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折綰怔怔一瞬,回過神,將手里一串木雕彩繪的紫藤蘿花堅定的放在博古架上。 又放了一串玉珠子,這是便宜貨,但貴在珠子是她自己打磨的,所以很是喜歡。 再就是一個凈瓶。她喜歡在里面插些時令花草。 東西沒放幾樣,但博古架上面的格調瞬間失去了原本的古樸莊重。她笑了笑,沒在意,繼續放自己的東西。 這個屋子是她的,刕鶴春此后幾年很少來院里,她想按照自己的喜好住。 她還記得他年后就要出遠門了。年后江南突然起了水患,更有災民造反,他被派往江南賑災平叛,大概一年后才回來。 聽聞這場災亂死了很多人。 折綰當時過得也不好,但聽聞此事,還是為那些死去的人哭過一回,捐過自己好不容易攢起來的私房銀子。 …… 刕鶴春上午就回來了。 折綰正在擺茶具,剛要起身,便看見他流星闊步般進來,劍眉星目,身姿頎長。 折綰發現他比十五年后意氣風發很多。 兩人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之前說親的時候,也是隔著簾子見過幾次的。刕鶴春徑直坐下,折綰便也沒站起來,只坐在原地喊了一句夫君。 倒是刕鶴春不習慣這個稱呼。他咳了一聲,因生性肅穆,即便是開口解釋,語調也算不得溫和:“昨晚圣上宣我進宮太急,委屈你了?!?/br> 折綰已經習慣了他這副樣子。 她點頭,“圣上的事最大,談不上委屈?!?/br> 刕鶴春眸光突然看向了變得不倫不類的博古架。 折綰也跟著看了過去,“我已經去見過父親母親,回來閑著無事,便將舊物拿出來歸攏了一番?!?/br> 她說話聲音很柔和,頭也半低著,刕鶴春看不見她的神情,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也沒有多加責怪,只心里覺得她果然是個庶女,到底不如嫡女一般精心教育過,審美……實在上不得臺面。 但也不是大事。 他不欲在這些小事上跟她有矛盾。等了等,見她依舊什么話都不說,有些頭疼。 雖然之前岳母說過折綰是個安靜的性子,但安靜不等于不說話啊。 刕鶴春雖然也不喜歡說話,但修嘴沒修心,嘴上不喜歡多說,心里的想法卻多,又等了一會,見她還是一副悶悶不開口的樣子,便忍了忍,沒忍住,主動道:“我來之前先去看了父親和母親。母親說,你怕自己年幼養不好川哥兒,便先放在她那邊?” 折綰輕輕點頭,“嗯?!?/br> 再沒有多一句話。 刕鶴春眉頭都要擰起來了。他自己就是個寡言少語之人,如今碰見一個比他話更少的,實在是難以適應。 他跟折綰的大姐折琰也算是相敬如賓,美好夫妻。在他的記憶里,折琰是個端莊大方走到哪里都是眾所矚目的人,她做事情樣樣俱到,品味也合他心意,把這院子里面打理得很是賞心悅目,即便遇見問題,也是主動有商有量,從不讓他有后顧之憂,他每每想說什么,她已經先提出了,不用他多慮。 阿琰死后,他也難過了很久,對夫妻之情也看得淡了些。所以因政見不合,兵部尚書家突然退親,岳母提起讓折家小七嫁過來做繼室,他跟父親商量之后也覺得合適。 英國公府如今已經如同烈火烹飪,不需要再有一個強勢的聯姻引起陛下等人的猜忌,折家岳父只是禮部侍郎,正正合適。 再者說,折綰是川哥兒姨母,岳母說她素來心善,溫和,嫻靜,是從小看到大的老實人,又知根知底,將來對川哥兒一定是好的。 這門親事就定了下來,他又忙著對付政敵,對折綰這個人如何倒是沒在意了。 結果現在一瞧,根本溝通不了。嫻靜是嫻靜,一句話都不說的靜。是還不熟悉所以膽子太小了? 他今年也有二十五歲了,步入官場雖然才四年,但身居高位,養出來的威嚴卻足得很,因頭疼得緊,說出來的話便更加肅穆,“對于川哥兒,你是怎么想的?” 素膳站在一邊都要哆嗦了。但折綰卻習慣了他這副語氣。她還是那般輕輕的說,“等以后熟悉了再接回來?!?/br> 一個多余的字都沒有。 刕鶴春大概懂了她的性子,不得不無奈的開口解釋,“也好,即便你現在去接,母親怕是也不會放人。她怕你照顧不好,也怕川哥兒跟她生分了,既然這般,便先在母親那邊待著吧?!?/br> 折綰低著的頭僵了僵:原來他也懂。 但他當年卻任由她想盡辦法去接人。 只是上輩子沒解釋的話,這輩子怎么就突然說了? 她略微不懂,卻也不愿意去懂。她對刕鶴春沒有什么怨恨,也沒有什么喜愛。但她還是很敬佩他的。 他是個大家都贊賞的聰明人。 折綰對聰明人很是羨慕。他們總是能讓自己活得很好。她也要學著做一個聰明人。 她點點頭,“是?!?/br> 刕鶴春便結合傳聞中她的性子和今日見過的這一面給她下定語:審美不好,教養不夠,口齒不伶,膽子……不知道算不算大,第一日進門,竟然已經怡然自得的開始布置起屋子了。 他又看向已經變得丑陋不堪的博古架,無奈搖了搖頭。 不過,雖有萬般不好,相貌卻是十足好的。 lt;a href= title=枝呦九 target=_blankgt;枝呦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