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被兩人鉗制住,冷汗直流、無法動彈的元六抬起頭,因劇痛而模糊的視野中只看到她向自己走近。 然后,他失去了意識。 第118章 船槳破開水面,打散了江上倒映的晚霞。 從滄麓書院出發、前往江南貢院的大船載著今朝赴考的學子,順著江流駛往陳橋縣。 原本這次由副山長帶隊前往江南貢院,船上的氣氛應當是輕松的。 只是誰都沒想到,今日在出發前會在書院門外遇到忠勇侯之子。 風珉既要用身份來抬架子,索性就露了個徹底。 他不僅搭上了滄麓書院的順風船,而且還以人手沒有多少的理由,讓人去雇傭了宏威鏢局的人保護他上路。 鏢局雇來的鏢師就在他們后頭獨立包了一艘船跟著。 滄麓書院的學子大概沒有那一屆能像這一屆這么有面子。 船艙中,書院的副山長剛剛送走了這位小侯爺。 他坐在桌前,看著杯中微微搖晃的茶水,嘆了一口氣:“勛貴子弟?!?/br> ——真是任性。 留在他身邊的書院教習則撫了撫自己的短須,笑著道:“小侯爺身份尊貴,當然是要小心謹慎一點?!?/br> 江南才剛亂過,而這里的統兵也不可能像京中禁軍一樣對他盡心,所以雇傭些鏢師同行也是聰明的做法。 他勸慰副山長,“雖說麻煩是麻煩了些,可跟小侯爺同行,路上肯定更加安全?!?/br> 這倒是實話,副山長神色緩和了些,就宏威鏢局的名頭,還有后面那艘船上站著的孔武有力的鏢師,也不知誰不開眼了才會來劫他們。 船上的房間多,本來是四名學子一間,不過風珉帶著兩個侍衛,就正好跟陳寄羽湊成了四人。 同書院的副山長再次寒暄了一番之后,他回到了船艙中,跟陳寄羽再次詳細復盤了一遍情況。 從胡三婆家里搜出來的東西他們帶著,陳松意挖出來的那些符他們也收著,在橋尾鎮買來的藥材則放在了一家客棧里。 至于還留在橋尾鎮的那些孩子,風珉也給京城去了一封信,讓他們準備好安排了去處。 萬一他真的在江南有什么事,這些跟了他的孤兒也不會再度流離失所。 把一切都理順之后,風珉三人才打算休息。 陳寄羽則從船艙里出來,到甲板上去吹吹風,透透氣。 “寄羽?!?/br> 他一出來,同樣在甲板上站著的同窗就眼尖地看到了他,朝著他打了招呼。 陳寄羽腳下一頓,走了過來。 風珉在書院門外現身、在副山長面前自曝家門的時候,他們是看著的,而且陳寄羽走過去之前還說了是見到了朋友,要過去打招呼。 幾人同他關系不錯,哪怕是在他還家貧的時候也佩服他的學識和文章,沒有用差別的眼光看待過他。 但他們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們這位同窗的朋友當中竟然會有一個頂級的勛貴子弟。 要不是小侯爺指明了要跟陳寄羽住一個船艙,他們早就要湊上前去問個明白,他是怎么同小侯爺認識的。 當然,現在也不遲。 幾人于是把他圍在當中,大有不說清楚就不讓他走的架勢。 陳寄羽知道,這種事情越是隱瞞,越是容易招來外界的猜測與好奇。 他于是便用上了一早想好的說辭:“我跟小侯爺是偶然相識,他曾經路過陳家村,在我家借宿,同住一個屋檐下,便有了交往?!?/br> “原來如此?!?/br> 同窗沒有懷疑,紛紛羨慕地看著他。 畢竟除卻這樣的偶然,他們這個朋友也沒有別的機會跟京城的勛貴子弟結識的。 都說陳寄羽運氣不好,上一回明明有足夠的實力考中,可是卻錯過了。 但是現在想一想,錯過也未必有不好。 “起碼現在你人還沒進京,就已經有了京城里的朋友,這回只要考過,明年春闈赴京趕考就不用像我們一樣為租院子的事發愁,也不用跟別人一起去擠相國寺的客院?!?/br> “對啊,來日高中,如果要留在京中做官,也不必像我堂兄一樣,想找地借力都無處可去?!薄嬲媸橇w慕死個人。 只能說,一時的運氣不好就不意味著一輩子都沒有運氣,現在誰要再敢說陳寄羽欠缺運道,只怕要被白眼相對。 被他們這般羨慕,陳寄羽卻沒有什么驕傲或者借勢的姿態,依舊是一貫的平和淡然:“說這些都還為時尚早,現在該做的是沉下心來備考。往年單獨去江南貢院趕考,路上風波不定,今年不光有書院帶隊,又有小侯爺同行,路上更多幾分保障,我們應該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才是?!?/br> 他的話令幾個同窗紛紛點頭:“不錯?!?/br> 陳寄羽見狀,又笑了笑:“而且小侯爺仗義疏朗,是個性情中人,等考過鄉試,不怕沒有機會與他結識?!?/br> ——但如果沒有考過,那就不一定了。 這話警醒了他們,令幾人心中一動,都覺得自己在甲板上透氣已經夠長時間了,是時候回去再讀一讀書,于是紛紛向陳寄羽告辭。 目送他們離開,陳寄羽站在甲板上,抬頭看向天邊晚霞,又看江上落日,這才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眼底浮現出憂色:不知家中情況如何? 陳家村。 田邊的傍晚是熱鬧的。 農家的青壯每比試一次,就意味著有十幾戶人家不必給家中男丁做晚飯,等他們回家說不定還會捎帶回一些好吃的。 今晚陳三郎家飄來的香氣實在是霸道,烤rou極香,把原本端著碗走到村頭田間、在外面吃飯的人都吸引了過來。 他們跟其他沒獲勝的人一起盯著這次的獲勝者,看獲勝者又是吃rou又是喝湯,還往湯里加上了陳娘子制的醬,一碗下去遍體通泰。 年長的還好,還能忍得住,可是年輕人眼睛就綠了。 哪怕已經吃過了晚飯,他們也依然感覺饞得不行,手下一邊揪著田埂上的雜草,一邊心想:“等著,下次贏的一定是我們!” 這片熱鬧的氣氛中,老胡卻表現得不像往日。 他既沒有站在田邊一邊分rou一邊高談闊論,也沒有鉆到敗者當中去用激將法激勵他們,可以說是十分的沒有參與感。 他就蹲在一旁,有人上前來同他搭話也不理,滿心想的都是家里的那倆不速之客。 “要不是今天要搞這些……” 老胡的目光在這群鬧騰的家伙身上掃過,他都不會出來! 那兩個人太狡猾了,一點狐貍尾巴都沒有露出來。 如果說他們有所動作還好,然而從中午被留下來用過午膳以后,當主子的那個就回了屋,一下臉也沒有露。 這讓老胡無法提醒陳老哥跟嫂子,不好無故叫他們擔心,也沒有理由留在家里,因為不出來更容易叫他們不放心。 “真是可惡……” 老胡在忠勇侯府學的都是怎么當一個護衛,來到陳松意身邊學的又是怎樣高效屯田,對這種陰謀之事并不擅長,而且人家不露面,他的情報收集也不順暢。 他揪著地上的草,實在不知該怎么摸清對方的底細跟意圖。 陳家院子里,陳父跟相里勤卻是相處得很融洽。 從他傍晚回來見到這個黑衣少年,兩人就交談上了。 相里勤對他們跟不上農耕水平的農具很是在意,等陳父一回來,兩人吃過晚飯,就在院子里蹲在了一起。 相里勤問了他不少關于農具的問題,重點在現在這套耕種方法上,感到現有的農具有什么缺陷,有什么希望可以改進的方向。 當陳父跟他說了以后,就看到這個少年從身上掏出了隨身工具,按照他說的方向現場給他修整了一下,然后讓他試一試。 明明也沒有改變多少,可陳父就是感到手里的農具更加趁手了起來,他種了那么多年的地,一上手就察覺出其中的不同。 要不是天色已晚,他都想拉上這個少年到地里去試一試。 看著陳父稀奇地使用他調整過的農具,相里勤捧著臉,覺得這下不別扭了。 把學到的東西用到實處,看到農人的切實反應,果然比紙上的數據要來得充實。 他站起了身,對陳父道:“不光是農具,我還有別的想法——” 陳父眼睛一亮,不過他們這一老一少卻沒有機會再把家里的農具改進更多,因為陳母擔憂地把相里勤叫住了。 “你家公子今晚還是沒怎么吃東西?!标惸笓鷳n地道,“他的身體撐得住嗎?不會有事吧……” 在鄉下,這個年紀的青壯正是家中的頂梁柱,重要勞動力,食量極大,不然老胡搞出來的激勵機制——用美食來獎賞優勝者——也不會讓他們這么賣力。 種的又是自家的田,又有機會可以放開了肚皮吃,吃rou、吃飯吃到飽,誰會不落力? 這樣一來,就顯得容鏡越發的違反常理。 相里勤撓了撓頭,想了想這一路過來他們閣主的飲食,才放下手道:“沒事?!?/br> 吃少了沒事,吃多了才有問題。 但看陳父都跟著擔憂起來,他又只好想了想閣主在山下會吃什么,才對陳母道:“有雞蛋嗎?” 水煮蛋的話可以,閣主會吃一些。 農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雞蛋,聽他這樣說,陳母立刻就要去做。 看她撿了七八顆,相里勤連忙攔下:“兩顆——兩顆就夠了?!?/br> 結果等他端著兩顆guntang的蛋進去,就見到屋里空無一人,只有杯子上還有變幻的水霧沒有散去。 第119章 “……小人醒來就在柴房里了,也不知是誰把小人打暈了關在這里?!?/br> “你就沒看清對方的臉,不清楚他長啥樣?” “是的,小人……” 外頭說話的聲音隔著一扇門傳進來,被削弱了許多,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