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節
聞聲,衛玄序先是一愣,而后似是溫順地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我不會讓你難過死的?!?/br> 肖蘭時冷哼了下,縮回了手:“那可不一定?!?/br> “一定的?!?/br> 也不知是衛玄序太過專注熾熱的目光,還是這囚籠里太過悶熱,肖蘭時感到唇舌間有股焦躁地灼意,在一下一下地燒著他。 他立刻低垂下眉眼,不去看衛玄序。 問:“這里面有什么東西?” 衛玄序將糕點的殘渣捏了兩粒在他手上,平靜地:“有毒?!?/br> 肖蘭時眉間閃過一絲疑惑:“有毒?你不是說這糕點是從藍家的貢品桌子上拿下來的么?按理說,能上了供桌上的東西,都該是最干凈的。而且這貢品,又不是給人吃的,若是在里面下毒,害誰?” 聞聲,衛玄序搖搖頭,道:“這毒,不是使人致死的毒?!?/br> 肖蘭時抬頭望他。 “肖月,我問你,《易心錄》的第三章 ,第二篇,是什么?” “不是……這種關頭了,還不忘要考死我是嗎?” “是什么?” 肖蘭時很是無語地咂咂嘴,而后望天思忖,磕磕絆絆地背誦:“東南之濱,水路交圍。太湖陰山,世出有靈。其間有一巨物,通身暇白,潛于湖濱,皮骨乃天地之精,烈火煉之,可rou身不死;長雷淬之,可與天地共長生?!悴皇侵罢f這本書都是胡編亂造嗎?現在又跟跟這毒有么關系?” 緊接著,衛玄序問:“你還記得,你在摩羅玉海底下,見到的那些人化成的怪物么?” 肖蘭時望向他:“你是說那些怪物,就是這段?” 緊接著,衛玄序又將手掌攤開:“你聞?!?/br> 肖蘭時低頭嗅了嗅:“一股腥味?!?/br> 衛玄序認真地看向他:“你該說是熟悉的腥味?!?/br> 突然,肖蘭時的心里突然一緊,后腦勺上像是被人猛然插了根細長的銀針,試圖將他整個人都攪亂。 “衛曦你是說,蕭關的河妖,是為了供養摩羅玉海底下的怪物。而那些怪物,是在臨揚被煉化成這糕點?” 衛玄序:“不是糕點。應該是糕點里面的東西?!闭f著,他憂心忡忡地看著不遠處的囚犯,他的雙手還在不住地在空中抓撓,似乎空氣里真的有什么東西。 緊接著,肖蘭時噗嗤一笑,將他的目光拉回來。 “得了吧衛曦。誰都知道,《易心錄》是一個不知名三流小作家編的故事。衛曦你現在真的很反常,居然把這樣的胡言亂語,也當真了?!?/br> 可沒想到,衛玄序卻極其鄭重地搖了搖頭。 緊接著,他從懷里拿出兩份抄錄,看筆跡,肖蘭時認出來,一個是萬賀先生的,另一個,就是杜明。 “這是我在萬賀先生的寢居拿的。方才去杜明房里的時候,恰好看到桌上也翻開了此書,我便一同拿了來?!?/br> 肖蘭時低頭看去,剛才他背誦的那一段,在兩本書上,都被相同地圈了紅,朱砂的顏色在一大堆墨字里面,顯得格外醒目。 衛玄序的手在兩段上指了指,喃喃道:“我倒是覺得,死去的萬賀先生和杜明,似乎都想向外界傳遞著什么信號?!?/br> 【作者有話說】 六月不出意外,應該會日更,如果有特殊情況的話,會請假。 預計全文,在六月底或者七月初,就會完結。 ◇ 第242章 一切都不對 聞聲,肖蘭時臉上的凝色更重:“衛曦你的意思是說,蕭關和摩羅發生的關于金麟臺上的一切,所有的原因都和萬賀先生的死有關?” 衛玄序輕輕將手帕攏住,仔細將那殘存的碎屑包裹?。骸拔抑皇遣聹y,沒有證據?!?/br> 肖蘭時又低頭看著底下兩篇一模一樣的抄文:“太奇怪了?!?/br> 他正想著,忽然。 “肖月?!?/br> 一抬頭,正對上衛玄序有些擔憂的目光,像是春天里的潭水,靜靜地望著他,里頭目光深邃得,似乎要將肖蘭時的一切都裝下。 “嗯?”肖蘭時哼了聲。 衛玄序望進他的眼睛:“你能告訴我么?當時在金麟臺仙臺上,你到底發生了什么?” 突如其來的話問得肖蘭時有些措手不及,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躲閃:“我……” 衛玄序輕聲截斷他的話:“是和這一切有關?!辈皇菃柧?。是肯定的斷句。 肖蘭時看著自己的手指,用食指摳摸著衣角,不敢說話。 下一刻,衛玄序寬厚溫熱的手掌,搭上他的肩膀。 他的聲音似乎顯得更輕柔了:“你可以告訴我。肖月。我們不是敵人,我不會審閱你,批判你,我只會陪著你。請你放心?!?/br> 默了兩息,肖蘭時疲憊地笑起來:“我先問你一句,你信世上有命這東西嗎,衛曦?” 話音未落,突然。 “噗——!” 一聲悶響突然響徹在大牢里,兩人急忙回頭望,只見剛才躺倒在地上的那個囚犯,不知為何,嘴里止不住地往外淌著鮮血,他的胸膛就像是一直鼓起的皮球,明明人躺在地上,卻還是鯉魚打挺般拼了命地向上挺。 往上看,還有他那雙眼睛,此刻眼眶里已然完全滲出了血,汪汪地盈滿在眼眶里,向下滴,仿佛就像是兩池小小的紅泉。 “兄臺?”肖蘭時忙湊在他身旁,將真氣望他身體里輸入。 過了兩息,他不斷顫抖上挺的胸脯終于平靜下來,只有那一雙眼睛,還依舊紅著,紅得可怕。 肖蘭時試探問:“兄臺?能聽見我說話么?” 默了兩息,囚犯似乎有了反應,干裂的雙唇輕輕翕動:“哪兒……?這是哪兒……?” 肖蘭時和衛玄序對視一眼,而后答:“這是藍家的大牢?!?/br> 此話一出,囚犯立刻瞪圓了眼睛,像是觸電一般,拼命掙扎起身:“不對、不對……這一切都不對……” 肖蘭時看著他失神的樣子,疑惑:“你是說什么不對?” 囚犯雙手匍匐在地上,身體下壓,似乎在搜尋什么:“什么都不對,這一切都不對……”聽他的語氣,充滿了恐懼。 肖蘭時耐心蹲下身,又問:“你是在找這東西么?”方才被衛玄序仔細包好的手帕又出現在肖蘭時的手里。 看見手帕,囚犯就像是看見獵物的餓狼,一個閃身就撲上去:“給我!” 肖蘭時輕輕一閃,睥睨看著地上的他,問:“這是什么東西?” “給我!”囚犯猛地又是一撲,結果還是撲空。 肖蘭時搖了搖:“你若是不告訴我,我自然不會給你。我再問你一次,這東西,到底是什么?” 披頭散發的囚犯匍匐在地上,四肢像是動物一樣按在地上拱起,做出隨時準備攻擊的模樣。他吞咽了兩下喉嚨,血紅的眼睛里閃爍著貪婪的目光。 良久,他的喉嚨里才發出沙啞得、像是兩塊粗糙樹皮相互摩擦的聲響。 “那是……通往神界的果實?!?/br> 肖蘭時忽然一愣,囚犯瞅準了這個機會,猛地向他撲去。 “小心!” 在囚犯精準的拉扯中,那手帕最終還是脫了肖蘭時的手,他有些呆愣地看著囚犯將手帕搶走,而后像是嗅聞佳肴一般在那手帕上細細翕動鼻子,用他那只生滿了膿瘡的手,一下一下地將手帕打開,然后伸出舌頭,用舌尖一下一下舔舐著手帕??此纳袂?,全是滿足,極其虔誠,仿佛是真的在吃什么神賜的圣果。 空氣里還飄著像是泔水一般腐臭的味道。 肖蘭時下意識地想吐。 衛玄序擔憂地望著他:“肖月。你臉色很差?!?/br> 肖蘭時強撐起一個笑容:“沒事?!?/br> 語落,一連串尖銳刺耳的聲音又開始響起:“啊啊啊啊——?。?!” 手帕掉落在地上。 而在旁邊,舔舐手帕后的囚犯又將自己的四肢扭曲成一個奇怪的模樣,如方才那樣,在地上一邊扭動,一邊抓撓,一邊嘶吼。囚犯的聲音太過刺耳,恨不得要把自己的胸肺全部吼出來,哪怕他吼得失聲,他還在喊,在他身上,所有的人性似乎統統消失不見,在那一瞬間,肖蘭時甚至覺得,眼前的囚犯,只是一個拼命發泄欲望的動物。完全憑借本能。 他的雙手還是伸向手帕的方向,極力地伸,似乎要將自己的手臂,硬生生的扯斷。 見狀,衛玄序立刻將手帕一踢,驚呼道:“這東西會成癮!” 肖蘭時忽得后背一冷,他瞥見剛才打人的看守立刻又拿著棍子沖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地對著囚犯就是一頓毒打,動作麻木又嫻熟,似乎已然是經過了千萬次的練習。 “呸!畜生?!?/br> 肖蘭時在一旁冷眼看著,不一會兒,囚犯身上的血腥味兒再一次飄起來,和大牢的臟污臭氣一起,其中混雜著某種像是腥氣,又像是花香一般的味道,頂得他頭皮發麻。 “嘔——”他單手扶著石墻干嘔,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只覺得身體里,仿佛有千百只小蟲子在爬,爬滿了他的血管,爬滿了他的經絡,用它們那有力的鉗子,不住地啃咬肖蘭時。 “肖月!”衛玄序急切的一聲呼喊又響起。 肖蘭時背對著他擺擺手:“沒事兒,味道太惡心,我緩一會兒就好了?!?/br> “不是?!毙l玄序的聲音略顯得顫抖。 肖蘭時這才回過頭來,看著衛玄序指著地牢的深處,那些漆黑的、煤油燈照不亮的地方。一雙雙明亮的、幽綠的、像是眼睛一樣的東西,接二連三地豎起,不一會兒,就密密麻麻布滿了目光的盡頭。 “那是……什么?” 空氣中,一股“沙沙”的聲音若有若無地摩挲起來,無處不在,聽得讓人后背汗毛豎起。整個大牢,似乎也突然冷了下來。 看守強裝起鎮定:“不過只是些老鼠,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都給我肅靜?!迸?!一聲。 殺威長棍重重砸在地上警告一聲,旋即兩個看守便重新鎖好了牢門,搖搖晃晃地向地牢的深處探去。 大牢原本就在一處山洞上,內部的結構幾乎是密布的,看守沒走出一步,他們兩人的腳步聲便極其有節奏地回蕩在地牢里。 這聲音原本是起起伏伏的一下兩下,而后漸漸變成了沉悶有力的響聲,沒過多久,突然變得急切起來,越來越近。 緊接著眨眼間的功夫,兩人的身影又重新出現在煤油燈的底下。 他們面色蒼白,手里的長劍上滿是血污,一前一后地拼命奔跑。 見狀,肖蘭時的瞳孔驟然一縮。 在他們的身后,一團巨大的、似乎在滾動的東西也漸漸從燈光里顯出身來。 那是一條條糾纏在一起的蛇,身體密密麻麻地盤旋在一起,青的、白的、黃的、長著各形各色花紋的蛇頭從交疊在一起的蛇身底下鉆出來,下一刻又立刻被更多的蛇壓上去,它們吞吐著蛇信子,一前一后地,像是起伏的滔天巨浪,拼命追趕著前面兩個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