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節
在遭到反抗的時候,他就用繩子把女人勒死了。 等到發泄完□□,看著床上的尸體,他才慌了神,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這個時候,男主人恰好要醒來,他心下一橫,又把男主人給勒死了,還去了旁邊的房間,把兩個熟睡中的孩子悶死。 帶著偷來的金銀,他逃了一段時間。 最終被捕頭抓獲,關進了監牢,等待問斬。 他也是一開始破罐子破摔,十分囂張,還在挑釁獄卒。 自從幾天前,每到這個時候就感到有人在勒他的脖子,無法喘氣,才變得生不如死。 牢頭懷疑過這兩人是在作戲。 而且他們手上都沾著人命,毫不無辜,就算真的是冤魂索命,死在牢里,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所以沒有管。 面對這兩個一到點就發出各種異響、行為舉止跟神情都非??植赖莫z友,住在他們對面監牢的女人卻是始終鎮靜。 她在地上用棍子畫出了歪歪扭扭的觀音像。 她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是無辜的,縣令把她關進來只是為了保護她。 不過一開始,她整個人都是絕望的,懦弱地哭泣不止。 直到某一日醒來,她說自己夢到了觀音菩薩。 菩薩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她需要歷經的劫難。 唯有度過去了,她才能修成正果,變成觀音菩薩在凡間的化身,普度眾生。 從那一日起,她就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不管對面傳來的聲音多大,她都不在意。 今日也是如此。 只不過今天當她再次專注地在地上描繪著自己畫出的觀音像時,那兩個經受著折磨、痛苦不堪的犯人忽然同時撲向了欄桿,朝著她伸手:“救我……觀音大士……救我!” 女人這才有了動靜。 她抬起頭,還殘留著傷痕的面孔籠罩著一種奇異的平靜。 看著這兩個向自己求救的罪人,她嘴唇一動,說道:“睡吧,去夢中懺悔,然后安心等待死亡?!?/br>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那兩個瘋癲無狀的人一下子定格住了,仿佛那些恐怖的幻象都從他們眼前如潮水退去。 他們重新安靜下來,癱倒在了地上。 獄卒仍舊是朝著這個方向看了一眼,見他們沒死,便沒有費心來看這兩個人渣。 而張俊從稻草鋪成的床上起了身,睜著血紅一片的眼睛看著對面的女子。 那女子看他一眼,仿佛沒有在他身上看到罪惡,于是只是收回目光,繼續畫她的觀音像,沒有說話。 “龜兒子滴……” 遠遠看著這一幕的獄卒搓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這實在是太詭異了。 這三個犯人,加上今天剛剛送進來的張俊,簡直是一群瘋子。 縣城大人還要他們看好張俊,保護好他,這就算好好一個人放在這里幾天也要瘋了嘛! 接下來幾日,縣衙全力在七里村調查,收集線索。 知道張俊已經醒來,人待在牢房里一直不吃不喝的時候,何縣令也親自來了一趟。 見到一天一夜不進滴水、嘴唇都已經干裂的張俊,何縣令命人打開了牢房的門,在捕頭的陪伴下走了進去。 盡管張俊的手腳都被鎖住了,但在捕頭看來他依舊是一頭猛虎,令他的警惕提到了最高點。 何縣令卻比他鎮定,到底是因為心里清楚張俊不是真正的兇手。 他來到這個青年面前,開口叫他:“張俊?!?/br> 人一般都會對自己的名字有反應,可是張俊卻沒有。 他的眼睛仿佛被一層血色的陰翳籠罩著,讓他跟這個世界隔了一層。 何縣令看著他,“七里村的事你還有印象嗎?是誰在你表妹的喜宴上殺了她,殺了那些賓客?我們沒有找到孩子的尸體,那些孩子被帶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是這里面的哪句話或者哪個詞觸動了張俊的神經,令他從一尊木雕泥塑活轉了過來。 “血……”他看著何縣令,一天多時間沒喝水的嗓子發出的聲音粗礪得仿佛砂紙摩擦,“毒……” 血……毒…… 他會說的,仿佛就只剩下了這兩個字。 而這兩個字,何縣令早就在那個最早見到他的皂吏口中聽到過。 明明那時候他還能說清楚一句話,可是等醒來以后,人就像瘋了,只記住最深刻的兩個字。 “大人,他神志不清,怕是問不出什么?!辈额^在何縣令耳邊說道,而且這個時間,又是左右兩間牢房的人開始發瘋的時候了。 再加上只會重復“血……毒……”兩個字的張俊,東邊的這三個監牢仿佛瘋人院。 捕頭勸道,“我們還是先出去吧?!?/br> 何縣令站在原地,最后看了神情恍惚的張俊片刻,才轉身離開。 出了監牢以后,何縣令吩咐讓人去請大夫,盡快把張俊的瘋病治好,從他口中得到有用的線索。 而滅村血案沒有半點進展,太后壽辰大赦的事也只能暫且押后。 “他們在牢里待著,說不定比在外面待著更安心?!?/br> 想到最近整個太平縣因為這樁案子人心惶惶,何縣令忍不住自嘲道。 然而,在請來的大夫治好張俊之前,守備軍方面的人就先來了。 知道張俊回家探親卻卷入兇案,還被當作兇手關押起來,他的上級派了人來察看清楚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這樁案子跟他手下的得力干將無關,那縣衙就要立刻把他的人還回來。 如果有關,他們也要知道真相。 要看看一個在軍中前途光明、年輕有為的左十將怎么會突然在喜宴上發狂,還一口氣殺盡了村里的所有人。 從把人關押起來的時候,何縣令就做好準備,軍方的人現在過來他也不意外。 他只在自己的書房里坐著,等著來撈張俊的人過來見自己。 可是等了半天,那個據說已經登門的人卻還是沒有來。 何縣令一下子便沉下了臉:“人呢?” 見門外獄卒匆匆跑來,他就知道軍方來的這個人十分囂張,完全沒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來太平縣,沒有先來縣衙后院見自己這個縣令,而是直接去了牢里,要見張俊。 “荒謬!” 何縣令難得情緒展露于外。 這就是為什么他不想跟這些武夫打交道。 蠻橫,粗魯,不按規章辦事。 他立刻起身朝著大牢的方向去,把上門來叫他的獄卒都拋在了身后。 縣衙大牢里,關在外面的牢房中的犯人看著從面前走過的身影。 這是一道跟牢獄格格不入的鮮紅色彩,對看慣了昏暗光線的他們來說,紅得仿佛要將眼睛都灼燒。 來人身穿皮甲,踩著軍靴,腰間掛著一把劍,烏黑如鴉羽的長發束成利落的高馬尾,颯爽地垂落。 這道似火的身影進入縣衙的大牢,如入無人之境,想要阻攔的人都被她身后的甲士擋住。 她來到了牢房深處,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看著里面雙手雙腳都戴著鐐銬、眼睛不知在看哪個方向發呆的張俊,她開口喚了他一聲:“張十將?!?/br> 她一說話,聲音就恍若鳳鳴,驅散了這個牢房深處的灰暗跟煙塵。 就連她身后那個專注于觀音畫像的女子都為這聲音抬頭,朝她看了過來。 張俊卻絲毫沒有反應。 他的嘴唇仍然在翕動著,如果仔細看的話,就看得出他這個時候在重復的還是那兩個字。 就在站在門外的人皺起了修長的眉,想要讓人把門打開、親自進去見他的時候,何縣令終于來了。 他一來到這里,看到站在門前看張俊的人,臉上的神色就從怒意變得復雜,然后又轉為了無奈。 守備軍那么多人,怎么來的偏偏是她? 或者說,怎么那么多地方可去,這位大小姐怎么偏偏就來了這里? 在他走過來的時候,那個代表軍方來撈人的紅衣女子耳朵動了動,調轉目光看到了他。 何縣令來到她面前,還未開口說話,她就用手里拿著的令牌敲了敲牢房的鎖:“何大人,開門?!?/br> “小姐,你怎么在這里?” 何縣令臉上已經不見先前半點的憤怒。 對著別人,他可以黑臉,但是對著她,他不能。 因為這是他的老上司兼恩師——成都太守薛清之女,是名副其實的大小姐。 何縣令說著抬起了一只手,扶住了最近因為缺少睡眠、思考過度而作疼的頭: “我早該知道的,紅衣女俠‘巴妙音’,既有財力召集蜀地游俠,組成一支不錯的隊伍,而且又能讓守備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除了你還能有誰……” 紅衣女俠巴妙音,是這一年來在巴蜀聲名鵲起的一個存在。 她收服游俠,四處攻城奪寨,將許多游走在灰暗地帶的寨子都收服了,為她所用。 而憑借她的力量打不下來的,就有當地的廂軍出手剿滅。 反正在她手上投降起碼還能保留寨子的名字,可是如果等到廂軍出手,那他們的寨子就要徹底成為歷史了。 因為她的出現,巴蜀最近太平很多,她去過的地方,曾經占山為王、偶有欺壓百姓的寨子全都改過自新,還有不少直接加入了廂軍,壯大了巴蜀守備軍的力量。 而她沒有去過的,也因為害怕她到來直接把自己滅了,所以最近都夾起尾巴做人,收斂得很。 何縣令不是迂腐的官員,能夠有這樣的力量震懾,讓百姓的生活變得平靜,他便覺得“巴妙音”的存在是件好事,可以接受,不會刻意去針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