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緊接著,衛玄序臉上露出難以言喻的神色,道:“他以前,和現在完全像是兩個人?!?/br> 一聽,肖蘭時立刻來了興致,問:“怎么說?” “金溫純他兒時不像現在這樣,十分淘氣,用你的話說,可能算是[野]吧,有時候還到處跟別人爭強好勝?!?/br> 聽見衛玄序的話,肖蘭時實在是無法想象出“野”這個字在金溫純身上到底怎么體現。在他印象中,金溫純和誰說話都溫溫柔柔的,就算是金雀犯了天大的錯,他也不過只是聲調高了些,那些什么打啊棍棒啊,一概沒有。 這么一個溫吞的人,肖蘭時根本沒法把這個形容詞扣在他的頭上。 他笑起來:“溫純哥還能有多野?他最大的叛逆也就是不寫先生布置的課業吧?!?/br> 緊接著,衛玄序忽然撩起了袖子,在他的右臂上,有一條從尺骨貫穿到肘部的陳年舊疤,很細長的一條,雖然要努力分辨才能看清,可依舊能從其中窺見當時這是一條多么嚴重的傷口。 衛玄序靜聲說:“他打的?!?/br> 肖蘭時立刻:? 衛玄序又把袖子蓋回去:“他也不是有意的。只不過當年他拿著長劍亂揮,太過危險,我想去搶,一不小心劃傷了?!?/br> “那怎么后來突然變了呢?” 衛玄序緩緩道:“大概是金雀長大了些以后吧?!?/br> 肖蘭時心中一默,是呢,金溫純和金雀都是督守金家從小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家境和物質給的都是一樣的,還是同一個爹媽教出來的,若不是其中生了大變故,一個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會長成兩般模樣? 更何況,金溫純的原名是金鷹,家里長輩取了那么個“鷹”字做他的名字,自然是希望他雄鷹高飛,搏擊云天。 肖蘭時還是不明白,問:“你知道發生了什么嗎?” 衛玄序看了他一眼,像是明白他心里所想,道:“摩羅金家這幾年一向風平浪靜,宅門里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些勾心斗角?!?/br> “那是為什么?” 衛玄序頓了頓,似是感嘆道:“或許是金鷹長大了?!?/br> 肩上有了責任,便像是引頸伸向了一條無形的枷鎖,再也不能肆意妄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為他心里清楚,相比于恣意任性,他還有更加寶貴的東西需要他去守。 肖蘭時聽得似懂非懂,點點頭,也不再說什么。 時辰不早了,衛玄序又鋪開桌子上的紙張開始寫東西了,肖蘭時自覺得沒趣,也在一邊找著自己的玩樂。 這間屋子里有許多好玩的東西,很多他連見都沒見過。 在一堆木頭的玩意兒中,忽然有一個粗糙的木刻雕塑引去了他的目光。 那雕刻得好像是個大殿,乍一看有點像是金麟臺的模樣,上面不知有大殿,還有矗立的八條高柱,雕刻得和大殿一樣高。 說是金麟臺,又不太像,因為金麟臺上的建筑是沒有這八條柱子的。肖蘭時心里好奇,往下一翻,發現木雕底下有幾個刻得歪歪斜斜的字:八大柱。 像是小孩寫的。 當他正思索的時候,緊接著。砰! 房門又一驚一乍地被人從外面推開。 肖蘭時依舊非常適應地被那門嚇了一跳。 他很是無語地轉過頭來,看見大狗狗江有信一臉興奮地向他們兩人疾走過來,只是那么望了他一眼,肖蘭時就已經覺得他那身后無形的尾巴已經搖動很久了。 衛玄序抬頭問:“怎么了?” 江有信立刻飛撲摟住他,喊:“快!快!我剛才在屋子里找到好多吃的,咱們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總該在這生死關頭把酒言歡一次吧!” 肖蘭時:“哈?”衛玄序:? 只有江有信一個人眼睛里閃著光,補充:“還有好喝噠?!?/br> ◇ 第120章 你深得我心 肖蘭時聽江有信說什么山珍海味美酒珍饈,他還真信了。 直到他看見破屋子里面,堆著幾個破南瓜蘿卜白菜土豆的,頭頂的黑線才應景落下來。 他和衛玄序對視一眼:江公子哥從小一直到處借糧,是不是沒怎么吃過好東西? 衛玄序臉色也不好看:差不多吧。 緊接著,江有信伸出小手在他們倆中間一抓:“停。你們倆背著我說什么悄悄話呢?也讓我聽聽?” 肖蘭時尷尬笑:“沒??淠阌⒖∧??!?/br> 江有信沒好氣地哼了聲,順手彎腰抱起兩個南瓜,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倆想什么我可都明白得清清的。這些不是瓜果嗎?怎么就不算山珍海味了?” 肖蘭時看過去:“你要生啃?” 江有信用下巴點了下東邊:“東邊的屋子我看過了,可以做飯?!?/br> 肖蘭時驚愕:“江公子哥你是來逃亡來了,不是來農家樂來了?!?/br> 江有信白了他一眼:“那總得吃飯吧?我都餓了差不多快一天了,從華也不托人帶點東西進來。他只留給我們這些瓜果,又留下了一個能做飯的廚房,你說,這難道不是讓我們自己做的意思?” 肖蘭時拗不過江有信,順從地點了點頭:“好好好?!?/br> 緊接著,江有信單手摟著南瓜,另一只手勾起肖蘭時的脖子:“走走走,把其他人也攛掇過來?!?/br> “江公子哥你用[攛掇]這個詞實在很靈性?!?/br> “少說廢話!”- 未幾,除了金雀實在病弱,其他人都被江有信雄赳赳氣昂昂地叫起來了。他領著眾人來到小廚房,又把房間里瓜果蔬菜都擺成一排,然后以一個指點江山的態度,吩咐各人都有各人的任務。 肖蘭時被派去了洗菜,他還算得心應手。 以前和阿嬤在一起的時候,他不想讓阿嬤那么辛苦,大早上起來還要給自己做飯,于是就學著自己燒些吃的,雖然算不上好吃,也算是給他打下了些做飯的基礎。后來他去了不羨仙,衛玄序吃的都太素,小廚房一般也都是按照他的口味來,肖蘭時見不慣那些魚rou都那么白白浪費了,于是就自己偷偷下廚生火,夜夜給自己開小灶。 沒一會兒,他就把那些臟兮兮的瓜果都洗得油光水滑的。 接下來,他要把這些抬給負責切菜的,忽然一轉頭。定住了。 廚房里的這些公子哥們,在鍋碗瓢盆間的模樣,豈止是一個“慘”字能形容的。往日拿刀劍精準砍向目標的手,現在拿起鍋鏟,就好像是昨天夜里新長出來的一樣。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施行知和他手底下那口大鍋。 肖蘭時一看不好,大喊著跑過去:“呆子!你干嘛呢!” 施行知原本正在把書頁扔進沸騰的鐵鍋里,一聽見肖蘭時的聲音,停住了,抬頭:“煮書?!?/br> 肖蘭時大驚失色:“不是?這是書啊,你煮它干什么?你是準備要吃?” 施行知一臉認真:“聽楊先生說,這書墨是用了一種特制的草藥研磨的,金雀的病一直還不好,我撕了幾頁紙煮給他?!?/br> 肖蘭時看著沸水里的一團漿糊:? 他都把水給煮沸了??! 這么長時間,就沒有人來管管他嗎?! 他連忙躲過施行知手里的鐵勺:“停停停,我還書中自有黃金屋呢,你煮了那么老半天,也沒見煮出來金子???” 施行知認真思索:“要不,你多煮一會兒?” 肖蘭時極其可憐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滿是心疼:“哥哥你真的是個正常人嗎?” 話音剛落,灶臺旁邊又傳來守宗朔的聲音:“看,你就先把這個雞蛋整只放進去,然后用鏟子來回翻炒,等他雞蛋殼的表皮變成金黃色的時候,應該就是熟了?!?/br> 一聽,肖蘭時垂死病中驚坐起。 雞蛋殼變成金黃色??! 他連忙把施行知的大鐵鍋的火熄了,警告道:“你別再煮了??!” 然后立刻奔往守宗朔和俞稚昭那邊。 守宗朔拿著鏟子持續翻炒鍋里那三個可憐的雞蛋,爐子底下生著火,鍋里面甚至連油都沒放。 他就那么連著蛋殼鼓搗,一臉認真地教俞稚昭:“好像是說,要不斷翻炒,防止它粘在鍋上?!?/br> 俞稚昭在一邊認真地聽,手里攥著另一只小鏟子,在空中學著守宗朔的模樣比劃。 “喔喔。怪不得總有糊糊的呢?!?/br> 肖蘭時崩潰:你們也是真敢教??! 他連忙擠進兩人的中間,一把奪過守宗朔手里的鏟子:“雞蛋這么炒,母雞聽了都傷心得落淚??!” 守宗朔默了兩息,試探問:“你是說,這樣炒,雞蛋里面的雛雞會疼嗎?” “不是?。?!”肖蘭時轉頭大喊。 他連忙伸手把三個可憐的雞蛋撈出來,啪嗒一下打碎了殼,幸好里面的蛋清還沒凝固,一下子滑進了落油的鍋里。 俞稚昭驚訝道:“喔喔。居然還可以這樣?!?/br> 肖蘭時一面翻動鍋勺,一面欲哭無淚:“一直都是這樣的?!?/br> 良久,肖蘭時熟練得把雞蛋倒入盤子中,一股蛋香味立刻撲鼻而來。 江有信眼疾手快地伸出了筷子,放在嘴里一嚼后,沖著肖蘭時比了個五體投地的大拇指:“肖月,以后別跟衛玄序了,來云州吧,未來的云州督守之位我都給你?!?/br> 肖蘭時把鍋輕輕放下:“養了這么個出息兒子,金督守他老人家知道嗎?” 眼看著自己剛炒出來的一盤雞蛋就被這么吧唧吧唧小雞啄米一樣分完了,肖蘭時轉頭對江有信:“江公子哥,實在沒這技能就算了吧,等等從華,看他來了怎么說?!睉?。 “諸位安好啊?!?/br> 一轉頭,從華笑瞇瞇地推門進來:“剛在門外就聞見香味了,一路把我引進來?!?/br> 一看他來了,肖蘭時連忙把吃干凈的盤子往他那一遞,說:“快,你看這些人都要餓得吃盤子,有什么吃食沒有?” 從華依舊笑著:“大包帶來現食實在不便,我在旁邊的屋子里給諸位準備了些菜蔬,哦,就是那些?!?/br> 說著,他指著肖蘭時剛剛洗好的那些:“還勞煩諸位親自烹煮。生出的炊煙不用擔心,頂部有靈器,外面的人不會發現的?!?/br> 聞言,肖蘭時臉色一沉。 倒是旁邊的江有信嗷嗷地直叫:“我說什么來著!他把果蔬放在那里,不就是讓我們自己動手的嗎?我早說了,你還不信我!”肖蘭時:。 兩息后,他猶豫開口:“那個,有沒有可能,給我們再派一個廚子來?” 從華沒說話,臉上只是笑,那笑容的意味深長:你看看你說的什么傻話? 我好不容易把你們才藏在這里的呢。 “得?!?/br> 肖蘭時知道沒戲,一抬手,擼起袖子準備加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