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鈺側過身指向一棵長在馬路邊上的芒果樹，如今早已入冬，芒果早在夏天時就被人們用長桿打干凈了，樹下只剩滿地的落葉，被風一吹就飄到四面八方。

    剛捋到耳后的發絲又被吹了回來，郭鈺盯著那棵芒果樹出神：“他剛才戴著一頂帽子，就站在樹下，看到我之后才跑掉?！?/br>
    夏曦澄跟隨著郭鈺的目光看過去，此刻的芒果樹下空無一人，環衛工人正忙著清理街道兩旁的垃圾，每個早晨似乎都是這樣，郭鈺所說的那個男人就像幻覺，找不到蹤跡。

    她上前一步摟住郭鈺的手臂，用安撫般的語氣低聲道：“沒事，可能是看錯了，我們先上樓，堵在這里也不是個辦法?！?/br>
    踏上臺階，郭鈺一反常態，低著頭默不作聲，進了小組辦公室，她走向飲水機，倒了一杯熱水，回到工位輕撫自己淡粉色的裙子坐下，杯內的水沸騰著，熱氣直往上冒。

    那個神秘的男人是郭鈺的初戀嗎？

    夏曦澄沒敢多問，她想到郭鈺剛才微微漲紅的臉盡顯羞怯，這是她之前從未在郭鈺臉上見過的表情，也許在那一瞬間，很多關于前男友的往事都涌上了郭鈺的心頭。

    她坐在旋轉椅上沉思，抬眼就看見夏慕生遞來幾份文件要她認真核對，她馬上直起身體接過文件，掂量著這次的工作量，比蔣雨濤布置下來的任務要少一些，看來之前的猜測十有八九是對的。

    “組長，這是我們去年的財務報表，請您先過目?！?/br>
    還沒見人就先聞其聲，夏曦澄微微皺起眉。

    那雙高跟鞋又在地面上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就像上學時用粉筆使勁摩擦黑板一樣，夏曦澄不得不承認自己至今都忍受不了這樣的嗓音。

    夏慕生才剛入職不久，連公司里的人都認不清，他從抽屜里翻出小組的花名冊，視線掠過一張張經過精心美化的照片，好不容易才辨認到站在身邊的女人。

    “張秋琳？”他開口問話的語氣還有些遲疑。

    張秋琳咧嘴一笑，非常恭敬地點頭哈腰，這讓夏曦澄想到對方在面對蔣雨濤時也是這副百般討好的模樣，好像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習慣。

    夏慕生顯然不吃這一套，他看了看張秋琳，眼神淡然，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起伏，更不會像蔣雨濤那樣夸張地贊揚一番。

    作為新任組長，夏慕生留給張秋琳的僅僅只有一句話：“好，你先把報表放在這里吧?！?/br>
    見狀，夏曦澄握著鼠標的手微微顫抖，她在努力憋笑，盯著電腦屏幕，只聽夏慕生客套的語氣就能想象到張秋琳難以置信的樣子。

    上下級之間的關系本該如此簡單，避免受到任何不懷好意的玷污，不是每個人都是蔣雨濤，張秋琳理應明白這一點。

    “組長，不然我們加個聯系方式吧？這樣更好溝通，工作上的事……”

    “不好意思，我沒有手機?！毕哪缴鏌o表情地打斷張秋琳的話，抬眼就往夏曦澄的方向看，“有什么事先找我姐，到時候由她來轉告我?！?/br>
    這說一不二的架勢不像是組長，反倒像直接升職越位到老板的位置上，夏曦澄頓覺心里一咯噔，沒想到夏慕生還把她扯了進去。

    她看到張秋琳瞪大眼睛，目光在她跟夏慕生之間左右移動，一頭霧水，其他同事也忍不住看了過來，在這個智能化的時代里，誰都不相信夏慕生連手機都沒有。

    “沒有手機？組長，您沒開玩笑吧？”張秋琳咬了咬嘴唇，早上剛涂的口紅好像沒有那么鮮艷了。

    夏慕生抬起手，手肘壓在桌面上，一本正經道：“確實沒有，我不……”

    “他的手機前幾天摔壞了，我正打算給他買臺新的……”夏曦澄急得差點拍桌，她瞪了一眼夏慕生，捉摸不透對方在耍什么名堂，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可信度不高，可風險很大。

    公司向來不歡迎來歷不明的人，至于夏慕生剛開始是怎樣入職的，夏曦澄一無所知，她只知道現在必須先保住夏慕生的位置。

    張秋琳瞇著眼睛，伸手撩起長發，小雞啄米般輕輕點著頭，她挑起一只眉毛，再次開口的語氣透露出些許遺憾的意味：“這樣啊……那就等曦澄姐賺夠錢買到新手機，我再來要組長的聯系方式?！?/br>
    聞聲，夏曦澄強顏歡笑，整個公司里找不到第二個同事能像張秋琳這樣陰陽怪氣，大家嘴上不說，在行動上總是跟風，跟著跟著就習以為常。

    她試著用相似的語氣回應張秋琳：“多謝張小姐關心?！?/br>
    夏慕生滿不在乎，瞥了張秋琳一眼就開始趕人：“趕緊回去工作，要是覺得閑了，我手頭上還有任務?！?/br>
    張秋琳勾起嘴角訕笑著，她可不傻，在這個公司的員工絕不會主動找事做，他們最想要的不過是攀上橄欖枝、拿到更多的工資而已。

    見張秋琳快步走回來，同事們轉過身，裝作若無其事地開始忙碌，竊竊私語的聲音瞬間消失，有夏慕生這樣板著一張臉工作的組長，他們肆意八卦的風頭稍微被往下壓了壓。

    窗外傳來幾聲鳥叫，夏曦澄松了口氣，轉眼就看到天上的云聚集在一起遮住了太陽，整座城市也跟著暗沉了一些，連著幾日的好天氣說不定又要變化，就像世事也無常。

    中午的公司食堂仍然擁擠，大家吃膩了固定的葷菜和素菜，提了無數次建議也不見效。郭鈺又回家吃飯去了，夏曦澄和夏慕生姍姍來遲，站在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