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
肖蘭時眉頭緊皺,執劍一步步向桌下逼去。 回想起昨天夜里突襲麻娘的男人,肖蘭時心里不免又蒙上了一層惱怒的殺意。 這還沒完了是吧。 緊盯著桌下的黑影,肖蘭時貓著步,愣是沒發出一聲響。 當他離那桌子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驚蟄劍立即乍起一道劍塵,乘風破浪般直劈而去。 “救命!” 桌子下頓時發出一聲呼喊,肖蘭時雙眸急劇收縮,不可思議地望著驚蟄的盡頭。砰! 梨花木桌哪能敵得過他的利刃,轟然在空中炸成兩半,于是那桌下的人影便毫無遮掩地出現在肖蘭時的面前。他身無寸縷,長發如黑色的瀑布般散落滿身,把他本就白皙的皮膚襯得更加雪白。 盡管那人害怕得蜷縮在一起,看不清他的臉,肖蘭時也認得。那是衛玄序。叮。 驚蟄劍忽然斂了聲息,整個房間里像是死一樣的沉靜。 肖蘭時彎下腰,顫顫地伸出手:“衛……衛曦?” 衛玄序沒有理應他的呼喚,一個勁兒地抖著肩膀,他在害怕。 肖蘭時痛苦地縮回手:“衛曦你不認識我了嗎……?” 聞言,衛玄序的臉微微從肩膀里抬起望他。透過凌亂的發間,肖蘭時和一雙極具陌生、又充滿恐懼的雙眼四目相對。 他的心仿佛漏了一拍。 肖蘭時跪在他的身邊,張皇著要上前,忽然,衛玄序如同貓兒一般從喉嚨里怪叫一聲,而后以極其迅速的動作從肖蘭時身邊快速閃過。撕拉一聲。 肖蘭時肩上的衣服,被他報復性地扯出了好大一條口子。 而衛玄序,又貓兒一樣躲在了另一個角落里,他的兩只眼睛隱沒在昏暗的燈光里,正警惕地看著肖蘭時。 望上去,和一只剛來到主人家里的幼貓無異。 好奇、害怕和敵意。 肖蘭時一愣,旋即立刻轉頭,那桌上的小泥塑不見了! 他心中一喜,立刻又轉頭望著其中一縷魂魄而化形的“衛玄序”,眼中閃爍著復雜的神色。 他從未見過衛玄序這幅樣子,盡管衛玄序知道,那只不過是衛玄序神識中極小一部分所化,可他無論是聲音,還是長相,甚至是惡劣的性格,和衛玄序幾乎無異,在他看來,那就是衛玄序,就是那個恣意妄為的衛曦。 房間里忽然來了只貓,肖蘭時剛才的失落和煩惱突然一掃而空。 不僅壞心情沒有了,玩性也后知后覺地起來。 他拿著驚蟄劍一邊走一邊沖衛玄序比劃著,一下一下往前戳動佯裝要刺。 衛玄序先是被他嚇得一抖一抖,而后或許也是被他逗得煩了,就揚起胳膊試圖還擊。 可他赤膊的動作實在又慢又好笑,肖蘭時噗嗤一聲:“衛曦啊衛曦,你也有今天?” 說著,他一抬手把驚蟄收了,在衛玄序身邊蹲下,像是喚狗一樣“嘖嘖嘖”了幾聲,笑道:“來???你不喜歡打我嗎?”說著極其手賤地戳了兩下衛玄序的腦袋,“你現在打一個試試?你打一個讓我看看?” 衛玄序:“嘶——”顯然是被他戳得腦殼痛痛了。 但是肖蘭時依舊不依不饒,指尖挑起他的發,別在他的耳后,旋即用流暢地滑入他的脖頸,掰著他的下巴,強迫他看著自己:“認識我是誰嗎?” ◇ 第145章 我恨死你了 衛玄序煩躁地擰起眉頭,倔強地看著他,但掙脫不掉。 見狀,肖蘭時更是得意,啪啪兩下,拍在他的臉上:“叫聲爹聽聽?!?/br> 或許是感受到了這句話的敵意,忽然,衛玄序張開嘴,猛地咬在肖蘭時的虎口。 “疼疼疼疼疼——??!” 肖蘭時登時雙目直往上翻,五官躊躇得像是要升天。 他用力的甩著胳膊,可衛玄序下了死口,他越是掙扎,手上被他咬得地方就越疼,沒一會兒,一道鮮血順著他的手掌流下來,紅得肖蘭時觸目驚心。 最后看是掙扎沒用,肖蘭時忍著痛停下來。 他記得很久之前,有人好像對他說過,當被貓兒咬上的時候,千萬不能用力掙扎,這樣會適得其反,應該好好順著它,先把炸毛給摸順了,才好松開。 想著,肖蘭時硬著頭皮伸出另一只手,緩緩插進衛玄序的發間。他的頭發比肖蘭時想象中的要軟,像是上好的綢緞一樣又滑又軟。 肖蘭時微微撥動手指,輕輕揉動著他的頭發。 忽然間,衛玄序的眼神清澈了許多。 肖蘭時一見有效果,于是立刻拿出平時在路上逗貓逗狗的伎倆,手指順著他的發,從后腦一直撫到脖頸,指尖繞著打圈,在皮膚上摩挲出沙沙的響。 沒一會兒,衛玄序松了咬,小臉上的兇神惡煞也不見了,反而很受用地用臉頰,主動在肖蘭時的手上蹭。 漸漸地,他不再蜷縮成一團,雙膝跪在肖蘭時面前,臉正對著他,長發從肩上瀉下來,劃過胸膛,再配合著昏暗的燈光,半遮蓋住他的身體。 一開始是肖蘭時的手指主動在揉,后來衛玄序盯著他的眼睛,徑直按住了他的手腕,按著他的手貼在自己耳朵和下顎骨交匯的地方,一直蹭。 他以前一直知道衛玄序長得好看,但他從來都未曾以這個角度細細看他。整日梳得一絲不茍的長發散了,還有那整齊的衣衫,此刻無一縷縈繞,緊實的肌rou線條若隱若現地勾勒在皮膚上,恰好衛玄序又生得很白。 肖蘭時一邊揉著他,一邊在想,如果這個世上只有一具上仙親手鑄造的皮囊,那一定是衛玄序。實在太美。 肖蘭時用盡全力,才將自己的目光只流轉在衛玄序的臉上。一是因為莫名其妙的害怕,而是因為無法言明的期待。 他想,雖然此刻腦海里一個比喻實在很不合時宜,但是他終于明白了書上看的那些故事里,為什么人在洞房花燭的新婚之夜會那么緊張。原來就是這兩種情緒在交織,害怕又期待著,如一團熾熱的火在身體里燒。 他之所以只敢看衛玄序的臉,本想是逃避些什么的。 可是當他和衛玄序相對的一瞬間,他就后悔了。 在衛玄序身上,最美的一部分就是他的眼睛。他的眉骨高聳又壓得很低,睫羽生得又長又密,他的一雙桃花眼漆黑又明亮,如同天上的星辰閃爍。浩瀚、廣袤。肖蘭時望進去的時候,感覺不像是自己主動在看,而是衛玄序將他吸進去的。 他有些慌張地要縮回手,玩笑道:“你現在不過只是個小殘魂,看人的時候可以不要這么深情嗎?” 他掙扎兩下,潰敗而歸。 因為對面的衛玄序還想讓他揉。他緊盯著肖蘭時的眼睛,不依不饒,緊接著,他的唇蹭著肖蘭時的掌沿,伸出舌尖,他的手掌間輕輕一刮。 當潮濕和溫熱兩種觸覺同時攪纏起的時候。 肖蘭時心里本能地一顫。 眼前衛玄序的眼神太過于熾熱,極具攻擊性,直白得根本不用不用言說,肖蘭時就能明白他的意思:我喜歡你。你要呆在我身邊。繼續取悅我。媽的。 在那一瞬間,肖蘭時氣憤地想要罵人。 不是因為衛玄序的無力取鬧,而是因為他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下./身有了反應。他羞憤于此。 現在的衛玄序這么羸弱、無力,卻依舊強硬、霸道。而他可恥地有了反應。 肖蘭時的整個脊梁像是被人電擊一般酥麻,他強忍著難受,奮力掙脫開來,掀開衣柜,抓起一件寬大的長衣就扔在衛玄序的身上。 他強裝起冰冷的音調,但卻學不像:“穿上?!?/br> 衛玄序撥開衣服,望著他,無動于衷。 肖蘭時眼神逼過去:“穿上?!?/br> 衛玄序與他對視,不為所動。 兩息后,當肖蘭時眼神流露出無計可施的痛苦時,忽然,衛玄序莫名其妙就應了聲。 “好?!?/br> 肖蘭時一愣,看過去:就這么簡單? 衛玄序抬手一披,長衣就落在了他的肩頭,他緩緩起身,挺直了脊背,還是比肖蘭時高了一頭。 他的扣子系得亂七八糟,肖蘭時又重新擰開給他扣上。 衛玄序靜靜站著,末了,低聲說了句:“謝謝?!?/br> 聞聲,肖蘭時猛然一抬頭,對上他無辜的眼神,狐疑道:“你……是衛玄序是吧?” 衛玄序點頭:“是?!?/br> 肖蘭時眉頭還未曾舒展開,眼前的人,像,也不像,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似乎是看穿了他心里所想,衛玄序開口:“我現在只是七魄中的一支,身上的記憶是破碎的。你不必覺得奇怪?!?/br> “你認識我嗎?” 衛玄序回答得干脆利落:“不認識?!?/br> 微微一怔后,肖蘭時立刻就了然了。按照麻娘的說法,七魄中唯有愿意主動靠近人才可以附著在泥塑上化形,因為這縷魂的記憶碎片中沒有自己,才會出來,這么說也算合理。 緊接著,衛玄序又補充:“但是其他六魄好像認得你。一直告誡我,你不是個好東西,叫我不要出來,別相信你?!?/br> 肖蘭時一轉頭:? “那你最后怎么還是出來了?” 衛玄序的手理所當然的一指:“餓了?!?/br> 肖蘭時順著他的指尖盡頭望過去,那是一盤小魚干,在一堆山珍海味之中顯得格外磕顫。 “喔。你是喜歡吃魚的?!毙ぬm時端過來,要遞給他。 衛玄序不為所動。 肖蘭時:“你干嘛?” 衛玄序眼神示意了下:“有刺?!毙ぬm時:? “魚當然是有刺的啊?!?/br> 衛玄序:“你挑出來?!?/br> 肖蘭時:??? “憑什么?” 忽然,得到了拒絕的信號,衛玄序立刻抿起了唇,小眉毛也緊皺著。不高興。? 合著衛玄序總是做這個動作,是因為你小子是吧??! 痛定思痛地,肖蘭時細細盤算了一下,就算這個魂把衛玄序幾乎最討人厭的小毛病都集齊了,但怎么說,好不容易有一個魂魄愿意化形見他。 一咬牙,一跺腳,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于是費心費力地把魚刺挑出來,巴巴地又是倒水又是擦手的,好一頓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