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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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顯的疏離,撇清關系。 唐辛緩緩收回腿,整理好裙擺示意門童把車門關好,擺了副不熟的禮貌微笑問他:“有事?石先生?” 石玉直言說道:“我和梁善現在是戀人關系,希望唐小姐不要打擾?!?/br> 唐辛不解地問:“不要打擾你,還是不要打擾梁善?” “都是?!?/br> “那你應該去和石伯父還有伯母說,而不是我?!碧菩翞殡y地看著他,嘆氣都似隱忍讓自己努力微笑,“再不濟去和我爺爺說,畢竟想要和你結婚的人是他們?!?/br> 翻臉比翻書還快。 這會倒是挺像個家教極好的樣子,就是說話難聽。 石玉不往心里去,只說:“不急,只要咱們倆不同意,誰都不會成為問題?!?/br> “可是我同意呀?!?/br> “你的同意,會不會是在以退為進?!?/br> 唐心輕笑出聲:“那你和我上樓,咱們倆試試?!?/br> 依然是禮貌狀,話卻說得極為挑釁。 “誒?”石玉倏地挑眉,側身轉向她。 兩個人同樣姿勢。 連面上細微的神情都像。 石玉略向前傾身,低聲慢語地說:“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孟既明?” 第7章 回見 石玉又道:“你們倆年紀相當,家世相當,挺般配的。是孟既景的親弟弟,就今晚酒會上那個,長得挺好,應該是你喜歡的類型?!?/br> 唐辛毫不掩飾地笑出來,笑了好一會才學著他的樣子說回去:“怎么?想給你表妹找個合適的妯娌?那我不得氣得她天天哭,孟家還能有好日子過么?石先生,你是不是其實挺看不上孟先生的,所以才要給他找這份麻煩?” 一句接一句,偏就不提孟既明,不接他的話茬。 石玉探手打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冷風瞬間刮進來,唐辛直接下車繞到另一邊去。 風大,裙擺也大,被吹得胡亂翻卷跟朵嬌嫩的花似的。 用手提著裙擺壓在腿上走得慢吞吞,唐辛忽然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是不是有點像剛才同樣繞過車頭的石玉。 到了車門邊剛好車窗落下,唐辛用手別住耳邊吹亂飄起的碎發,彎下腰身去看石玉。 石玉穩坐在里面,面孔隱在暗處,不遠處從酒店里面透出來的光源把他臉上的陰影投得更加深重。 他像是在笑,細看,卻并沒有,一張臉少見的嚴肅,如同審視般看著她。 唐辛往前探頭,看清儀表盤上顯示的時間,將近零時,微笑著說:“石先生,謝謝你送我回來,有件事忘了和你說,我的生日在六月,和梁小姐一樣都是六號,你能記住么?” 石玉沒應,她又繼續說起來:“就是那個……春季里開花十四五六,啊六月六,春打六九頭?!?/br> 似說似唱似調侃,空了好一會,才悄聲問他:“你知道不?” 節奏挺好,學得挺像。 這丫頭,不止會娛人,還會娛己。 轎廂里隱約有低回的笑聲,更快的被風吹散。 唐辛就不大高興,看清他唇邊勾起的若有似無的笑意,微揚起下巴驕傲地說:“都說石公子什么都懂,花為媒報花名不懂么?就——” “就是個小品?!笔窠財嗨脑?,搖頭,“你不懂?!?/br> “我懂?!?/br> 風吹得勁,唐辛臉僵,不高興的樣子板得更加生動,瞪了他一眼突然唱起來:“清早起來什么鏡子照?梳一個油頭什么花香?臉上擦的是什么花粉?口點的胭脂是什么花紅?” 不光唱,手和眼還搭配著動了起來,眼珠子轉啊轉的,惟妙惟肖,活靈活現。 要不是彎著腰影響她發揮,估計身段也能學個七八分。 石玉哈哈大笑,在她額頭點了一下,順道把人往外推,聲音里的笑意還未散盡:“這叫《買水》,不是《報花名》。唱得不錯,走了?!?/br> 車窗徐徐升起,唐辛用手壓住,半點不惱仍是嬌聲笑著,“石先生,等我過生日的時候,能不能也下場雪給我看看?我也喜歡下雪?!?/br> “六月?”石玉忍笑,“合適么?” 還真有那么點不大合適。 唐辛掩著嘴樂,“那就算了,反正……我就喜歡石先生你這樣的,下次有類似的男人記得介紹給我,什么時候你把我給送出去了,什么時候你和你的梁小姐才能有未來,不然這戀人呀……名不正,言不順,咱們兩家那里都不好交待,你說呢?” 說完便退開起身,歪著腦袋擺出一副要目送他離開的恭敬乖巧態。 正要點煙的火苗空燃了會,深吸了一口將煙點燃,隨手把打火機扔到儀表盤上,開天窗,開音響,一氣呵成,緩緩吸了口煙才對她說:“唐小姐,我們上京人說話,好用個您,別老跟我這兒你呀我的,小姑娘家家的不合適?!?/br> 唐辛略微頷首,“那……您慢走?!?/br> 嘴里那句“走了”還沒說出口話,就被她溫順禮貌地噎了下。 石玉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把車開出去,風中留下一聲笑,若隱若現在唐辛耳中。 “回見?!?/br> 第8章 造化 這聲“回見”如同鼓舞。 與他的前幾次見面,不管是在她的十九歲初見,后來的二十一歲再見,抑或是眼前當下,石玉從來沒和她說過類似的話,分明是個最閑在悠哉的富貴人,偏卻讓她感覺特別繁忙,每次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對她,一聲再見都沒說過,哪怕是在睡過一夜之后。 可能是他真的不想再見到她吧。 男人,真無情。 可是,她又何嘗想要見到他呢。 所以他們倆半斤對八兩,誰也沒吃虧。 今晚不同,他說回見。 有一就會有二,他們之間,是有進展的。 再見面來得不算快,隔了一個多星期,換了座城市,在平城。 是巧合,也是有意。 唐辛在等電梯,為了去行政酒廊見約好的孟既明,剛好在下行電梯抵達時聽見里面傳出的聲音。 “你他媽有病吧,石玉,別碰我?!?/br> 是孟既明。 石玉竟然也在,唐辛沒想到。 電梯門開,唐辛先是如同不認識般看了眼他們倆,確認西裝筆挺人又端正,才猶豫著邁步進去。 “晚上好?!笔裢笈擦艘徊酵说桨踩嚯x,禮貌地給了她一個微笑,就像外國人那種打招呼的方式,在電梯里對偶遇的陌生人友好地說聲evening,然后繼續和孟既明說話:“你怎么這么矯情,是因為小么?人前人后兩幅模樣,好玩么?” 一本正經地損人。 唐辛低頭笑了下,又站得筆挺看向樓層的數字變幻。 孟既明二十六,石玉比他年長七八歲,可不就是小么,話說得沒錯,就是損。 孟既明不在意,對著倒影里的自己正了正領帶,嘁道:“我就這樣,不像你,上了年紀,不知道幾張臉皮切換自如,累不累?” 石玉比他還不在意,只搖著頭說:“幼稚?!?/br> 電梯下行的過程中孟既明接了個電話,原本愉悅的心情頓時變了,沉著臉明顯的不快。電梯停穩在行政樓層時,兩個男人沒有跟著唐辛出去。 在門將要關上時,石玉開口說道:“唐小姐,我們倆先下去抽根煙,一會兒見?!?/br> 唐辛半側過身,擺了張公事公辦的官方微笑面孔,“好,一會兒見,石先生,孟先生?!?/br> …… 唐辛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夜色中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十五歲那年就離開了從小生長的平城,一個人去到遙遠的國度,從不適應到適應用了兩年的時間。 那時的她沒有想到,短短兩年把她以后長長的一生,全部改變。 外面黑,里面也沒多亮,昏暗的燈光下,能夠清晰地看到玻璃中倒映出的她自己,不快樂。 離家十五,回來的時候已經快要二十五歲了,十年的時間好像過得很慢,有時又覺得快,快得不可思議。 當年對石玉說不想和他結婚的時候,唐辛是認真的,從來沒想到會有食言的一天,像她這么極度自我的人,竟然會為了一個男人回到這里,做著不喜歡的事,演著不喜歡的自己。 偏偏這個男人,是石玉。 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詞——造化弄人。 梁言總會這么說,只要一嘆息,開口永遠是這四個字。 久而久之,穿過皮,透過rou,一筆一劃地刻到了她的骨頭上面,經年累月,深刻得就連偶爾做夢都會浮現她的聲音,對著她哭,對著她笑,對她說:“糖糖,造化弄人,是真的?!?/br> 怕她不信似的,梁言總要強調:“糖糖,你要相信,造化弄人,是真的,真的?!?/br> 現在,她有點信了,可不就是嘛,要不然她怎么會來糾纏石玉,想要和他結婚呢。 就是有點難,比她以為的難。 梁橋說得對,石玉是個危險的男人,他不在她的控制范圍之內,除了擦槍走火,可是真那樣時她也控制不了他,就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石玉太聰明,太理智,又足夠克制,任憑她再怎么裝怎么演,都很難帶動他的情緒和思路。 余光可見,下樓抽煙的人回來了。 唐辛朝著窗戶倒影里的自己舉起酒杯,輕聲地說:“唐辛,我們會再見面的,回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