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衛玄序松開他,問:“不痛了?” 肖蘭時向后猛地一躺,雙手交疊墊在腦后,吊兒郎當地笑著。痛啊。 但是衛曦你今天已經很累了。 “早好了?!?/br> 衛玄序眼底微動:“真的沒事發生?” 肖蘭時佯裝出不耐煩:“你怎么總問?”說著,扇扇手,“你別cao心了,我心大著呢,今天沒抓到睡一覺就好了,實在不解氣我明天去揍那小家雀一頓。你趕緊回房吧?!?/br> 衛玄序想和他多說些話,但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只能開口嘮叨:“你心太急了。捉鬼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多嘗試幾次,不要心急?!?/br> 肖蘭時直起身來,跪在床上推他走:“好好好我知道了小老頭,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快回去睡大覺吧?!?/br> 衛玄序被他推得一蹌一蹌,堅持教育開導:“凡事總會有個順序,你——” “好好好,順序順序?!毙ぬm時從床上走下來,推推搡搡地把衛玄序送到了門口。 他雙手拉著門,腦袋在門縫里對他嘿嘿一笑:“師父早點安歇?!?/br> 衛玄序低眸緊盯著他,雙唇緊抿,眉頭也皺著。不高興。 “你為什么要趕——” 嘩啦。門應聲被關上。 “——我?” 門掀起的風吹動衛玄序的衣擺,顯而易見他被毫不客氣地關在門外。 房間里的燈滅了。 衛玄序在門外又站了一會兒,揉了揉發澀的眼角,走開了。- 聽見衛玄序的腳步聲走遠,緊貼在房門上的肖蘭時向窗外望過去。 屋外長廊上的燈光透過來,在他臉上打出一團團明暗不一的光影,他靜靜聽著,直到旁邊衛玄序的房門響起關合的聲響,他才向房屋里走。 柜子里那只死貓的尸體還停在原處,肖蘭時的影子壓在它身上,使得本就死得怪異的貓更加可怖。 肖蘭時蹲下身來,借助銀火的光亮打量著它。 銀火在貓碧綠色的瞳仁上混跡成暖黃色,里面似乎有什么亮色在閃,與其說是肖蘭時在盯著它看,倒不如說是它的目光一直鎖在肖蘭時身上更為合適。 死貓的尸體已經僵硬得像是一塊硬木,完全失去了皮膚的柔軟,肖蘭時把它拿出來擺在桌子上,看了許久也沒在它身上看出什么異樣。 這貓的確是被吸干了精氣死的。 肖蘭時仔細思忖著下午發生的所有,當他被靈堂里的小鬼襲擊后,他就幾乎痛得失去了意識,當時周圍一片漆黑冰冷,是這貓仿佛致命誘惑一樣吸引著肖蘭時向它跑去。 事后,肖蘭時努力分辨了許久自己是怎么了。 讓他害怕的是,他當時在漆黑里看見的不是一只貓,而是一顆鮮活的、跳動的、能給他帶來溫暖的心臟。他幾乎是本能地想要抓住它,然后——將它據為己有。 肖蘭時彎著身子看貓的眼睛,那貓的眼珠里像玻璃球一樣倒影的是他自己的身影,因眼珠的弧度而扭曲成怪異的形狀。 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只有鬼會吸食活物的精氣來殘害生靈…… “媽的?!?/br> 他梳理不出絲毫的頭緒。 心煩意亂中,肖蘭時還想回東棗營一趟。- 當他走到滿庭芳的正門口,才發現進出沒有那么容易。 和兩天前的人影稀疏不同,如今不算寬闊的院落門口守著幾十個從家侍衛,個個身穿紫色軟鎧,手里不是舉著長劍就是矛戟,望上去其中還有不少修士。 肖蘭時走上去,立刻被一個從家守衛提劍橫在胸前:“什么人?” “蕭關肖月?!?/br> 侍衛施禮:“肖月公子?!笨墒稚系膭s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 肖蘭時望過去:“怎么?金麟臺要把人都關在這里?” 侍衛:“肖月公子言重了。只是六城諸位公子齊聚滿庭芳,我等自然要以公子們的安危為重。如今元京還有百花疫盛行,妖鬼接連不斷,萬一公子有什么意外,在下實在不好交代,還望肖月公子見諒?!?/br> 滿庭芳門口的燈光打在侍衛的長劍上,在雨里閃爍著一道冷冷的寒光。 肖蘭時退了一步:“要關人你就直說,何必這么拐彎抹角的?你們金麟臺的人說話都這么累?” 侍衛肅色看他,沒有答話。 忽然,肖蘭時雙手投降狀:“好好好,我不出去了就是?!?/br> 侍衛:“多謝肖月公子體諒?!?/br> 可手上的長劍還沒收齊。 肖蘭時又退了數步,那長劍才唰得一聲歸鞘。 “你不用看我了,我回房間?!?/br> 侍衛道謝又致歉。 肖蘭時一轉身,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壞笑,回房間?才怪。 緊接著,一道紫色的符紙悄然出現在他袖口。 剛才他一步三回頭地走,就是為了隔空取侍衛懷里滿庭芳上空結界的符咒,只不過因為控制不好距離,總是還得調整步子試一試。 既然正門不讓走,肖蘭時多得是法子出去。 想著,他已經踏上了旁邊的高樓,那里連接著陣法的最為脆弱的一角。- 這樓似乎已經廢棄多年了,沒有肖蘭時想象中的那么好爬。 剛一登上最高的屋檐,緊接著衣服就被底下突出的鐵釘子扯住了衣角,他用力一掙,嘩啦一下,是衛玄序金銀都白扔在地上的聲音。 “嘶——” 肖蘭時回過腦袋看自己被撕碎的衣角,好大一截的布料掛在房檐上,在毛針雨中隨風飄啊飄的。 他還沒完全退化掉的窮酸此時洪水般蕩漾上來,這衣服是他纏著衛玄序足足有半個月,才好不容易讓他花重金買下的衣料,為了來元京他特地把自己打扮成花孔雀,平時連拿出來都舍不得的衣袍此時竟然在雨中被這么一顆破釘子輕輕一撕。 他怨恨地望著那顆長釘。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緊接著,他靈活躥上屋檐,要去用那符咒解開一條縫子。 房檐上滿是雨水,靴底踩在上面發滑,肖蘭時搖搖晃晃地走在上面,走得并不算安穩。他好不容易才站在咒法的一角,天上的雨忽然又大了,風吹得他險些落下去。 眼前紫色的真氣在空中飄動著,肖蘭時兩根手指捏起符咒。 正當他要念咒,忽然,一個漆黑的角落出現在他的余光里。 滿庭芳四周都是清一色的從家侍衛,幾乎把整個院落圍得水泄不通,每一面高墻上都懸掛著亮堂堂的燈籠,別說是照亮滿庭芳,就算是旁邊的小道也能亮得清晰可辨。 可在一條條明亮的小道中,東面一堵破舊的圍墻卻十分突出地黯淡。 肖蘭時心里覺察不對,仔細打量著。 忽然,那道圍墻旁邊的黑影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一半,竟然硬生生向后退了兩步的距離! 見狀,他心頭驟然敲起一只重鼓。 那堵圍墻四周光禿禿的一片,根本沒有任何遮擋的高大建筑,在滿庭芳數百盞燈的照射下,絕不可能出現如此大的一團暗影! ——那黑影是憑空出現的! 肖蘭時立刻高喊一聲:“警戒!” 話音剛落,樓下的從家侍衛立刻抄起刀劍,齊齊望向高樓。 與此同時,那墻角處的黑影也像是聽見肖蘭時的話一樣,如同人一般迅速向身后飛奔而去。 “別跑!” 肖蘭時大喊一聲,手里的符咒亮起,滿庭芳院落上的結界瞬間煙消云散。 樓底下的侍衛驚慌失措大喊:“肖月!金麟臺布置下的結界豈能是你想破就破的?!” 眼看著那團黑影就要逃出視野之外,肖蘭時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對著諸位侍衛:“你們不是要維護滿庭芳的安危嗎?怎么那么大一鬼躲在暗角里都看不見?!” 一聽,侍衛們立刻嚴陣以待。 緊接著,肖蘭時掌中亮起銀火,在細雨中如同一顆帶著彗尾的流星般,驟然向黑影的方向砸去。 一時間,數百道絳紫色的劍塵齊齊爆發,形成一只巨大的網,橫掃在周圍每一條小道、每一處建筑上。 “哪里有鬼?!” 首領提劍喝道:“跟著肖月!” “是——??!” 于是守在滿庭芳四周的幾百侍衛便立刻分成兩股,一股留在原地駐守,另一隊緊隨著肖月的腳步向旁道里追去。 一時間,寂靜的夜里頓時掀起喧囂的波瀾。- 正廳內,觥籌交錯間的眾人也聽到了屋外的聲響,齊齊落了杯。 守宗朔臉上的醉意立刻醒了三分,雙眉緊皺:“外面的侍衛打起來了?!?/br> 金雀驚道:“誰敢光明正大地襲擊滿庭芳?” 坐在首席的從華此時也收斂起笑意,露出罕見的正色,起身道:“還請諸位不要驚慌,我速速去勘探一二便回?!?/br> 語罷,便邁出了宴廳。 剩下的眾人面面相覷,每個人的眼里都露出同樣一種憂慮。 靜默中,江有信噗嗤一聲笑起來,順手拍了拍旁邊金溫純的肩膀:“大家都干嘛呢?這里可是元京啊,在座的都是受從肖兩家庇佑的,誰有那么大膽子敢來打你們的主意?” 說著,他邁著醉步起身:“我去如個廁回來繼續喝,你們等等我?!?/br> 金溫純連忙:“有信,從華公子的意思,像是讓我們在此稍等?!?/br> 江有信笑:“等還不允許我有三急了?”拍拍他的肩,“放心,我馬上就回?!?/br> 語罷,也邁出了宴廳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