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街上安靜,她這一哭格外刺耳。 師爺皺了皺眉,想命人把這個女人趕出去,卻見她已經身懷六甲,挺著個肚子想要擠進來。 “師爺?!庇姓J出她的衙役道,“這是張二狗的婆娘,聽到風聲過來的?!?/br> 其他人好趕,這是家屬,又是大肚婆,不好趕出去啊。 更關鍵的是,不只是她,后面還有好幾個匆匆趕過來的。 那都是地上這些衙役的家人。 他們跟地上躺著的這幾個怎么說也是同僚了,物傷其類。 要是今晚運氣不好,撞見張二狗的是他們,現在自己的家人著急想要過來看一看都要被趕出去,他們也不好受。 周師爺可以對著鎮上的大夫威逼,卻不好對縣衙里的官差過于強硬。 畢竟他只是縣令的幕僚,而非縣令本人。 就在他猶豫著該怎么處理的時候,那些想擠進來的女人身后忽然多了一個邋遢道士。 見她們擠在前面,他似乎有些不耐煩,抬腳一踏旁邊的廊柱,就從圍起的圍欄上方跳了進來。 周圍的衙役反應過來,就要上前攔住這個不速之客,就聽這個背著桃木劍、穿著打了補丁的道袍的道士用年輕得出乎意料的聲音道:“不想他們死就別攔我,他們這是中蠱了!” 中蠱?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落在眾人耳中,李大夫霍地轉身,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想攔他的衙役手也僵在原地。 蠱也是蟲,大多發作得急而詭異,跟張二狗他們的癥狀完全符合。 再加上他這一身游方道人的裝扮,對蠱毒有所了解,就顯得更加有說服力。 撲通一聲,張二狗的妻子跪了下來,她白著臉,向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道士求道:“求道長救救我當家的!他雖然百般不好,但到底是我孩子的父親……求道長……” 她哭得又兇又急,陳松意怕她動了胎氣。 正好左右的衙役也被唬住,她于是走過去把人扶了起來。 那年輕的孕婦一邊哭著,一邊透過亂發看他。 她發現這個道長的眼睛很漂亮,而且身上還有淡淡的香氣,一時間愣了一下。 陳松意一看她的反應,便察覺到自己匆忙之下換的偽裝有破綻,不能近距離看。 可惜了,她想,不能像前兩次那樣戴上面具。 她的思維轉得很快,一收回手便對著她們說道:“這蠱毒會傳染,你們退開?!闭f完從懷里抽出一塊布巾綁在臉上,遮住了口鼻。 做完這一切,她才對著周圍的衙役跟大夫道,“留在里頭的人也是,把臉蒙起來?!?/br> 眾人連忙照做,連師爺也是一樣。 畢竟論起對蠱毒的了解,誰也比不上這種專業人士。 等所有人都把臉蒙住,混在其中的陳松意就不惹眼了。 見這個少年道士遮好了臉,上前就要去檢查地上那些被拿走了堵在嘴里的布,也已經奄奄一息、叫不出聲的人,李大夫還想去攔他。 陳松意沒叫他碰到自己,不過錯身的時候看了他一眼,認出了他是來過自己家里給母親看過病的大夫,于是放緩了語氣,說道:“還請給我準備一些熱水、生雞蛋、雄黃……” 她一口氣報了自己需要的全部東西,被擋在外面的家屬各自記下了。 不用催促,她們都立刻道:“我去拿熱水!”“那我去拿雞蛋——” 鄭掌柜也表示自己可以回去取雄黃跟菖蒲,找到了機會從這里出去。 另外三個大夫的反應沒有他快,心中飲恨,只能看著陳松意走到了一人身邊,在他面前蹲下,然后伸手按在了他的頸側。 所有人看著都是心中一抖,怕他中蠱。 陳松意卻是手未離就從竹筒中抽出了筆,沾取朱砂,在這個衙役的臉上畫下了一道符,將活躍的蠱蟲封住了。 昏暗的光線中,只見那道符上仿佛有微光一閃,然后,這個衙役的肚子像漏氣的皮球一樣癟了下去,神色也沒有那么痛苦了。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驚呼。 旁邊還有意識的幾個衙役見狀,眼中也放射光芒,朝著她伸手道:“道長……道長……道長救我!” 李大夫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向著陳松意問道:“請問道長怎么稱呼?” 陳松意頭也不回,應道:“我姓游?!?/br> 第124章 神醫游天在陳家村顯圣,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十天,但余威猶在。 圍觀的人群中當即就有人大叫道:“游神醫?是游神醫嗎?!” 他一邊叫著,還一邊激動地要從外面擠進來,把神醫看個真切。 李大夫的眼中也閃動著光芒。 他就是聽說,神醫游天是個做著道士打扮的少年人,因此在見到一個年輕道士插手進來的時候,才會對眼前的人身份有所猜測。 陳娘子的病他也看過,他自問只能做到維持現狀,卻不能讓她變好。 更別說是補全她損耗的本源,讓她壽元無礙了。 可是,當游神醫給她看診過后,她的身體就與健康人無異了。 那只是半月之功啊。 看熱鬧的人當中還有不知道的,疑惑地問游神醫是何方神圣。 話音落下,就被身旁的人解惑了一番:“游神醫??!你不知道嗎?那是行蹤不定的神醫,給人看病全憑他的心情,診金收多收少,也全看求醫的人家世如何?!?/br> “對!他先前在陳家村停留過一段日子,治好了很多人,我三舅姥爺的病就是他治好的,神得不行!” 有人現身說法,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就連周師爺也不能免俗,忍不住轉頭看向圍欄外的婦人,聽她繪聲繪色地說起她的三舅姥爺。 “我三舅姥爺肚子里是長了個大rou球,看了多少大夫都治不好。聽說陳家村有神醫路過,家里人忙從隔壁鎮趕過去,用板車推了他去陳家村求醫。 “說來也奇怪,多少大夫都看不好的病,游神醫就給他扎了幾天針,回來吃了幾副藥——過兩個月再見他,他就全好啦!” 她說著,還把三舅姥爺的情況跟地上躺著的這幾人聯系上了。 眾人只見她眼睛一亮,興奮地一拍手,“喏,就跟他們幾個差不多!” 在場的幾位大夫:“……” 差遠了,這根本不是同一個病癥。 不過普通百姓不知道,都聽得津津有味。 聽完之后,所有人都對游神醫的醫術高超有了更深刻的認知,尤其是幾位大夫。 百姓的口碑,就是一個醫者的水平寫照。 此刻他們再看這個年輕的身影,都不由地生出了幾分高山仰止的感覺。 見到周圍的反應,陳松意也沒有多作解釋。 她跟神醫游天之間的共同點就只有兩個,一個是都姓游,另一個是都會“醫術”。 就算這個身份被見過小師叔的人識穿,她也可以退一步,表示自己沒有承認過自己就是傳說中的游神醫。 欄桿外的婦人享受夠了周圍的矚目,又興奮地看向這位聞名已久的“游神醫”。 她唏噓地道:“當時見我三舅姥爺恢復得利索,我也想去找找游神醫的,可惜去到陳家村的時候,他人已經走了?!?/br> 說到這里,她擠到張二狗的妻子身邊,對著她羨慕地道,“張二狗家的,你家二狗真是交了好運了,能遇到游神醫在鎮上。我看你們可以放一百個心,有他在這里,準沒事?!?/br> 他們碰上的居然是神醫,張二狗的妻子已是喜出望外,聞言一邊抹淚一邊點頭。 那幾個后面趕來的衙役家人也是如此。 剛剛他們見陳松意一出手,就讓其中一個衙役的肚子消下去,已覺不凡。 現在更是添了信心,毫不懷疑這位道長能把自己的親人救回來。 這片被圍起的空地上,氣氛終于不再那么沉重。 而被包圍在這樣的氣氛里,聽周圍的人不斷從腦海中挖出誰誰誰曾經被游神醫治好,佐證這個道醫的醫術不凡,周師爺對這個突然出現的道士生出的疑竇也消了下去。 聽他們的話,哪里有稀奇古怪的病癥,哪里就有他,只求治愈,不求錢財。 這樣的人,會突然出現在這里,毫不猶豫地出手,也不奇怪了。 “水來了,水來了!” “還有雞蛋!” 這時,跑去取東西的幾個家屬也回來了,拎來了熱水、雞蛋,還拿了碗跟盆。 聚集在入口處的人連忙讓開,讓她們進去。 陳松意手持朱砂筆,挨個給躺在地上的人畫符,封住他們體內的蠱蟲,頭也不抬地道:“把水倒碗里,其他東西放地上?!?/br> 回春堂離這里遠,去取雄黃跟菖蒲的鄭掌柜還沒有回來,還不能開始收蠱。 不過隨著她最后一筆畫完,剩下幾人鼓脹的肚子也都消了下去。 陳松意停下來,感受了一下這樣畫符的精氣耗費。 畫完這五個人,精氣消耗才跟在元六身上畫一道符相當。 拋開熟練與否不談,果然選朱砂為介質要比直接耗費自己的血更好。 只是比較起兩者,陳松意清楚地感覺到用血畫符的時候,自己行筆沒有那么遲滯。 可見兩種方法各有利弊。 不知能不能折中一下。 她收回了筆,讓地上躺著的人別動。 轉頭就見到那些取了水跟生雞蛋,還有蒜子來的人躊躇地站在幾步之外,不敢靠近。 想了想,陳松意便意識到她們在顧慮什么,于是說道:“我已經用符暫時把蠱封住了,不會出來,你們可以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