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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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一路,那張嘴便叨念了一路,一會說應該在白天好好地轉一轉,一會又說應該帶著石墨一起下山,帶他也去街上走走,聽聽當地人說話,嘗嘗這里的小吃,徹底感受一下西南地區的民風,而不是只住在那座深山上。 那座山很好,有水有舟,翠竹繞岸,獨木橋橫,又有日月星辰為伴。日出時,粉霞金光,日暮時,夕陽殘照,各有各的好,美不勝收,是真的可以一壺酒,一張椅,一天過的。 可是神仙的日子雖好,市井也很好。 唐辛沒見過什么人間疾苦,所見所感皆是小美好,便想一一與石墨分享,至于石硯,他還小,過兩年再說吧。 石玉聽著,繞路帶她多轉了幾條街,城市不大,量級不過是個小小的城鎮,個把小時便盡收眼底。 過年時分,街市上仍是熱鬧,有游客也有當地居民,短短一條夜市街上人來人往。 兩個人牽著手往前走,從這頭看到那頭,唐辛大開眼界,原來米粉能吃出這么多的花樣來,一時間倒不知道要吃什么才好。 石玉不喜歡吃粉,不喜歡那種口感,如果不是沒得選他是不會吃的。見她糾結若此,先按她之前期待的那樣買了份最常見的有著香濃湯料的酸辣米粉,特意和老板說了只要一小口,老板說著他們聽不懂的方言熱情地點著頭,仍是煮了滿滿一碗。 連個座位都沒有,兩人站在路邊,石玉端著碗,唐辛拿著筷子,嘗了一口眼睛就濕了,是被辣的,被酸爽的,也是因為餓了太久突然吃到想吃的那一口太激動了,一個勁兒地跟他說:“比山上的還要好吃,你要不要嘗一口?” 石玉讓她吃,扶著又往路邊讓了讓,以免被過路的人碰到。 半碗下了肚,石玉不讓她吃了,唐辛戀戀不舍地看著他把碗放回去,筷子也抽走了。 “我還沒吃飽呢——”抹了下眼角,辣得眼淚直接流下來,話都說不出了。 石玉牽過她的手,把上面沾的湯汁擦干凈,握在手里往前走,虛指著前方搖搖晃晃的燈籠串,“留著點兒肚子,那么多種粉等著你呢?!?/br> 唐辛揚著臉就笑起來,眼淚還沒干呢,挺胸抬頭又高興的模樣就跟她兒子一樣。 吃了沒幾種就吃不下了,特別怨念,問他什么時候回去,石玉只說下回再來。 她不知道下回是什么時候,他也沒說。 那就下回再說吧,也許幾天后,也許幾年后,也許就是下輩子了。 情緒倒是沒受影響,仍是高高興興的,還說要給孩子們買些特產帶回去,轉來轉去入眼皆是吃的,唐辛吃飽了看什么都興致缺缺,被石玉強塞了塊當地特產的菠蘿蜜在嘴里立時沒了聲,甜得眼睛都笑彎了。 別說石墨了,這么好吃的菠蘿蜜,就連石硯那個挑剔的小鬼頭都會喜歡的。 選了個最大的,請人家幫忙剝好裝盒,唐辛寶貝似的抱在懷里,不一會兒改為提著,前搖后晃地走。再一會兒,石玉拿過去提在自己手里,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 走著走著,看到兩個熟悉的背影,手牽著手。 走得慢,不急不忙,偶爾說上兩句話,偶爾同時看向某一處。 唐辛跟在后面走了一段,忽然抬眼朝石玉看過去,剛好他也朝她看來。 兩個人都是一愣,繼而笑起來。 第365章 風箏 前面那一對是三十年的夫妻,后面跟著的,三年的婚姻生活都沒過滿。 唐辛忽然發現,她的爸爸mama很浪漫,這個年紀走在街上還是手牽著手的,不是你儂我儂那一種,而是只需看個背影就能感受到什么叫恩愛,或者說相濡以沫。 她和石玉的樣子也沒什么區別,他的手掌包握著她的,慢慢悠悠走了一晚上。 石玉問她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唐辛沒作聲,只跟在后面。 挺短一段路,走到盡頭拐個彎就是剛才他們倆走過來的那條夜市街。 辛微宇看了幾家,唐明岳跟著她看,不表態也不催促,只是跟著。 正拿不定主意時,唐辛悄悄走到她身后,悄悄地說:“那個,那個有豬腳的很好吃哦?!?/br> 辛微宇一愣,忽然笑起來,卻把頭偏向唐明岳那一面,小聲地說:“瞧,我剛才就說茸茸喜歡吃這個?!?/br> “對對對,你最了解你閨女了?!碧泼髟傈c著頭,話說一半轉向唐辛,“你mama剛才就說,前面那家酸粉你肯定愛吃,轉眼又說這家豬腳粉更合你的口味,想要選一份給你帶回去?!?/br> 唐辛撐得難受,只是聽到粉字都直犯惡心,強忍著摟住mama的腰,探著腦袋把臉擠過去,貼著辛微宇的臉示好,“mama,我都喜歡,我都想吃,剛才我就要吃的,石玉說不衛生,不給我買,我都哭了,他都不給我買?!?/br> 辛微宇呸了一聲:“我信么?你都哭了,還能等著他給你買?你不打他一頓都算是你善良。從小到大,我就沒見過誰能攔得住不讓你吃的?!?/br> 石玉覺得唐辛她媽是了解自己家閨女的,從口味到習性,可見是母女倆在多年的“戰爭”中磨礪出來的,更是從小到大的關注和疼愛。 這么一搭話,兩個男人便站到后面去了,唐辛親親熱熱地摟著辛微宇的胳膊走在前面。 米粉買了兩份,分別提在兩個男人手里,母女倆挨著肩又把街市逛了一回。 唐辛推薦甜甜的菠蘿蜜,還說給爸爸mama買了好大一個,已經拆好了放在盒子里,回到酒店就能吃。 辛微宇瞥了眼石玉提在手里的袋子,嗯了聲,邊走邊說:“難得你這么有孝心,那就再去買一點,明天到了山上給大家分著吃?!?/br> 這就是當媽的,看破不說破,允許她借花獻佛假孝敬,還悄悄補了兩份還回去,讓她帶到山上哄兒子,也不落下其他人的份。 帶回去的粉送到了石介于那兒,石玉說是唐明岳夫婦給他買的夜宵,剛好路上碰到了。 石介于笑了一聲,讓他放下,掀開盒蓋子說:“放到現在都干了吧,讓我翻一翻,要是里面沒塞根金條什么的,唐明岳以后也就別混了?!?/br> 筷子伸進去才剛挑了一下,石玉摘下戒指就丟進了盒子里,剛剛好筷子頭插上去。 石介于夾起來看了看,用指巾擦干凈,沒作聲放到桌面上。 石玉又仔細地擦了一回,戴回到指上,一邊轉一邊說:“走,趁著月黑風高,咱爺兒倆出去逛逛,吃點兒,喝點兒?!?/br> 石介于撂了筷子,往外走,換鞋時誒了一聲,心知肚明問:“你吃粉么?” “不吃?!?/br> “怪不得?!笔橛趽u頭而笑,“和我吃飯是假,你還餓著肚子才是真的,咱爺兒倆呀,就沒那嗦粉的命。要說起那米粉來,你媽喜歡,她老家就愛吃粉,你應該也帶著她去?!?/br> 石玉應:“行,回頭等下山的?!?/br> 他沒說的是,人家唐明岳夫婦可是一起去的,手牽著手那叫一自在,可沒指著閨女帶著,但是也沒辦法,他爸這種身份不那么自在,帶著妻兒出趟門,像個普通人那樣逛街是不可能的。 關門時,石介于哼笑:“下什么山,你再陪著她回一趟老家,去玩上幾天,別有了媳婦忘了娘?!?/br> …… 下山時也沒再去城里,兵分幾路,有直接回上京的,有去安城的,還有一路去往龍潛。 唐辛原本要回安城,無奈石墨要跟著去奶奶的老家看一看,還在年里,紀云云興致又高,唐辛不忍掃興便跟著一起去了。 同行的還有紀云云的弟弟一家,孟既景夫婦隨行,石墨和懷寬又能作伴,小哥兒倆歡天喜地。 龍潛比崇山還要偏南,山高水暖,氣候舒適宜人。 紀云云娘家在城里有一座很大的宅院,年代感厚重,幾經修繕維護仍是保有著當年的風貌,能夠在一磚一瓦中感受到歷史風云留下來的痕跡。 家中雙親仍然健在,小輩們一一拜年說著吉祥話,老人們給了壓歲錢,四世同堂熱鬧非凡。 相比起來,唐辛更喜歡龍潛,同樣是一座小小的城,天高云淡,風清水凈,陽光下特別安靜,有一種難得的悠然自得感。 下午睡醒了,就能聽見小孩子們在院子里奔跑,扯著風箏線又叫又笑,飛不起來也是開懷大笑。 風箏是老爺子親手做的,石墨和懷寬守在跟前看著,一邊一個守著個小小的石硯,兩只手都抓住了不讓他亂摸。 做好了,一人一個,還是按照上京最常見的的風箏款式做的,三只沙燕,一只黑白的,一只紅藍的,還有一只五彩的,小哥兒仨一人得了一個,舉起來就跑,連線軸都沒拴上去,滿院子亂跑。 唐辛聽著沙燕翅膀被風帶起的簌簌聲,耳邊仿佛掠過一串熟悉的聲響。 石玉問她是什么聲音,她又答不上來,只說在天上,嗚嗚響,一直響,由遠及近,盤旋不去。 是鴿哨吧。 他一聽她的形容便想到這個,從網上找了音效給她聽,還真是。 唐辛可喜歡了,明明震耳,卻覺得特別安靜,仿佛什么都消失不見,只有藍天和白云。 石玉就樂了,說是童年的記憶。 當年大院里好幾家養鴿子,梁橋家就有十幾只,每一只的尾部都拴著哨子,自遠方歸來回翔時,十數聲齊作,哨鳴藍天。鴿子們會圍繞著居所一再盤旋回轉,哨口受風的角度不一,哨音便會強弱變幻,輕重有別。 那個時候,他最喜歡在假期的傍晚坐在房頂上聽鴿哨了。 可惜,現在不容易聽到了。 又幸好,到了這個年紀他還有機會坐在房頂上面,旁邊還坐著另外一個人,和他一起聽風的聲音,看著孩子們在院子里跑來跑去,手里的風箏隨風抖動,也有聲響,悅耳動聽。 那一年,她七八歲時去他家,也這樣和他坐在過房頂上面,小小一團特別乖巧,半揚著腦袋看著頭頂上方盤旋回巢的鴿群,也是這樣笑的,笑得眉眼都彎了。 今日不提,他都忘了。 第366章 期待 回到安城已是二月初,花都開了。 龍潛的花特別多,住了十天半月早就看習慣了,再看安城的花時竟然失了新鮮感。 唐辛年年有期盼都是為花,不同的季節不同花開,錯過了就要等待下一季,偏偏在龍潛幾乎看了個遍,所以現在很有些了然無趣,做什么都提不起興致。 就這么吃吃睡睡過了半個月,連石墨都說:“mama懶洋洋的?!?/br> 唐辛便擺了副更加懶洋洋的姿態,問他:“你的小種子怎么樣了?出苗了沒?” “出了出了?!笔涣餆熍艿貌灰娙擞?,不一會兒捧著育苗盒回來了,舉在她面前獻寶似的,“mama,看,這么高了,小種子很厲害喲,我也很厲害?!?/br> 唐辛一看,還真是,一根手指那么長了,贊了他幾句想起來,又問:“你爸爸的小種子怎么樣?” 石墨從手機里找出和石玉視頻時截圖的畫面,指著上面的小短苗說:“看,才這么一點兒?!?/br> 別提多驕傲了,對比出來的成就感,還有點小小的心虛,縮著肩膀嘿嘿笑。 唐辛看到上面顯示的照片生成時間,是幾天前,那就不奇怪了,說不準現在也有手指頭那么長了。裝作沒看到,摟著他又親又夸:“果然,還是你的小種子更厲害,你最厲害了?!?/br> 剛才還高興的小家伙忽然唉聲嘆氣起來:“mama,我想爸爸了,能不能讓爸爸來看看我?” 這怎么能行呢? 石玉半個月前才剛帶著石硯回上京,她怎么能叫他再來呢,不行。 走的時候他沒說過這個月還會過來,她也沒問過,所以斷然不能由她先開這個口。 他們倆的關系現在簡單得很,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純粹。 沒有誰追求誰的曖昧未明,沒有確認關系后的戀愛糾纏,也沒有似友非友的欲蓋彌彰,想來想走都隨他去,用不著提前報備打招呼,她也不會多說一個字妄加約束。 做夫妻時都沒有過,何況是現在。 現在這種關系最輕松了,沒有期待,也沒有失望,日日是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