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他看著空蕩蕩的妝奩,心里莫名籠上一層不安。 根據水仙的描述,那個手上有刺青的男人叫四浪,他似乎很聽花滿樓一個叫綠水的女人的話,從來都是她說一沒二。 于是肖蘭時就順著摸過來,沒想到。 人空了。 肖蘭時輕嘆一聲,轉身正要往下堂走,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 “……非要這樣不可嗎?” 肖蘭時立刻撩起床邊的細紗,在燈火的照映下,兩個人影落在刺繡窗上。左邊那個高大的,肖蘭時今早剛從他手底下逃出來,他認得。 王瓊。 “瓊公子,為這件事,家主已經不止準備了多久了。屬下知道公子心善,可有時候,太過于心善,那就是往自己人身上插了一把刀啊?!?/br> 頓了良久,王瓊忽然說:“……罷了。我知道了?!闭f完便要走。 卻被一把拉?。骸肮涌勺龊脺蕚淞??” 王瓊似是自嘲:“我還能有什么選擇嗎?” 燈影搖搖,隨后繡窗外的人影淡了。 肖蘭時眉頭一凝:“督守府又想打什么算盤……?” 現在的蕭關,千鐘粟倒了,還有誰能和他勉強掰一掰腕子? 肖蘭時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來一個姓,蕭關有一半的地在督守府,一半的地在千鐘粟,現在他督守府又在到處打壓小族,哪有什么家族能和他抗衡了。 正想著,管事連忙跑進來: “快!姑娘們別磨蹭了!都去戲臺!去戲臺我們彩一次練!” 語罷,后堂的優伶們開始動起來。 所有人都在慌慌張張地跑,只有肖蘭時一人信步走了上去。 “聽說風滿樓的人事一向都是您直接在管?!?/br> 管事點點頭,疑惑道:“這位公子是?” 肖蘭時行禮:“我是臨揚來的客商。今夜也想在頂樓上湊個席位,不知掌柜意下如何?” “這……不是我不讓公子,位子都是已經訂好了的,臨時變動恐怕不合規矩?!?/br> 話音剛落,肖蘭時立刻從懷里掏出來塊金子的一角:“錢不是問題?!?/br> 管事笑起來:“不是錢不錢的事?!?/br> 緊接著,肖蘭時:“嘶??ㄗ×?,您稍等我一下?!?/br> 管事:“我只是個小小管事,那些也——” 突然。 肖蘭時從懷里拽出來了塊水桶大的金子。 管事:??? 肖蘭時兩手抱著,眨巴眨巴眼,樂呵地就像個送金童子:“怎么樣?” 管事旋即:“我看行?!?/br> 肖蘭時嘿嘿一笑,把懷里破抹布變的金子,戀戀不舍地像個寶貝一樣抱給管事:“我還有個事,不知當講不當講?!?/br> “您講?!?/br> 肖蘭時:“有個叫四浪的今天來了嗎?” “來了?!?/br> 肖蘭時“喔喔”兩聲,而后:“那就麻煩掌柜安排他侍候在我旁邊吧?!?/br> ◇ 第70章 我就這個吧 晚上,各色的燈火漸漸亮了起來。 蕭關的東城大街上,有黃龍、綠鶴等巨型花燈在熱熱鬧鬧地圍著街道盤旋,引得底下的小孩子一陣又一陣的歡呼。 像是忽然有一把刀把白天和夜晚割了開。 風滿樓頂層的宴席上,蕭關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陸陸續續地到了,督守王昆坐在最高位上,滿臉笑意地和底下的迎賓說著客套話。 肖蘭時懶得聽那些,因為只有上面王昆一個人是真的在笑,下面的一片噤若寒蟬的附和,臉上的rou都僵硬得幾乎在抖。啪——!啪——! 空曠的樓臺外,響徹云天的鞭聲斷斷續續傳來。 肖蘭時一邊歪著斜著倚靠在旁邊擱置的軟枕,一邊一個勁地往嘴里拋花生米,隨口一問旁細席:“外面什么聲音那么吵?都響老半天了?!?/br> 客商打扮的人壓低聲音,一臉驚奇:“你不知道?” 肖蘭時反而好奇,直了直身子,湊近:“是什么?” 客商在他耳邊低語:“鞭尸?!?/br> 肖蘭時一愣:“鞭誰的尸?” 剛問出來,突然就覺得自己這問題問得好笑。 “還能有誰?” 當然是姓韓的。 肖蘭時皺眉望向門外的天空,那此起彼伏有近有遠的聲音,絕不是一處發出來的,不知道有多少個韓家掌事的,就算死了還有忍受這罪過。 聽這一聲聲下手的狠勁,肖蘭時腦子里不斷浮現出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尸塊,還有滿地破碎的內臟,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他連忙抿了口茶水,裝作漫不經心道:“那么打,他王家也不怕聚集形成的怨氣,找上他們督守府?!?/br> 客商連忙又說:“聽說督守花了大價錢用了鎮魂鎖,就算真的韓家人形成了惡鬼,那也永生永世都被鎖在里面,不破不滅。怨氣越大,忍受折磨的越是自己?!?/br> 肖蘭時評斷:“狠毒?!?/br> 聞聲,客商連忙擺手:“你我都是在蕭關做生意的,我看你投機我提醒你一句,這話在這里可不能亂說?!?/br> 肖蘭時知他是好意,以茶代酒敬了杯。 客商高興起來,繼而又開口問:“兄臺你猜,這次韓家這次有多少人活下來了?” 肖蘭時一頓,表面平靜:“都鞭尸了。沒留口吧?!?/br> 客商點點頭:“王家這么做不是沒有原因的?!?/br> 肖蘭時低頭剝著花生殼,淡淡:“怎么?” 客商用下巴指了指前面列席的蕭關大小氏族,他們一個個皆附和地舉杯,附和地陪著上面的王昆笑鬧。 “看他們怕的?!?/br> 肖蘭時順著瞥過去,哼笑了一聲:“像小媳婦?!?/br> 客商也笑起來:“貼切?!?/br> 繼而又說:“我聽我在蕭關的底下人說,還有個緣故?!?/br> “怎么?”肖蘭時仰頭,張嘴要拋。 客商:“說是為了防止重蹈衛家的覆轍,留了種?!?/br> 忽然,拋起的花生米沒落進肖蘭時的嘴里,砸在了他的眼角。 他猛然憶起剛才在后堂偷聽到的王瓊那話,現在全蕭關的大小家族,幾乎清一色地唯王家馬首是瞻,如果要說有哪個不一樣的聲音,那就是不羨仙。 衛玄序他現在領著玄清門的職,說白了其實就是元京放在蕭關,用來制衡王韓兩家的,而現在韓家又亡了,那督守府的下一個目標…… 想到這,肖蘭時忽得身上一陣惡寒。 他立刻瞥向衛玄序的坐席,空蕩蕩的,他還沒有來。 忽然,肖蘭時旁邊立了個人影,遮住了他的光。 “爺,您叫我?!?/br> 肖蘭時正出神,心里莫名一驚。 他抬頭一看,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站在自己旁邊,穿著長衫,恭敬笑著。 “你叫四浪?” 那人利落回答:“對。今晚由我伺候爺?!?/br> 說著,主動彎下腰,替肖蘭時在酒杯里斟滿了酒。 肖蘭時謹慎打量著他,把手里剝剩下的花生殼扔在桌上:“我不喝酒?!?/br> 那個別叫做四浪的男人明顯一愣,旋即:“都是小的的錯,我去給爺換只杯子,我……” “不用?!毙ぬm時忽然起身。緊接著。 “茅廁在哪?勞煩帶個路?!? 四浪在前面走著,轉眼間兩人便走出了風滿樓。 樓后是一片草叢樹林,沒什么燈火,黑漆漆的一片。 “爺,聽您說話,不像是蕭關人啊,也是來行商的?” 話音剛落,驚蟄的劍鋒便頂在了他的后腰。 “誒?什么東西——” 一轉頭,對上肖蘭時那雙滿是殺意的眼,他幾乎本能地拔腿就跑。沒跑開幾步。砰! 驚蟄的劍塵劈砍在四浪的腿上,泥土飛濺間,四浪轟然倒地。 肖蘭時三兩步蹬上來,提起他的后頸就拖進樹林,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連給他出口喊的機會都不曾有。 樹影間透著從風滿樓上照過來的光。 四浪被死死地綁在樹上,牙關都在打著顫:“爺、爺……小的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爺,還請、還請爺說個明白……” 聞言,肖蘭時冷笑一聲:“接著裝?!?/br> 說著,驚蟄劍冰冷的觸感就貼上他的臉:“你身上的是捆仙繩,就算你有真氣,一時半會也掙脫不開,我勸你還是實話實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