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節
坐在趙山長身旁的樊教習撫著胡子,笑瞇瞇地道:“你還記得在濟州回春堂的那位公子嗎?” 為了保留小姑娘的面子,他沒有加上那句“你一直盯著看的”。 關于在回春堂這一節,不管是陳寄羽也好,其他人也好,全都沒有參與。 因此從上午兩位先生跟厲王殿下提及的時候,眾人便很好奇了。 剛才大家說著劉相,說著衛國公送的刀跟弓,少女臉上的表情都一直沒有變化,倒顯得他們兩個老家伙都不穩重了。 現在,兩位老先生終于從她身上看到了不同的反應。 只見她手上的茶杯晃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意外神色:“他——?” 趙山長點頭:“他今日也來找你了,你知道他是誰嗎?” 在他們想來,她再沉穩,再見多識廣,也不可能當時見到厲王殿下就認出他。 “他是誰?” 陳松意嘴上說著,左手已經在桌底下掐算起來。 來到京城,她要顧的事情太多了,什么時候能跟他產生交集,她反而沒有算過。 厲王為什么會來,他為什么會知道自己?她只是一算,很快就恍然大悟。 原來軍師跟他提過自己。 因為這兩天的事,他覺得自己符合描述,于是找上了門。 兩位先生沒有同她賣關子。 因為其他人已經忍不住了,說道:“學妹,那是厲王殿下,厲王殿下??!” “他果然跟傳聞中一樣——不,比傳聞中更加英武!可惜我沒有武藝在身,不然大丈夫生于天地間,也應該追隨像厲王殿下這樣的統帥,去驅逐蠻夷,保衛我大齊江山!” 只要是生在與厲王同一個時代,無論文武,都會想要投身他的麾下,隨他建功立業。 這就是大齊軍神的魅力,在他之后再無人能達到這樣的高度。 在興奮之余,眾人也忍不住發散思維,想搞清楚厲王殿下來找她做什么。 如果說厲王殿下是來找她哥哥,或者說他們這些學兄,大家還會覺得厲王殿下是想來招攬賢才。 可是找松意…… 她是很勇敢,但說到底她只是個小姑娘,不會打仗,也不會練兵,找她做什么? 將手放回了桌上,陳松意想好了理由,說道:“厲王殿下會來,應該還是為徐、晏兩家的事?!?/br> 今天所有人都看到了,雖然表面上她救的是兩家,實際上卻一口氣牽扯到了四家。 水西安氏因為身份敏感,所以沒有明著給她送禮。 但陳松意剛剛把衛國公送來的帖子看過了,衛國公在里面寫了,希望她有空來國公府做客。 她已經得到了水西安氏的友誼。 以后她有什么事需要幫忙,水西安氏能幫就會幫。 她說道:“大概是陛下知道了我,想看看我接近這兩家會不會有什么陰謀,只是他不方便出宮,于是就由厲王殿下代為查探,這很正常?!?/br> 包括陸掌柜在內,所有人聽了她的話都覺得這個推測很合理。 不過厲王殿下今日的表現還是太折節下交了些。 他還特意叮囑,讓松意一回來,就派人去厲王府通知他。 而不是讓她直接去厲王府。 陳松意問:“還沒有派人去吧?” 在陸掌柜搖頭之后,她便說道,“那就等晚膳時間過了再去吧?!?/br> 現在去的話,他要是馬上過來,肯定是沒顧得上用膳的。 他若是來了,他們該怎么招待他? 陸掌柜不由地點頭,覺得小姑娘果然很為人著想。 畢竟今天中午給首輔安排宴席,就已經讓他覺得很有壓力了。 但劉相怎么說也是他們江南人士,口味還是可以琢磨的。 可厲王殿下就……那還是等吃過晚飯再派人去吧。 “那就吃飯,先吃飯?!?/br> 趙山長一錘定音,陸掌柜立刻讓人開宴。 …… 盡管這會面來得猝不及防,不過陳松意在濟州城外已經用另一個身份跟他見過面。 所以她心里有底,很快便想好等見了他該說什么。 陸掌柜今晚安排的菜色也很豐富,顯然是一早就安排好了。 滄麓書院這一行人的地位在他心目中是一升再升,再怎么用心相待都不為過。 飯菜一上來,陳松意就心無旁騖開始吃飯。 而席間的大家還在忍不住交談。 興奮的說話聲中,陳寄羽給她夾了兩塊rou,問道:“今天去北郊,有遇上什么事嗎?” meimei一回來就被灌輸信息,還沒說她今天在北郊怎樣了。 陳松意夾rou的筷子一頓。 大家看到她的反應,聲音立刻停下了—— 不會吧?又有事? 迎著他們的目光,考慮到他們今日承載的消息也夠多了,陳松意于是沒說自己救了什么人。 她只說道:“今天我上了萬安寺,把香油錢都捐出去了,下山的時候見到有人從馬車上摔下來,就扶了一下,沒什么大事?!?/br> 聽到她沒有再驚險的從馬蹄下救人,也沒有再跟國公府這樣的人家產生接觸,大家這才覺得安心了。 這才對嘛,前面兩次都是意外,哪有她天天出門,就天天遇上驚險事件、救下大人物的? 用過晚膳,陸掌柜就立刻派人去厲王府,把她回來的消息告知厲王。 然后,趙山長便催促著她快回去洗漱一番,換身衣服。 今天到底出門一整天,風塵仆仆的,她待會兒要見的那個可不光是厲王殿下。 對她來說,還是叫她在那個雨天一見就像失了魂的人。 哪怕身份懸殊太大,不可能有結果也好。 趙山長還是覺得,小姑娘應該在喜歡的人面前盡量留下好印象。 陳松意回到房間的時候,侍女已經將熱水給她備好了。 而且旁邊還準備了一身衣服。 她伸手一摸料子,便知道不便宜。 現做當然來不及,多半是成衣,但也價值不低了。 她想道,這必定是陸掌柜來的事。 陳松意收回手,走到屏風后快速洗漱了一番。 當她身上還氤氳著水汽,讓外面守著的侍女進來抬水的時候,兩個侍女還覺得怎么這么快就洗好了。 等她們抬著浴桶走到門口時,陳松意的聲音響起,說道:“衣服拿回去吧,替我謝過陸掌柜?!?/br> 兩個侍女回頭,見到燈下坐著的少女披著長發,肌膚如雪,指尖擺弄著銅錢。 在外面跑了幾天,并沒有讓她變黑。 她穿的還是她自己的衣服,沒有穿上會館給她準備的新衣。 兩個侍女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 聽她們沒了動靜,陳松意抬頭看了過來,將她們的表情收在眼底。 她也沒有難為她們,轉而道:“那便放著,我會親自謝陸掌柜?!?/br> “是?!?/br> 兩個侍女這才松了一口氣,抬著浴桶出去了。 坐在桌前的人撥弄著指尖的銅錢。 明日旬休結束,陸大人肯定要再出城,她還是要推演一番,以提前應對暗中的人再次出手。 銅錢拋擲,往復六次。 聲音一落,熟悉的白霧就再一次在她眼前散開。 陳松意看著白霧中的陸家,正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膳的時候。 家宴平常,氣氛卻很溫暖,她看到了陸大人,也看到了他的夫人跟一雙可愛兒女。 陸大人正在跟他的車夫老宋頭喝酒。 老宋頭顯得有些拘謹,顯然有些不適應跟主家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陸夫人道:“宋叔一直跟在老爺身邊,一直照顧他,跟我們也算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不能的?!?/br> “不錯?!标懘笕说?。 他為老宋頭斟了一杯酒,對他說道,“老宋,明年軒兒薇兒入學,我就把他們托付給你了。在他們去學堂的路上,替我好好看顧他們?!?/br> 老宋頭喝了兩杯酒,臉上浮現出了紅暈。 他連連點頭:“好……我怎樣為老爺趕車,以后就怎樣為少爺跟小姐趕車,老爺放心!” “我自然放心?!标懘笕撕退鐾瓯?,喝完這杯酒,又給自己斟滿,接著舉杯敬自己的夫人,“賢妻,這一年多辛苦你了,以后要辛苦你繼續照顧這個家,照顧兩個孩子?!?/br> ——以后就只有你繼續撐起這個家,養育我們的孩子了。 陸夫人覺得夫君今天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