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衛城:??? 他沒忍住罵臟話:“你他媽活土匪???就這愛財如命的德行,也配為人師長?” 時序氣定神閑,“你也別覺得我針對你,換誰我都一樣待遇。山里窮,為了孩子們,當然要想辦法創收了。再苦不能苦孩子,所以節流是沒辦法節流了,只能在開源上多想想辦法,你說是吧?” 他說是吧? 是個屁啊。 衛城轉好賬,一把搶過打火機,罵罵咧咧點蚊香。 啪嗒,打火機點燃的一剎那,不止聲音耳熟,連質感都異常熟悉。 他微微一僵,有種奇怪的預感,借著手機屏幕散發出來的微光,湊到面前,定睛一看。 艸!這他媽不是他的打火機嗎??。?! 再抬頭,那人已經揚長而去,扔下一句:“對了,我教數學,數學挺好的?!?/br> 第五十三章 毯子有了, 蚊香也點燃了,后半夜總算不那么難熬。 可惜痛苦也遵循守恒定律,它不會憑空產生, 也不會憑空消失, 只是從□□上轉移到了精神上。 衛城跑這深山老林來, 人沒勸回去,反倒被敲詐勒索一頓,氣都氣死了。 好不容易睡著, 還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 夢里都在生氣, 最后迷迷糊糊聞見一陣食物的香氣, 被咕咕叫的肚子喚醒。 再度睜眼,他看見車窗旁邊站了個人, 手里端著補給品……同樣的場景在幾個小時之前也出現過一次, 要不是這回天亮了, 他還以為自己仍在夢中。 意識回籠后, 衛城只有一個念頭:土匪又殺過來了。 時序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一手端著早飯,一手拿了半截玉米慢悠悠啃著,見衛城醒來, 他挑挑眉,“你的早飯?!?/br> 做生意要有做生意的態度,有錢可賺時,他耐心十足。 衛城臉都黑了,一言不發接過盤子, 飛快地把車窗升了上去。 他一眼都不想多看時序。 可惜外頭的人沒有離開,還敲了敲窗。 車窗降下一條縫, 里面的人警惕地盯著時序:“干嘛,還想騙錢?” 吃一塹長一智,昨晚是情勢所迫,今天他絕不可能再被敲詐勒索。 時序笑笑,“你有什么忌口嗎?” “?”衛城不耐煩,“你管我有什么忌口?” “或者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告訴我,午飯給你做?!?/br> “誰要吃你的午飯?”衛城沒好氣,“這頓吃完,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時序稍作停頓,衛城還當他放棄了,誰知道他就跟沒聽見似的,思忖片刻又開口了:“你喜歡吃小煎雞嗎?” “……” 你耳聾嗎? “還是干鍋兔,蒜苗回鍋rou,蹄花湯?或者你想吃水煮rou片?”時序還在繼續,及盡地主之誼,“這邊盛產牦牛,水煮rou片可以用牦牛rou做,rou質鮮嫩。再加上山里日照充足,產的花椒夠麻,辣椒夠辣……” 衛城:“…………” 你是不是有毒? 問了半天沒有回應,時序遺憾地說:“都不吃嗎?那算了。早飯你趁熱吃,一會兒我讓人來拿碗筷?!?/br> 說完轉身就走。 車里的衛城餓得頭昏眼花,可看了眼盤子里的清粥小菜,腦子里浮現出的卻是時序報的那一連串菜名。 他故意的吧? 衛城已經很多天沒能好好吃頓飯了,愛情夭折,七情六欲只剩下食欲。 眼看著那人大步離開,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把頭探出車窗:“你回來!” 時序站定了,回頭驚訝地望著他,“還有事?” “……”怒火在狂飆,但饑餓更勝一籌,衛城黑著臉飛快道,“水煮牦牛rou不加蔥少放蒜加麻加辣飯給我多來兩碗可以的話再炒個酸辣土豆絲?!?/br> 語速之快,仿佛只要用時夠短,四舍五入就等于沒說。 時序極力忍笑,仍是沒能控制好唇角的弧度,只得假意咳嗽一聲,以手抵唇擋一擋,語氣輕快:“行,但餐標不同,價格也有變化?!?/br> “……有什么變化?”衛城的眉毛危險地揚起。 “成本上去了,三十不夠了?!?/br> “你——” 眼瞅著車里的人七竅生煙,快要暴走,時序見好就收,迅速收尾:“但祝老師義務支教,幫了學校不少忙,沖著她的面子,我給你打個折,五十就行?!?/br> to eat or not to eat, this is a question. 最終,衛城在饑寒交迫中二度出血,微信賬單:- 50元。 他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踏足這個地方。非來不可的話,他必帶著12315一起來,把這土匪窩一鍋端了。 —— 人不可能無休止地生氣,情緒總會平復。 車里空間狹小,衛城待了一整夜,手腳都無處伸展,最終還是選擇下車透氣。 荒山野嶺,他無處可去,干脆點了支煙,朝學校里走。不出意料的是,又一次被門衛大叔攔住。 這回他沒發火,只轉身從車里拿出空盤子空碗,“我去還餐具,這是你們校長的東西,認識吧?” 擔心對方聽不明白,他拿碗指指三樓的窗戶,多解釋了幾遍。 cao場另一邊,頓珠沒課,正在辦公室門口吹風,大老遠瞧見這一幕,快步走來。 “你要干嘛?” 衛城:“還碗?!?/br> “給我就行?!鳖D珠十分警惕,接過餐具,“碗還了,你可以走了?!?/br> 衛城默了默,“我能進去看看嗎?” “看什么?還想鬧事不成?”頓珠語氣很沖。 衛城看著他腦后的馬尾和那張年輕氣盛的臉,忽然意識自己比他大了得有十歲吧,昨天竟然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和他扭打在一起。 今天再度回想,沒由來一陣荒謬。 進山后,他連續兩晚沒有依賴酒精入眠了,頭腦仿佛清明不少。 半晌。 “我不是精神病,同樣的瘋發一次就夠了?!?/br> 頓珠一臉懷疑盯著他,又聽見他說:“答應過祝今夏不會再影響學生上課,我說到做到?!?/br> 男人一臉疲倦,頹態無處遁形,但態度是好的。 頓珠的氣焰下去了些,放緩語氣:“那你看過了就肯走嗎?” 非要對方把話說死,不然他不肯放行。 僵局之中,一通電話打了進來。頓珠低頭一看,是時序。 電話里,時序沒有多說什么,就四個字:“讓他進來?!?/br> 頓珠回頭左右看看,沒找著人,這人不知道又在什么地方開上帝視角。 只得捂著手機,壓低聲音說:“萬一他又鬧起來了呢?” “讓他進來?!?/br> “……” 掛斷電話,頓珠不情不愿地拉開大門,“進來吧。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再鬧事,這回我真報警了啊?!?/br> —— 清晨的校園里有朗朗讀書聲,踱步cao場,像是重返年少時。 衛城看著老舊的籃球架,雖然規格并不標準,籃板上也只剩下光禿禿的籃筐,沒有籃網,但他依然想起了曾經那段歲月,那時候他無憂無慮,對未來充滿信心,日子仿佛籃球入筐那樣簡單,抬抬手,一切觸手可及。 頓珠擔心他鬧事,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又因為話癆,忍受不了長時間的沉默,偶爾還搭個白。 “今天不是工作日嗎?你跑山里來,不用上班?” 半晌,衛城才說:“請了年假?!?/br> “既然請了假,那你干嘛難過?”頓珠振振有詞,“教你個道理,千萬不要在周末或節假日難過,這是屬于你的時間。難過也要在工作日難過,要學會帶薪emo?!?/br> 衛城:“……受教了?!?/br> 被他這么一打岔,想難過也難過不起來了。 山里的人似乎很健忘,昨天還打架來著,今天就能不計前嫌。前面幾句還夾槍帶棒,后來竟然能有說有笑了。 頓珠讓衛城別難過,人生的終極奧義就一個:沒死就行,不行就死。 又說學校的辦學宗旨:形而上學,不行退學。 再說個人的感悟:所有困難都能克服我。那些殺不死我的,還不如殺了我。 衛城一路“……”,“……”了一路,最后只問了句:“你叫頓珠?” “是啊,怎么了?” “沒怎么?!?/br> 衛城心道,叫什么頓珠,叫遺珠好了,相聲界一顆璀璨的遺珠。 他停在樓道前,“她教幾年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