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節
【岑非深。以后你就跟著我吧?!?/br> 江有信一愣。旋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岑非深拉著腰間紅銅錢線,當著岑三在背后氣急敗壞的喊聲里,二話不說地把江有信拉到了十三窯的寨子外面。岑非深。 江有信在督守府里日夜鉆研十三窯的時候聽過這個名字。他是岑三和最鐘愛的愛妾生下的孩子,幾乎對他是溺愛,因此十三窯里的人幾乎沒人不怕他的。 有了這么個印象,江有信腦子里想著“岑非深”這三個字兒,就已經深刻地描繪出來什么七手八腳五大三粗又囂張跋扈的漢子。 所以當眼前這個身段窈窕、像是公子哥一般的人物站在他面前,再加上剛才莫名其妙的驚嚇又莫名其妙地被援救,江有信站在原地,有些發愣。 好一會兒,在寂靜得能滴出水來的荒原夜晚里,十三窯的鬼頭火燈的影兒打在兩人的中間。江有信就那么望著岑非深的眼睛,想了半天,沒能說出來一句話。 好不容易絞盡腦汁想說句感謝。 [救命之恩……]可還沒說完,岑非深就好不耐煩地打斷?!沮s緊滾?!?/br> 江有信的確是在原地那么又愣了一下。 剛才在宴廳上,不是他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親口說要留下他嗎?怎么一轉頭到了沒人的地方又讓他趕緊滾? 江有信不明白。但還是耐著好脾氣說。 [岑——少爺……?為什么要救我?]結果岑非深壓根兒沒有答他這個問題,轉身就要走。 見狀,江有信急急忙忙地貼上去,追著攆著趕到岑非深的面前,硬生生截斷了他的去路,有些笨拙說。 [你等一下。]岑非深只說你再不走我喊老頭來了? 江有信連忙搖頭擺手地說你別別別,岑非深就追問你走不走?江有信又擺擺手,岑非深臉上的不耐煩已經很深,張開嘴就要喊。 那一刻,江有信也不知道哪根筋搭得不對。 把兩根手指直接摳進了他的喉嚨。嗯。 最后的確是這搖人的聲音沒叫起來。 但在岑非深的干嘔聲里,江有信聽出了他想要把他千刀萬剮的那種怨恨。 他第一次干這樣的事兒,也不知道怎么處理。就一個勁地蹲在岑非深的身邊,用手掌順著他的后背,用的還是滿是他口水的那只?;艁y之中全抹在岑非深名貴的月光紗上面了。 等又過了好一會兒,岑非深好不容易才好了,抬起頭張口就罵。 【你是剛方便過嗎?】 江有信一愣,旋即十分誠懇地點點頭。 [舞劍之前確實比較緊張。]嘔——??! [不好意思。但我不是直接用手——]沒說完。 嘔——?。。?! [不好意思……]再后來莫名其妙,江有信也不知道這個岑小公子是出于什么目的,竟然真的把他留在了身邊。 本來留之前,江有信已經充分研讀過督守府編寫的《十三窯大全》,心里做好了上刀山下火海說不定一不小心還會一命嗚呼的準備。 結果岑非深只是讓江有信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走哪兒跟到哪兒的那種。不是他說。 江有信真的還就沒見過像岑非深這樣。這么無聊的人。 沒有想象中的打打殺殺。 岑三十三窯的那些燒殺搶掠,岑非深也一概不參與。 每天岑非深就只做兩件事。一件是蹲在池塘邊看水。一件是做在田野旁看地。而且一看就能看上一天,一動不動的,飯也不吃。好幾次江有信都差點以為是他死了,都要急急慌慌地上報的時候岑非深才又給他拉回來。 有一天江有信實在是沒忍住,問。 [少爺你要不要出城搶點東西……?]跟在這么一個無所事事的主子旁邊,他江有信什么時候才能博得岑三的信任,什么時候才能在十三窯里站穩腳跟!這么繼續下去,他估計能在岑非深身邊一路熬到整個云州改名十三窯! 結果話剛說完,緊接著江有信腦袋上就被敲了一下。 【搶搶搶!你就知道搶搶搶!你和老頭手底下的人有什么區別?別人家的東西不是用錢買來的?】 江有信支支吾吾,說你不是十三窯的惡匪嗎……? 然后腦袋上又被挨了一下。 接著岑非深生了他的氣,三天沒理。 后來江有信絞盡腦汁地想要討好岑非深,想盡了花招都沒能博得他一笑。最后在一個雨夜里,云州下了場極其罕見的大雨,雷電交加。他心中煩悶,想著如何才能實現攻破十三窯計劃的時候,忽然撞見了岑非深。 瓢潑的大雨里面,他也沒披上件蓑衣雨帽,就在冷雨里頭那么淋著。天上急促一個雷鳴閃過,就把他驚得一跳。 江有信一見這還得了?是腦子多有病才大晚上在雨里跑?好不容易勾到的主子可千萬不能有什么閃失。 于是縱身一躍跳到岑非深的身邊,在他頭頂上舉了把傘。 [少爺去哪兒?]這一問,三天硬是沒跟他說一句話的岑非深終于開了口?!境靥??!?/br> [大晚上的下著雨少爺還有心情去閑情逸致呢?]話音剛落,轟——! 突然間,天上又猛然炸響一道驚雷,白皙的雷電冷光橫劈直下。 在那瞬間,全身濕漉漉的岑非深像個小羊一樣,刷一下本能地向江有信的懷里鉆。帶著冷雨和泥土的氣息一瞬間鉆了江有信的鼻腔。 江有信舉著雨傘的手猝然一緊。 默了兩息后,岑非深略有些尷尬地推開他。 【阿哲我有點怕雷。驚著你了?!堪⒄?。 在冰冷的雨里,這兩個字就好像是忽然長出了毛茸茸的觸角和觸手,然后順著江有信的腳底鉆進他的rou里,最后在他的心里胡亂攪成一團。 江有信的名字是騙他的。 但阿哲兩個字他沒有叫錯。 ◇ 第267章 現在你去吧 肖蘭時從江有信的房間里走出來,已經時辰不早了,一開門,正好迎面看見守在門口的衛玄序。 肖蘭時一驚:“你怎么在這兒?” 衛玄序:“等你?!?/br> 肖蘭時一面關門,一面笑:“我又丟不了。江公子哥總不能把我吃了,你安心去睡你的覺?!?/br> “沒你在旁邊睡不著?!?/br> 肖蘭時抬手勾起衛玄序胸前的一縷頭發:“衛曦現在怎么這么粘人了?” 衛玄序認真地看著他:“一直很粘人?!?/br> 肖蘭時半哄孩子一樣拍拍他的肩膀,又摸了摸兩下他的臉:“那你先去給我暖著床,等下我立刻就去找你,好不好?” 衛玄序立刻不滿地皺起眉頭:“你還要去哪兒?” 這個“還”用得很有靈性。 “你怎么總想往外跑?”語氣更不高興了。 肖蘭時:“我去跟鄭哀說說話?!?/br> 衛玄序立刻轉身:“行?!?/br> 氣鼓鼓的身影被肖蘭時一把拉?。骸鞍Α蹦敲刺州p輕一勾就把小衛曦拉住了,后者根本沒真的想走。 衛玄序流下來,一雙生氣又委屈的眸子盯著他。 “前面的路危險。我讓他就留在云州吧。你等我跟他說完話,好不好?” 聞聲,衛曦眼底復雜地閃動兩下,而后猝然將肖蘭時整個人擁入懷中,把肖蘭時驚了一跳:“衛曦你——”他一面掙扎,衛玄序手下的確用了力氣,臉不由分說地湊上肖蘭時的身子,額頭一頂,肖蘭時的下巴便因此高抬,毫無保留地露出赤白的頸。 像是貓兒發脾氣一樣,衛玄序在他脖間用牙狠狠一咬。 肖蘭時吃痛本能地想推開他,但動作沒成功。 兩息后,衛玄序才松開他,盯著肖蘭時脖子上清晰的紅齒痕,滿意地拍了下肖蘭時的屁股:“去吧?!毙ぬm時:? “也幫我跟鄭哀道聲好?!???- 然后肖蘭時就拖著脖子上著明晃晃的印子推開了鄭哀的屋子。 鄭哀正收拾著,一抬頭,看見肖蘭時捂著脖子就好奇地問:“蘭時公子怎么了?” 肖蘭時回答得干脆:“狗咬了?!?/br> 聞聲,鄭哀立刻露出會意的笑容:“那應該是條滿眼都是蘭時公子的好狗?!?/br> “嘖?!毙ぬm時轉而看向鄭哀擺滿了一地的草藥,問,“這什么?” 鄭哀答:“不是說蘭時公子要和有信公子一道去找云州的綠洲嗎?我帶的草藥實在太多,路上恐怕不太方便,今晚收拾出來一些必備的,好在路上用?!?/br> 聞聲,肖蘭時猶豫兩下:“我正要跟你說這事?!?/br> 鄭哀站起身來,將沾滿泥巴的雙手在手帕上擦了兩下:“蘭時公子請說?!?/br> “我想著。我就跟你在這兒道別吧?!闭f著,肖蘭時從懷里掏出來早已經準備好的錢袋,沉甸甸鼓鼓囊囊的一大包,擱在桌子上的響聲不小。 見狀,鄭哀的笑容立刻僵在臉上,旋即問:“我和影子做了什么,讓蘭時公子不高興了嗎?” “不是?!?/br> 鄭哀眼底滿是悲傷:“能告訴我原因么?” 見他眼神,肖蘭時為難地說著:“和你們沒什么關系。只不過那無毛兄不是都趕過來說了,此行云州,外面那些人肯定是想把我摁死在這兒的,前面的路,不知道有多危險。想著別耽誤你和影子了,這事本也就和你們無關?!?/br> 鄭哀苦笑一聲:“蘭時公子這話嚴重了?!?/br> 說著,他從包袱里找出來一張黑白墨字的告示,拿給肖蘭時:“如今我與影子,同蘭時公子,是徹底綁在一條船上的人了?!?/br> “這什么?” “蘭時公子看看?!?/br> 低頭一瞧,五個清晰可辨的人頭利利索索地碼成一拍,依次從肖蘭時到鄭哀到小石頭畫得整整齊齊,上面不僅寫了他們的名姓,甚至連去過哪兒、人際關系等一概信息都寫得清清楚楚。最下面,是用紅色大字勾得特明顯的幾個字:此等重犯,罪行罄竹難書?。?! 肖蘭時嗤笑一聲:“最后還特地加了三個感嘆號。寫這告示的人脾氣挺差的?!?/br> 鄭哀幽然:“現在我和影子,已然在在金麟臺還有外人的眼里看來,是蘭時公子的人了。我和影子也商討過了,若是繼續跟著蘭時公子向前冒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一搏。但若是我兩人此刻被蘭時公子遺棄與此,恐怕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倆人便……”說著,鄭哀聲音哽咽起來,眼圈紅了。 一輩子最看不得別人掉眼淚的肖蘭時連忙抬手:“停停停!我知道了?!?/br> 聞聲,鄭哀立刻抬頭,一雙淚眼汪汪地看著他:“蘭時公子同意了?” 肖蘭時撓著太陽xue:“是我耽誤了你們。的確得負這個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