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菱肅著小臉，在楊笑姝能夠動彈的瞬間，從口袋里拿出三張黃符接連朝著她打了過去。

    第一道黃符重新將楊笑姝定在了原地；

    第二道黃符發出淡淡金光，將她周身黑氣驅逐干凈；

    第三道黃符直接沒入楊笑姝的腦袋，她眼中的紅色迅速消散，最后恢復正常，但下一秒她就失去了意識，直接暈倒在地。

    洛菱擦了擦額頭的細汗，松了一口氣道：“還好趕上了?！?/br>
    洛光星好奇地問道：“小祖宗，楊笑姝剛剛是怎么了??？”

    “她剛剛差點兒徹底失去心智，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問題啦！”

    洛菱笑瞇瞇地說道，“我幫她驅除了多余的戾氣，又給她了一張養神符，等她再醒過來就會變成普通的鬼啦！”

    洛光星雖然沒怎么聽懂，但他還是捧場地說道：“小祖宗，你好厲害??！”

    “這次還真不是因為我厲害，”洛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紅著小臉道，“楊笑姝其實不是自愿變成厲鬼的，因此她保留了些許自我意識和心智，我只要稍微幫她一下，她就能順利地重新變回普通的鬼了?！?/br>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幸好楊笑姝自己也在抵抗徹底變成沒有心智的厲鬼，她當普通鬼的時候，實力已經很強了，如果徹底變成沒有心智的厲鬼，后果不堪設想?！?/br>
    洛光星才不管那么多，他依舊稱贊道：“就算是這樣，小祖宗也很厲害！其他人說不定都不知道怎么幫呢！”

    洛菱眨了眨眼，原來還有這種稱贊角度嗎？

    不過光星說的其實也沒有錯，能幫厲鬼變回普通鬼的人，本來就沒多少。

    想到這，她就忍不住驕傲地叉了會兒腰。

    “菱角大師，”費其山神色有些復雜，他試探著問道，“楊笑姝和愿愿的事情是不是……有關系？”

    洛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點了點小腦袋，脆生生地說道：“費先生，你還挺敏銳的嘛?！?/br>
    費其山苦笑，不是他敏銳，只是提示太過明顯了。

    洛菱看了一眼仍舊處于昏迷狀態的楊笑姝，隨即用稚嫩的嗓音道：“這間聲樂室里面藏著一個封鬼陣，凡是進入此陣的鬼魂，生生世世都將昏睡于此，出不去也無法投胎轉世?！?/br>
    眾人聞言一驚，這得多大的仇怨才會選擇使用如此狠毒的陣法？

    洛菱繼續道：“楊笑姝在封鬼陣中已經昏睡五年了，直到最近愿愿因遭到校園霸凌選擇到活動樓來跳樓輕生，才將她喚醒?！?/br>
    “她在掙脫封鬼陣的過程中承受了難以想象的傷痛，出來之后又看到了讓她難過的事情，痛苦不斷地累積，她才會控制不住地變成了厲鬼?！?/br>
    費其山聞言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全校師生讓愿愿放過他們這件事和楊笑姝有關系，沒想到事實上是愿愿喚醒了楊笑姝?！?/br>
    洛菱脆生生地說道：“費先生，你的猜測沒有錯哦?！?/br>
    費其山愣怔在原地。

    洛菱又道：“楊笑姝從封鬼陣出來之后，就是看到了愿愿被校園霸凌，學校不予理會、霸凌者沒有受到任何處罰才會覺得難過?！?/br>
    費其山表情復雜地看向楊笑姝，好半天才問道：“她……為什么會覺得難過？”

    洛菱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換了個話題：“我剛剛說過，楊笑姝可以通過放大別人內心的恐懼來制造噩夢，但實際上這只是其中一種方式?！?/br>
    “還有別的方式？”洛光星驚訝地問道。

    洛菱點了點小腦袋：“楊笑姝還可以把自己內心最痛苦、最恐懼的事情投射給所有人，讓他們在夢里和她經歷同樣的事情?！?/br>
    費其山猛地看向她：“菱角大師，你的意思是……”

    洛菱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最開始只有小團體和攪混水的老師每天晚上做被校園霸凌的夢，但漸漸地擴散到了全校，夢境太過真實，他們很快就無法承受這樣的折磨了?！?/br>
    “那個時候，第三小學所有人都知道愿愿在實際生活中遭到了校園霸凌，盡管他們不相信愿愿有能力讓他們在夢里經歷相同的事情，但在想不到任何解決方法的情況下，他們還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去找了愿愿，求她放過他們?！?/br>
    洛菱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然而事實上，他們的夢境與愿愿無關，他們夢到的是楊笑姝內心最難過、最恐懼的事情?！?/br>
    眾人大驚。

    洛光星猶豫著問道：“也就是說，楊笑姝也曾遭遇過校園霸凌？”

    “沒有錯?！甭辶饪隙ǖ卣f道。

    費其山神情復雜，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不應該責怪楊笑姝，愿愿后來之所以會被全校師生找上門，就是因為她制造了噩夢，但是楊笑姝又是愿愿喚醒的，她們都是被霸凌的受害者，都是可憐的小孩子。

    他想到這終于有了結論，楊笑姝沒有錯，錯的是霸凌者、錯的是第三小學！

    洛菱一直觀察著他的表情，見此微微松了口氣。

    她轉身看向被堵住嘴的梁頌琿，繼續說道：“楊笑姝不僅遭遇過校園霸凌，她也曾被老師說過需要自我反省?！?/br>
    梁頌琿聞言猛地瞪大眼睛，他想要說話，卻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徒勞地搖著頭。

    眾人見狀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洛菱嘴里那個讓楊笑姝反省的老師就是梁頌琿。

    洛菱胖嘟嘟的小臉皺成了一團，她疑惑地問道：“老先生，你到現在還想為自己辯解嗎？”

    她沒有給梁頌琿回答的機會，她肅著小臉，用稚嫩的嗓音道：“楊笑姝福德宮旺、父母宮為惡星守值，想必父母在她幼年時就去世了，家中只有一個感情深厚的奶奶。老先生，十二年前你作為楊笑姝的班主任，不就是覺得她家里無人替她出頭，才放任她被校園霸凌嗎？為了不讓她再來找你，你還說了讓她自我反省的話?！?/br>
    梁頌琿動作一僵，震驚又疑惑地望向她。

    他的表情好像是在問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洛菱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道：“在被你攆走之后，楊笑姝遭遇了更嚴重的校園霸凌，她忍了很長時間，但最后還是選擇了跳樓自殺。而在她死后沒多久，她的奶奶也因為打擊太大去世了?！?/br>
    “就在這個時候，第三小學發生了奇怪的事情，曾經欺負過楊笑姝的小孩以及對她不管不顧的你，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做被霸凌的夢。你找過很多人、想過很多辦法，但都沒有用，那幾個小孩最后甚至出現了心理問題，直接退學了?！?/br>
    梁頌琿臉色青白、不斷地冒著冷汗，好似想起了恐怖的回憶。

    他想要捂住耳朵，但他的雙臂卻被洛光星死死地扣在了背后。

    洛菱不給他逃避的機會，繼續說道：“你以為那幾個小孩退學后，情況會有所好轉，但你發現自己想錯了，噩夢還在繼續。不僅如此，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你發現第三小學無論哪個學生欺負人，他肯定也會出現噩夢纏身的情況?！?/br>
    “直到七年后，也就是距離現在的五年前，一個有權勢的家長為了解決家中獨子頻頻做噩夢的問題，找到了一個有些道行的大師，在他的指引下，你和那個家長共同促成了這棟活動樓的建成。你很清楚活動樓會影響學校的風水，但是你根本不在乎，只要不再做噩夢，你什么都愿意做?！?/br>
    梁頌琿渾身止不住地發抖，他看向洛菱的眼神中滿是恐懼。

    站在他身后的洛光星表情卻完全相反，看向洛菱的眼神滿是敬佩，小祖宗現在的模樣好酷！明明個子那么小，氣場卻特別強大！

    “第三小學被楊笑姝‘統治’了整整七年，因此在她被封鬼陣困住之后，老師們對校園霸凌的事情格外忌諱，但也就是因為這樣不理不睬的態度，第三小學的校園霸凌格外嚴重?！?/br>
    洛菱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嗓子都有些啞了，她從口袋里拿出一顆潤喉糖放到嘴里，停頓了半分鐘才繼續道，“愿愿無意間喚醒了楊笑姝，你本想再找那位大師過來，結果發現對方早在三年前出車禍死亡了，那位有權勢的家長也破了產不知所蹤。不僅如此，這次的情況遠比五年前要嚴重得多，楊笑姝被鎮壓之前都是有針對性的讓某個人做噩夢，但這次她卻讓第三小學所有人都做了噩夢，除了愿愿?！?/br>
    洛菱說完后，又補充道：“不過楊笑姝并不是有意將噩夢范圍擴大到全校的，她那個時候已經變成厲鬼了，雖然還保留著些許心智，作用卻不太大?！?/br>
    眾人聽完之后又驚又怒，也終于明白了梁頌琿內心最恐懼的為什么會是楊笑姝死亡時的模樣，因為他就是殺死楊笑姝的兇手之一！

    費其山氣得眼眶通紅、全身發抖，他怒瞪著梁頌琿道：“你在十二年前就因為不作為害死了一個學生，到了今天你居然還不知悔改！甚至變本加厲！說到底被霸凌的不是你、被責罵的不是你！所以你什么都不懂！”

    本來因為絕望而安靜下來的梁頌琿在聽到他的話后，突然又變得激動起來，他唔唔唔地叫喚著，仿佛有什么話要說。

    費其山緊緊地握著雙拳，最后忍無可忍之下，一把將他嘴里的手帕和紙團扯了出來扔到地上：“我就看你還怎么狡辯！”

    梁頌琿跪坐在地上，神情癲狂地吼道：“誰說我不懂！我怎么可能不懂！我可是連著七年，每晚一合眼就被人欺辱打罵！你們知道那七年我是怎么過的嗎？我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覺，如果不是我足夠能忍，我也會像曾經欺負過楊笑姝的那幾個小孩一樣選擇自殺！沒有錯，他們也死了！”

    他說到這，整個人又變得萎靡起來，身體也止不住地顫抖。

    梁頌琿低垂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說道：“活動樓建好之后，我確實輕松了一段時間，但沒過多久我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的愛人突然被查出了癌癥晚期，不到兩周就去世了；半年之后，我的兒子和孫子也出了車禍！我孫子只有兩歲??！我到現在還能想起他們父子倆躺在血泊里的模樣……短短半年，我就變成了孤家寡人！”

    他控制不住地痛哭出聲：“我時常在想是不是自己造孽太多，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洛菱肯定地說道：“確實是這樣，這點你倒是沒有想錯?！?/br>
    梁頌琿雖然想到了有這種可能，但聽到她這么說，還是有些震驚。

    他激動地說道：“我自己造的孽，我可以自己來還，為什么要牽扯到我的家人……”

    “因為你背負的人命太多，楊笑姝以及欺負她的那幾個小孩，他們的死都與你有關，只你一個人的命，根本還不清?！?/br>
    洛菱用稚嫩的嗓音道，“不過你不用擔心，你的懲罰還沒有結束呢。家破之后便是財破，你的晚年會異常凄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后還要在地府經歷百年之刑，即便是下輩子，也只能投胎當畜生?！?/br>
    梁頌琿聞言愣了好一會兒，隨即頹喪地垂下了雙肩，眼中無光、滿臉絕望，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然而就在這時，聲樂室內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我是壞孩子嗎？”

    眾人下意識轉頭，就看到楊笑姝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她的眼睛黑白分明，里面卻蓄滿了淚水。

    楊笑姝膽怯又期盼地看向洛菱：“我剛剛聽你說，我在變成厲鬼的期間，用噩夢懲罰了學校里面的所有人，這是真的嗎？”

    洛菱面露不忍，但還是點了點頭。

    楊笑姝愣了愣，有些崩潰地說道：“我都做了什么??！我這樣不就和那些人一樣了嗎？我是個壞孩子！我肯定是個壞孩子！奶奶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對我很失望……不對，奶奶不可能會知道了，但我只是想保護和我一樣被欺負的小孩子，我沒想傷害無辜的人??！”

    洛光星等人沒想到她清醒之后會是這樣的表現，一時之間又驚訝又心疼。

    梁頌琿怔怔地看著她，臉上有迷惑也有震驚。

    直播間的觀眾看到這一幕也極為難受。

    ——不不不，小笑姝你是個好孩子！你是最好的孩子！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奶奶去世了??？

    ——楊笑姝既然聽到了小菱角的話，也就是說，她也聽到了梁頌琿的話，她知道欺負自己的小孩死了，也知道間接把她推向死亡的老師受到了懲罰，但是她并不在意這些，她難過的是自己居然做出了和施暴者類似的行為……即便這些并不是出于她的自愿，也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笑姝生前明明遭遇了那么多不公和欺凌，死后卻還想著保護和自己一樣遭遇的人

    ——既然學校保護不了受害者，那我就成為他們的守護靈

    ——樓上不要說了，我真的哭死了！

    洛光星等人無措地看著崩潰的楊笑姝，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她。

    然而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眾人下意識望去，只見一個梳著馬尾的小女孩氣喘吁吁地出現在了門口。

    費其山快步朝她走了過去，驚訝地說道：“愿愿？！你怎么來了？”

    “我看到直播后，讓mama帶我來的！”愿愿指了指身后。

    費其山轉頭，果然看到自己的妻子捏著肋下的位置、喘著粗氣，慢慢地走了過來。

    他關切地問道：“你怎么了？哪兒不舒服？”

    女人擺了擺手：“岔氣兒了?！?/br>
    費其山聞言連忙扶住她，囑咐道：“慢慢呼吸?！?/br>
    就在他倆說話的期間，愿愿大步地朝著楊笑姝走了過去，她小心翼翼地問道：“笑姝，我、我是愿愿，你認得我嗎？”

    楊笑姝還有些崩潰，聽到有人喊她，她下意識抬起了頭。

    她迷茫地盯著愿愿看了一會兒，好半天才道：“認得……”

    愿愿一喜，激動又緊張地說道：“我、我是來和你道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