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節
“不必多禮?!敝芴笊焓职讶死搅俗约荷磉?,還讓徐嬤嬤先端了茶點上來,讓她吃一些,“宮宴還沒那么早開始,待會兒還有一堆人要來拜見哀家。你就在哀家身旁站著,然后……” 周太后沒有說下去,只是期盼地望著她。 陳松意聞弦音而知雅意,知道她們先前定下的名單上的一部分人,待會兒就要過來了。 她頷首:“娘娘放心?!?/br> 周太后自然放心,催促她:“快吃吧?!?/br> 陳松意吃了兩塊,很快便有女眷進來給太后請安了。 她們見到太后端坐在上首,身邊除了徐嬤嬤,還有一個玉面少年郎,身上穿著五品官袍,一時間都好奇這是誰。 等有人發現這張臉有些眼熟,又發現她沒有喉結時,這才意識到這不是個少年郎。 不是男子,那就是永安侯了。 沒想到永安侯得陛下重用,又得厲王殿下偏愛,連厲王府的馬車都隨她用,太后竟對她也如此不同,在這宮宴之前都特意召她在身邊。 她們哪里想到,陳松意在這里是來掃描未來厲王妃人選的。 名單上的閨秀隨著她們的母親一家一家地進來,她開啟了視野,依次看過去。 京中這些閨秀里,粗一看合適的還是有好些的。 每次進來一家,周太后與她們說上幾句之后,等她們離開,陳松意便會以點頭或者搖頭的方式,來讓太后明白可以或者不可以。 徐嬤嬤則做下印記。 這樣粗粗一篩選,就又縮小了范圍。 而太后這邊的動作,景帝是知道的,母后一開始就跟他知會過了。 他看著永安侯進去的,就等著看結果呢。 厲王在他身邊,見他看著那個方向,想到母后在那里,而自己今日還沒有給她請安,于是說道:“我過去看看母后?!?/br> 景帝一把拉住他:“不用你去?!?/br> 怎么能在母后運籌帷幄的時候放他過去,讓他壞了母后的安排? 厲王不明所以地看他:“?” 景帝松了手,說道:“在這里陪朕,母后那邊有永安侯,不需要我們?!?/br> 等人差不多都到齊了,負責統籌宮宴的淑妃跟賢妃便一個來告知景帝,一個去告知太后。 景帝才這從高處下來,跟厲王一起進了舉辦宮宴的大殿中。 很快,太后也來了。 等所有人都入了座,穿著錦繡舞衣的舞姬便伴隨樂曲聲,從門外魚貫踏入獻舞,新年宮宴也正式開始。 景帝在上首隨意地說了幾句,主旨是今日算是家宴,所有人都自在一些。 舊的一年過去,新的一年開始,大齊會更加的好,然后便讓大家盡情宴飲。 席間于是熱鬧起來,歌舞聲,碰杯聲,說話聲。 還有像游天這樣對什么都不感興趣,只管埋頭吃的。 盡管侯府里做飯的是御廚,今日宮宴做飯的也是御廚,不過還是有很多菜色他沒吃過。 景帝見了,只讓人把自己面前的幾樣菜也送到游天那里去:“讓游大人想吃多少就吃多少?!?/br> 他也知道游天的飯量大,之前在宮里吃飯是受委屈了。 這次無論如何也不會餓著他。 宮中的舞樂安排之后,還有幾家閨秀的獻藝,基本上都是周太后看好的王妃、側妃人選。 每一個上場的時候,陳松意都會再細細地看一遍。 見她看得認真,周太后覺得欣慰,又調轉目光去看自己的小兒子。 卻發現他毫不在意,只顧著跟他皇兄說話,真是要氣死人了。 那些被安排在宮宴上獻藝的閨秀對自己為什么會被選中,有些是知情的,見到厲王完全不看她們,也不由得有些失望。 直到宮宴進入尾聲,厲王也沒有像太后希望的那樣多看她們幾眼。 頂多就是在結束的時候跟著鼓掌。 幸好宴飲結束之后還有聽戲、看燈、逛園子的項目。 太后只能寄望于這時候能讓小兒子跟她們多相處,看看這些閨秀里有哪個會合了他的眼緣了。 結果眾人剛移步出來,厲王就不見了蹤影。 太后:“厲王他人呢?” 周太后左右張望,沒有找到。 陳松意跟在她身邊,在袖中掐算了一下,然后松開了手,道:“臣去找?!?/br> 第230章 新年宮宴,皇宮開放了很多個園子,然而厲王所在的地方并不在開放的范圍內。 他去了皇宮的北邊,也不知是什么時候從席間離開的,能走到那么遠的地方去。 陳松意離開了身后熱鬧的人群,朝著算出的方向走去。 宮中設宴,負責巡邏的禁軍增派了人手,在宮里不能隨意地奔跑,她只能用走的。 有巡查的衛兵見到了她,遠遠認出這是永安侯。 見她不像迷路,而是目的明確要去什么地方,便沒有阻攔。 她就這樣在冬夜的皇宮里,踩過地上漸厚的積雪,朝著蕭應離所在的方向靠近。 直到清冷的空氣中飄來一陣幽香,她才停住了腳步。 “梅園……” 站在這個卦所指的園子前,她抬頭看著月門上刻著的字。 宮宴之上,厲王獨自離開。 原來是在這冬夜,來這里看梅花了。 園中積雪深,沒人來打掃,踩下去能沒過腳踝。 梅園中央,一棵高大虬結的梅樹下,倒著兩個空了的酒壺。 一截月白色的王袍從梅花與白雪間垂下。 當陳松意來到這里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躺靠在樹上的人。 因為梅園今夜并不開放,所以這里幾乎沒有燈光,只有地面上的積雪映出光芒。 園中幽靜,在雪上走過都可以聽得到清晰的聲音,就是這點聲音吸引了樹上的人。 他一手枕在腦后,停下飲酒,扭頭看過來。 因為還沒見過陳松意穿官袍的樣子,所以他沒有第一眼就認出她來。 “這里有人了?!眳柾趸蝿恿艘幌率掷锏木茐?,酒液在里面晃蕩,發出水聲,伴隨著他的聲音飄下來,“你到別處去吧?!?/br> 聽他的話,陳松意知道他是把自己錯認成了從宮宴上離開、到梅園來雪中賞花的同好。 “殿下?!彼呓藘刹?,開口道,“是我?!?/br> 聽到她的聲音,蕭應離才認出她來。 “軍師?” 她站在樹影下,輪廓仍然有些朦朧,只有身上的官袍越發清晰。 蕭應離今日一直沒有見著她,在宴席上還納悶了一下,原來是因為她作了這樣的打扮。 “你來這里做什么?” 因為來的是她,躺在樹上喝酒賞雪的厲王殿下更自在了。 他沒有從樹上下來,而是放松地靠回了虬結粗壯的枝干上。 陳松意:“我來——” 她原本想說,我替太后娘娘來找你。 厲王不知是嫌麻煩,還是真的對他母后看中的那些閨秀毫無感覺,他對太后的行動是一點都沒在關注。 身為軍師,在這方面,她自然也是要為他分憂的。 她想說“殿下如果覺得麻煩,不想自己看的話,我已經幫你看好了幾個王妃人選”。 結果她還沒說完,在樹上喝酒的人就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又坐起了身,兩條長腿從樹上垂了下來。 “過來?!?/br> 他聲音里帶著一點微醺,像召喚孩子一樣朝她招手。 陳松意按下了后面的話,順從地上前,仰頭看著坐在樹上的他。 有著地上的雪映照,樹上這個年輕的王者從眉目到發絲都是清晰的。 他對她展顏,然后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白玉雕成的小獸,從樹上遞給了她。 “給你,從沂州王家抄來的?!?/br> 他今天穿的王袍華麗,袖子寬大。 身上繡著四爪金龍,領口跟袖口還帶著金絲編織的暗紋。 他從梅花樹上伸手,寬大的袖子拂過樹干,帶到了梅花枝。 花枝一顫,上面的積雪就簌簌地落下來。 少女仰著頭,像在一場大雪里看著年輕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