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淡淡扔下這句話后,衛玄序立刻化作一道金塵破空而去。 “玄序??!” 江有信在地上憤怒地大喊,可是衛玄序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空中。 “媽的。這兩個人都他媽是瘋子!”- 如他所料,肖蘭時始終沒有動傳音的念頭。 他知道,就算是他說了也沒用。衛玄序他們在下面,這祁安山上又不能用真氣,說了,只不過徒增底下人的驚慌罷了。 寂靜中,肖蘭時努力感受著自己的呼吸。 鎮定。要鎮定。 他往上爬了有一段路,發現那對面的暗器并不是毫無規律地射出。大抵每七次呼吸之間,便會落一箭?;蛟S是對岸有能感受到活物的靈器,于是那些暗箭便一直追著他咬。 想著,腿上和背上的撕裂感又齊齊翻涌上來。 肖蘭時明顯地感知到他箭羽并不短,刺入皮rou卻是鉆心般地疼痛。盡管肖蘭時已經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可是他一面掛在斷崖上攀爬,最終還是沒能躲過所有的暗箭。 鮮血洇濕了他的衣衫,黏膩的觸感和疼麻一道從皮膚上刺入骨髓,肖蘭時一時分辨不出來到底是哪種感覺更為難忍。 黑暗中,肖蘭時輕笑一聲。 這衣服是徹底穿不了了。好多錢??!砰! 他又用力揮動手臂,咬金狠狠吃進石塊的縫隙里。 緊接著,對面的靈器便像是早已鎖定了肖蘭時一般,當他剛要用力向上攀登的時候,突然,一支帶著凜凜寒意的短箭立刻破空而出! 肖蘭時靈識幾乎是同一時間感受到那黑箭向他飛來。 緊接著,他咬緊牙關用力向上一蹬。 在懸直的峭壁上,他就像是一只動作靈活迅猛的藏羚,靈活躲避著每一支危險的鋼針??蔁o人知道,他的每一次跳躍都幾乎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氣,然而背后的暗箭依舊如同天上的大雨,當他一次次拼命向上躲避的時候,下一次地死里逃生永遠更加艱難、困苦。咻! 黑暗的長空中猛然又接連擲出一枚短箭,這時肖蘭時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躲閃。 應聲,鋒銳的箭頭刺進皮rou,立刻在肖蘭時耳邊回蕩起一聲悶響。 他吃痛硬挺而下,鮮血和撕裂感并沒有絲毫緩慢他的動作。砰! 他又舉起咬金在懸崖峭壁上重重揮出一刀。 他的手指緊握著咬金刀鞘,像是要決心把這連天的高峰刺穿。 體力巨大的消耗著,肖蘭時幾乎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已經失去了知覺,擦傷、箭傷交疊在一起,消磨著他的意識。 他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輕飄飄的,幾乎是憑借肌rou的本能在向上攀登。 冰冷的雨和guntang的血一起模糊了他的眼,他甚至開始分不清到底哪一種是真實的。砰! 漆黑高聳的山澗上,在細雨連天里回蕩著他一聲聲肖蘭時與自己的搏殺。媽的。 人們都說,人在拼盡全力的時候腦子里是不會想起其他事情的,但是肖蘭時現在的腦子里卻怎么都甩不掉一張臉。衛曦。 他突然意識到,曦的意思,好像是日光,也就是太陽。 或許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吧,當衛玄序問他生辰想要什么的時候,肖蘭時隨口說了太陽,結果沒想到衛玄序真的用心cao辦起了正元日,給他在夜晚鑄造了一個永不垂落的太陽。咻。 又是避無可避的一箭。我會死嗎? 被釘死在懸崖峭壁上這樣也太難看了吧。說不定明天天亮的時候就有山間的鳥獸跑來這里,一口一口撕碎他的皮rou,把他啃得面目全非。 想到這,肖蘭時忽然嘴角又勾起了笑。 如此混亂的意識讓他突然意識到,他漸漸要堅持不住了。 雨好冷,他的手在不住地發抖。 他怕手里的繩結掉下去,于是就用力咬在嘴邊。就算最后他停在了斷壁上的某一處,只要繩結沒有垂落下去,底下人依舊可以催動,在他停住的地方結成繩梯。 好累好困啊…… 忽然,一道金燦燦的燈光猛然從背后打過來,他的一切都無處遁藏。 他的心里徒然一驚。 那是第二道哨亭的光鎖到了他。 不用想都知道,接下來細如牛毛的暗箭會齊齊向他刺來,在光明的照耀下準確又殘忍。在光明下毫無余力地被貫穿在荒原陡崖。 但他的步子卻更快了。砰! 哪怕向上再多爬一步都是好的。他向上一步,衛玄序就能少走一步。他們兩個之中,總有人要流血。像是天生注定的一樣。 肖蘭時向上走了很久,背后那束燈光始終追隨著他。 想象中的暗箭和傷痛沒有接踵而至,反而肖蘭時借助它的燈光能準確剜進石縫里,他走得更順了。 在那束不辨敵我的燈光中,肖蘭時用力向上攀爬,有多少次他感到自己幾乎要墜落下去,可身后似乎有什么冰涼的東西總是能及時托住他。像是冰塊。砰! 終于,咬金在吃人的懸崖頂端揮出最后一刀。 一個極其疲憊的身影在黑暗中如鬼魅一樣爬上來,天高日懸,無人在峭壁上開梯橋。 無力感像是噬人皮骨的惡蟻般,當肖蘭時的腿邁上峰頂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氣,死蛇一樣倒下了。 在他的身下,一條橫跨整個斷崖的繩梯徐徐開始締結。 在大雨中,一條生路被他的血光和刀影砍開。 ◇ 第118章 辛苦了肖月 黑暗中,時間流逝得飛快。 等到眾人已經全部攀爬上崖頂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開始露出光亮。 他們等了一會兒,從華熟悉的身影在祁安山上出現。 “隨我來?!?/br> 他招呼了一聲,引七人向一處凸起的山丘走去。 一面走著,江有信擔憂地看向衛玄序背上的肖蘭時:“你還好嗎?” 肖蘭時滿身是血,有氣無力地扯起了嘴角:“死不了呢。江公子哥?!?/br> 衛玄序應聲道:“別說話了?!?/br> 肖蘭時又從鼻腔里哼了兩聲,摟著衛玄序脖子上的兩只手勾得更緊了。 語落,只聽一聲巨石摩擦的聲音,那個鼓起的丘陵上立刻出現了一只一人高的洞xue。 金溫純問:“這是哪里?” 從華手里提了煤燈:“祁安山上的暗道,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諸位請安心隨我來?!?/br> 眾人沒再多說什么,一一隨著從華的腳步進了暗道。 里面比江有信想象得要大很多,仰頭一看,地面到頂部差不多有兩人高的距離。周圍的墻壁像是石頭,又像是風干了之后的泥巴,只借助昏黃的燈光也看不出什么。 “這暗道是你從家挖的吧?” 從華走在前面解釋:“不是。在從家執掌金麟臺之前,這條暗道就在祁安山上了?!?/br> 江有信疑問:“從家家主不知道?” 從華笑起來:“他不常來這里?!?/br> “那你又是為何得知的?” 從華平靜說:“我父親原先是祁安山上的總值守?!?/br> 他手里的燈光映照在石壁上,勾勒出周圍嶙峋的怪石,雖然這暗道在山石間鍛造,可其間依舊有絲絲的風聲,像是夜晚小鬼的低聲嗚咽。 良久,眾人跟隨從華來到幾間地xue洞前,每只洞xue前都有一扇紅門,上面油漆剝落,像是依舊矗立許久了。 接著,從華轉過身來,道:“勞煩諸位辛苦,先暫居在這里,等到形勢好些了,我便再接各位出山?!闭f著,他拿起一疊絳紫色的族袍,“以防萬一,再加上大雨連天,還請諸位勉強換上從家的衣裳?!?/br> 江有信替眾人接過:“多謝?!睆娜A頷首。 這里一共有四扇門,也就是四間房。簡單分配了一下,俞稚昭一間;金雀身上的百花疫實在嚴重,他也單獨一間;金溫純、江有信和施行知一間;剩下的兩人,衛玄序和肖蘭時,自然也是一間。 一夜的跋涉,眾人也都疲憊不堪,匆匆說了幾句話便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間。- 衛玄序背著肖蘭時推開門,里面的構造倒是沒有衛玄序想象中的那樣,四四方方,不像是個地xue,和地上的房屋幾乎沒什么差別。 四周的布設有些陳舊,但都已經被打掃得干干凈凈了,想必是從華用了心。房間里還擺著好些玩意,有小孩的玩具,也有少年才用規格弓箭,大大小小地都陳列在一旁,都像是有些年頭了。 衛玄序小心翼翼把肖蘭時放在床上。 忽然,肖蘭時立刻:“哎呦?!?/br> 衛玄序緊張道:“怎么了?” 肖蘭時笑起來:“沒有。只是覺得師父背了我一路,這樣的好心實在罕見,做小徒弟的我感嘆兩下?!?/br> “看來你傷得還是不重?!?/br> 肖蘭時勉強睜了睜眼睛,睫毛上的血痂糊在一起,粘粘的好不舒服,于是他抬手要去摳,衛玄序連忙止住了他的腕。 “做什么?” 肖蘭時躺在床上,說:“難受?!?/br> “哪里難受?” 肖蘭時伸出根指頭,無力地指了指:“眼睛?!?/br> 衛玄序這才發現肖蘭時眼睛上沾的紅色血痂,說:“你別動?!?/br> 緊接著,房間里響起清水撥動的聲音,幾息后,一股帶著涼氣的柔軟便覆蓋在肖蘭時的眼睛上。 他問衛玄序:“這是什么?” “毛巾?!?/br> 肖蘭時笑起來:“我當然知道。我問你為什么拿毛巾捂我眼睛?看不見啦?!?/br> 衛玄序沒有搭話,片刻后,當他用毛巾的一角小心翼翼蹭開他眼睛上臟東西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衛玄序是怕他疼。 于是他抿嘴笑:“你不是已經封住我的脈xue了么?我是不會疼的?!?/br> 衛玄序沒搭話,肖蘭時只是感到他擦拭的力道好像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