉色，在家待著多好?！?/br>
    “你是不是想要找老三？他在屋里幫大牛給老爺子換壽衣嘞?！?/br>
    “誰家的小土狗??？怎么嘴里還叼著個手機？”

    念蕊根本不理會問話的鄉親，面無表情地朝著屋里走去，小土狗一邊躲閃眾人摸自己的手，一邊顛顛兒地跟在她身后。

    鄉親們見狀忍不住小聲抱怨。

    “什么東西！不就是在城里長大的嗎？眼睛都要長天上去了?！?/br>
    “人家平時挺和善的，這不是孩子丟了嗎？”

    “她自己沒看好孩子，給我們甩什么臉子??！”

    “要我說那個城里小孩未必就是走丟了，說不定是闖了禍不敢回來?！?/br>
    念蕊聽見有人惡意揣測蕊蕊，轉過身直勾勾地盯著對方，她啞著嗓子道：“再敢亂說話，我撕爛你的嘴?！?/br>
    她說話的語氣明明毫無波瀾，那人卻僵在了原地，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對、對不起……”

    念蕊聞言這才重新朝著屋子里面走去，她穿過客廳、進入右側的房間，一眼就看到土炕上坐著一個滿頭白發的女人以及兩個中年男人，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正是殺害蕊蕊的兇手，只不過對方早就沒了氣息，整個人看上去僵硬慘白。

    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看到她時頗為驚訝：“弟妹怎么來了？對不起啊，蕊蕊還沒找到，我就麻煩老三過來幫忙了，我們這太缺人手了，其他兄弟都趕不回來，只有我和老三在村里，你放心吧，等辦完我爹的事兒，我立馬幫你們一起找蕊蕊?！?/br>
    白發女人用手絹把眼角的淚花擦掉：“老三媳婦不要怪我們，實在是你大爺走得突然，眼下天氣又熱，時間久了這尸體肯定會發臭，要真變成那樣，我和大牛的罪過可就大了?！?/br>
    被稱為“大?！钡姆暑^大耳的中年男人不斷點頭，表示贊同。

    另外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聞言，忍不住扔給他們母子一雙白眼。

    他著急忙慌地從土炕上跳下來，激動地問道：“老婆，是不是蕊蕊有消息了？”

    念蕊沉默地甩開他拉著自己胳膊的手，徑直走到土炕旁邊。

    房間里面的另外三人看到她這副模樣，只覺得莫名其妙，然而就在這時，念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高舉手中的石頭，重重地、毫不留情地砸到那躺著的人的臉上。

    血液混合著腦漿崩了大牛母子滿臉，兩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白發女人失聲尖叫，大牛胡亂地扯起衣服下擺擦了擦臉，罵了一句臟話，怒聲道：“你發什么瘋！”

    小土狗不知道什么時候跳上了土炕，它縮在角落，費力地用兩個小爪子將手機斜立在墻邊，又讓攝像頭對準念蕊的方向，直播間的網友居然清楚地將屋子里的情況收入眼底。

    ——有緣人原來是去破壞尸體了啊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沒有毛??！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小土狗成精了嗎？

    ——不！還有我！也太聰明了吧！

    洛菱得知有很多彈幕都在夸獎小土狗的時候，胖嘟嘟的小臉上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

    洛光星見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以他對自家小祖宗的了解，這小土狗絕對不一般！不過他還沒能細想，注意力就被念蕊那邊的情況吸引了過去。

    外面的鄉親聽到動靜兒全都涌了進來，看到面目全非的尸體，尖叫聲此起彼伏，緊接著便是對念蕊的責怪和咒罵，大牛更是憤怒地抬起胳膊，揮舞著拳頭朝她打去。

    國字臉男人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念蕊的前面，生生將拳頭接了下來，他吃痛地悶哼一聲，疑惑地問道：“老婆，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念蕊沒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著被石頭砸扁了腦袋的尸體。

    白發女人邊哭邊尖叫道：“毒婦！我打死你！”

    國字臉男人的父母，也就是蕊蕊的親爺爺和親奶奶，想都沒想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控住了白發女人。

    念蕊就在這時終于有了反應，她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掉：“我找到蕊蕊了……”

    國字臉男人一喜：“在哪兒呢？”

    念蕊將懷里的外套解開，指著里面的尸塊道：“這些全都是蕊蕊?！?/br>
    圍觀的鄉親們臉色難看、干嘔不止，就連本來囂張的大牛母子也腿軟地跌坐回了土炕上。

    國字臉男人愣了好一會兒，他搖著頭道：“不可能，這不是蕊蕊……”

    念蕊拿起尸塊最上方的那一截手腕，指著上面的痣，哭著喊道：“這就是咱們的女兒，你大爺害死了她！還把她給分尸了！”

    房間頓時陷入沉默，蕊蕊的爺爺奶奶險些暈過去。

    “不……不……”

    國字臉男人顫抖地接過那截手腕，不愿相信地重復著“不”字。

    念蕊泣不成聲，她拿起石頭再次砸向殺害蕊蕊兇手的尸體，這一次她要把他的胸腔砸碎，看看里面的心究竟是什么顏色。

    骨頭斷裂的聲音進入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的耳朵，大?；剡^神后瘋了似的朝念蕊撲了過去：“毒婦住手！不準破壞我爹的身體！你憑什么說是我爹害了蕊蕊！證據呢！”

    國字臉男人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他，讓他無法靠近自己的妻子。

    蕊蕊的爺爺奶奶則攔住了白發女人。

    念蕊舉著石頭一下一下地砸向兇手的尸體。

    大牛急得目眥欲裂卻因為受到鉗制動彈不得，他向鄉親們求助，結果無人上前幫忙。

    房間一時之間只剩下骨頭碎裂的聲音、大牛的怒吼聲以及白發女人的哭聲。

    直到尸體爛成一團，念蕊才收手。

    大牛憤恨地怒吼道：“毒婦你不得好死！我爹根本不可能傷害蕊蕊！明明是你自己沒看好她才會導致她死亡，你就是良心不安！拿我爹當替罪羊！”

    “從左邊數，第二袋尸塊里面有一個手表?！?/br>
    洛菱稚嫩的嗓音突然響起，“它可以證明殺害蕊蕊的兇手就是你爹?！?/br>
    大牛迷茫地環顧四周：“誰？誰在說話？”

    念蕊下意識轉頭，驚訝地在土炕角落發現了自己的手機，旁邊的小土狗還沖她搖了搖尾巴，她愣了兩秒，心中有些異樣。

    她甩了甩頭，拋開奇怪的感覺，按照洛菱的話打開了其中一個塑料袋，經過小心地翻找，果然看到了一個樣式復古的手表。

    大牛在看到手表的瞬間，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氣勢全無。

    他一把將手表搶過來，仔細查看過后，絕望且不可置信地說道：“這、這是我用自己的第一筆工資給爹買的生日禮物，這么多年來，除了洗澡，他連睡覺都不肯摘下來?！?/br>
    白發女人失聲痛哭。

    洛菱見狀再次說道：“大牛父親前些日子利用親戚的身份，想把蕊蕊騙進樹林實施侵犯。然而蕊蕊早就被教育過，不能讓任何人觸碰自己的身體，于是當她察覺身邊的大爺爺想要傷害自己的時候，她在半路就找機會逃跑了?！?/br>
    “大牛父親發現之后追了上去并且抓住了她，蕊蕊害怕地大喊救命，大牛父親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死死地捂住了蕊蕊的嘴，結果太用力把她憋死了，大牛父親為了隱瞞蕊蕊的死，直接將她分尸并且拋到了村子各處隱蔽的地方，那塊二手表是他在分尸的時候摘下來的，最后因為太慌張忘了取回來?！?/br>
    她停頓了一秒，又道：“大牛父親腦溢血而亡，只能說是因果報應?！?/br>
    念蕊從她的話里仿佛看到了女兒拼命掙扎的模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國字臉男人和蕊蕊的爺爺奶奶也忍不住捂臉痛哭。

    圍觀的鄉親們邊對大牛一家口誅筆伐，一邊對念蕊一家進行安慰。

    然而念蕊聽著一聲聲節哀，心里更加難受了，她和國字臉男人將尸塊重新包裹好，和蕊蕊的爺爺奶奶互相攙扶著離開了這間房子。

    一行人回到家中，默默地對著蕊蕊的尸塊哭泣。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啪嗒啪嗒”的聲音，他們下意識抬頭就看到一只黑色的小土狗出現在了門口，它的嘴里還叼著一部手機。

    一行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手機里面傳來一個稚嫩的嗓音：“姨姨，我剛剛怕引起恐慌，所以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說，你現在愿意聽一聽嗎？是和蕊蕊有關的哦?！?/br>
    念蕊聽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眸子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連忙站起身朝著門口走去，小土狗好似知道她想做什么一樣，乖乖地將手機放到了地上，還沖她搖了搖尾巴。

    念蕊抬手想要摸一摸小土狗的腦袋，然而在即將觸碰到的瞬間，她又將手收了回來，轉而拿起地上的手機，起身回到了沙發附近。

    小土狗委屈地哼唧兩聲，但很快又恢復了精神，顛顛跑到她的腳邊趴了下來。

    念蕊瞄了它一眼才看向手機屏幕，她頗為急切地問道：“小菱角，你可以再多說一點有關蕊蕊的事情嗎？”

    國字臉男人以及蕊蕊的爺爺奶奶聞言心生期待，不由自主地湊到了手機的旁邊。

    洛菱認真地說道：“姨姨，你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蕊蕊的身體已經死了嗎？”

    念蕊神情晦暗：“當然記得，我也親眼看見了?！?/br>
    “身體！我說的是身體！”

    洛菱著重強調最后兩個字，她急切地說道，“蕊蕊死的只有身體，她的靈魂其實還活著！”

    念蕊茫然又迷惑，好似聽不懂她在說什么，過了好一會兒她的眼神才恢復清明，淚水接連不斷地涌出，她激動地問道：“小菱角，你的意思是蕊蕊還沒有徹底死亡對嗎？她的靈魂在哪里？我能不能再見一見她？”

    國字臉男人和蕊蕊的爺爺奶奶相擁而泣，他們的模樣就像長期行走在沙漠中的人，在瀕臨死亡之前尋到了一個小小的裝了水的水壺。

    洛菱喜歡看到他們充滿希望的模樣，她脆生生地說道：“蕊蕊就在你們的身邊哦?！?/br>
    念蕊四人愣在原地，他們動作默契地朝著周圍張望了一圈，最后將目光落到了旁邊小土狗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