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抱持著這種念頭,他把視線順其自然移到對方的臉上。 牧留笙閉著眼,睫毛不長也不短,蓋著一個小小的眼窩。 不說話的牧留笙看起來像個人。 這時,牧留笙皺著眉嘟囔了一聲,漆陌仔細去聽,卻并沒有聽清楚。 他看起來很痛苦。 他不由想到剛才那個男人的話。 酒后吐真言,據說喝醉酒之后說的話有99%的可能性是真心話。 漆陌的大腦里同時飄過六天前的爭吵,六天過去,再怎么大的怒氣怎么也消了,但悶氣卻散不了,只會越積越深。 他很想質問牧留笙,既然都已經在外面有女人有孩子了,為什么還要說那種引人誤會的話,甚至一臉無辜死不承認。 他想過這個問題,但得到的答案只會讓人毫無尊嚴。 他又不是他親口承認的什么人。 然而現在,看著這樣的牧留笙,漆陌心情又變得十分復雜,他發現他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人。 該睡覺了。 漆陌有些疲倦地想,他硬是坐在客廳又看了兩個小時的書。 他動作輕慢地放下牧留笙,準備進他的房間去拿床被子,剛轉身,忽然聽到沙發上的人打了個酒嗝,然后是有些不服氣的囈語。 再來這局我一定可以贏! 漆陌: 漆陌的腳, 僵在了原地。 他回過頭,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看著沙發上的人影。 牧留笙氣憤地叨了一句之后,翻了個身, 沒了聲響。 漆陌表情逐漸收攏, 眉間跳動不止。 這就是陸元折說的痛苦? 他是輸得太痛苦了吧! 漆陌滿目怒意, 轉身毫不猶豫進了書房,把門關死。 客廳里再度恢復為安靜, 只有秋風呼呼地吹進來, 窗戶并沒有關嚴。 這是牧留笙的習慣, 不管再冷的天氣他都會刻意把窗戶留一道縫兒, 不然他會覺得壓抑, 喘不過氣。 沙發上的牧留笙覺得冷,身體無意識地滾到沙發背面靠著,他隨手撈到了一個抱枕, 抓在懷里,還覺得不夠。 他冷得直打哆嗦, 口中的嘟囔也變得斷斷續續:爸爸對你這么這么好 大概過了五分鐘左右,書房的門再次打開, 走出來的人影腳步都帶著一股子悶氣,他恨恨地看了一眼沙發上的某只蝸牛, 抬腳走進臥室。 漆陌這幾天都沒進過牧留笙的房間,爭吵以來, 牧留笙似乎改掉了他半夜偷偷跑來睡沙發的壞習慣,一直很安分地睡自己的房間, 而他,則是一直睡的沙發,他用的被子都被他放進了牧留笙新買的衣柜里。 牧留笙的房間亂七八糟。 床上堆了很多書, 這對從來不看書的牧留笙來說簡直是個奇跡。 漆陌身形頓了頓,順手挑起一本,視線落在封面上,上面寫著板正的六個大字《青少年心理學》。 他忍了忍,又在書堆里發現類似的書籍。 《青春期有哪些煩惱》、《論如何阻止早戀》、《家長在發現早戀的時刻:切記,勿怒》。 書名一個比一個嚴肅,一個比一個奇葩。 漆陌看得額角青筋亂跳,直接把東西扔回了遠處。 抱被子的同時,他又發現了床的另一邊床頭柜上,放著卷起來的宣紙。 宣紙他在書房見過,還看到書桌上擺著一個精巧的筆架,掛了很多狼毫筆,猜測到牧留笙會寫大字,只是不知道他寫得怎么樣。 漆陌目光盯著那卷宣紙,伸出手把宣紙慢慢展開,兩秒后,他冷著臉收起來放回原處。 平心而論,牧留笙的大字寫得還行,但內容則同樣讓人無法直視。 他一邊面無表情地抱著被子往外走,一邊忍不住想牧留笙也才二十出頭,他就算古代的弱冠之年開始生,孩子也不可能竄到青春期! 還是說又在外面認了干兒子? 畢竟,他連他爸那樣的人都可以隨口認了做干爹。 開門的時候,他看到門質的門把手有道刮痕,門的背后則是擺著一只床頭柜。 床頭柜的高度和刮痕的位置不謀而合。 漆陌眼神變幻許久,最后沉著臉關上門,他把被子扔到沙發上,回了書房。 一夜過去。 牧留笙做了場不太好的夢,夢到他在牌桌上接連輸錢,鮮紅的鈔票大把大把地往外送,他又急又不甘心,一轉眼他就被人拎進了一個黑漆漆的屋子,沒有水沒有光,沒有任何聲音,只有一張冰冷的床,他坐在地上,明明沒有一絲風還是感覺到透骨的寒涼,凍得他全身僵硬。 就在這時,一道尖銳的聲音不知從哪兒響起,像只刺耳的大喇叭在他耳邊嘲笑:牧留笙你這個死災星,你什么都沒有了你干嘛不去死啊,活著也只是給我們拖后腿,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牧留笙就坐在地上聽著他們像蚊子一樣的吵,他氣得直哆嗦,但一張口卻不知道該怎么罵回去,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氣憤地回他們:我有兒砸! 像是為了應合他這句話似的,他就感覺到身上多了一張溫暖的被子,包裹著他。 夢里的場景逐漸模糊,模糊到能記起來的所剩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