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有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 一聲聲沉重,充滿力量。 伴隨著腳步聲,一個如同小山一般的身影出現在樓梯上。 他抱著手臂,粗聲粗氣地道:“我家主人說:‘吵死了,你們懂不懂什么叫不要擾人清靜?’” 場中的氣氛一滯。 陳松意緩緩抬頭,看向了這個身披軟甲,神色不爽的高大護衛。 不光是她,游天也停止了要暴起出手的動作,那些要過來抓人的州府軍也全都頓住了,跟他們身后的兩個兵痞一起看向了樓梯,然后面皮抽動,眼中燃起了怒火—— “你是什么東西!也敢在這里大放厥詞?!” “滾下來!” 那禁錮著賣唱的少女,站在門邊看戲的副都頭也瞇起了眼睛,臉上的刀疤變得更有存在感。 他還未說話,他這些兵就刷的一下拔出了刀,指著站在樓梯上的高大護衛不住謾罵。 他們這一支州府軍直隸于夏侯大人,自覺跟縣衙的民兵、官差不同,平日耀武揚威慣了,在縣城里橫行霸道,只有他們指著人家的鼻子罵的,哪有別人騎到他們頭上來的時候? 現在夏侯大人死了,鹽船也截了,那些會送到他們這里,讓他們過癮的祭品也沒了! 紅袖招那地方他們還沒去過呢,那群賤人居然就一把火燒了! 他們被困在這里,本就上火。 現在被人這樣挑釁,頓時破口大罵,恨不得上去把他砍成十塊八塊。 “哼!”那高大的護衛從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看他們的目光十足的不屑,“我家主人說:‘就你們也叫兵?你們也配?目無王法,毫無軍紀,不用上戰場,先拿你們祭旗?!?/br> 陳松意在心里默默贊同。 這種兵在她手里,最好的用處就是用來殺人立威,是絕對上不了戰場的。 只是這個護衛有些奇怪。 他怎么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替他的主人傳話? 他的主人還預料到了這群州府軍的反應。 他……陳松意下意識再抬高了目光,看向二樓,會是誰? “你好大的膽子!” 突然出現的高大護衛再次激起了這些人的怒火,那兩個挑釁游天的兵痞已經退回了他們副都頭身邊,惡狠狠地道: “我看他也像三義幫的亂黨余孽,該抓回去嚴刑拷打……” “沒錯,說不定他就是饕餮!” 能聽到他們說話的游天:“……” 或許是被對方不屑的態度激怒,或許是有別的想法,副都頭點了頭:“說得對?!?/br> 抓住亂黨余孽,立下功勞的機會在眼前,他一把甩開了原本禁錮在身邊的少女,看也不看摔在地上的她,拔刀道:“聽令,把這個亂黨給我拿下!” “是!” 這七八個州府兵頓時吶喊著往上沖。 一場惡戰頓時爆發! 無論是陳松意還是游天,都想到了今天在這里會有一場惡戰。 但他們誰都沒有想到,今日引爆戰火的人竟然不是他們。 這個高大的護衛放下了雙手,在樓梯上扎穩了馬步。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那些沖到他面前的人全都被他一個接一個的拋飛出去,重重地落下來,砸翻了好幾張桌。 刀掉在地上,人滾到一旁,全都翻滾著不能動彈。 “好力氣!”游天道。 陳松意也看出來了,此人沒有修習武學功法,武技也一般,但他身軀昂藏,力能扛鼎,所以這些人沖到他面前,只能被掀飛。 不過短短數息,這些州府軍當中還站著的就只剩副都頭和他的兩個心腹了。 兩個兵痞臉上閃過一絲慌張,拿著刀與高大護衛對峙道:“你這個逆黨!叛賊!你、你竟敢襲擊州府軍!” “頭兒你快先走,我、我們斷后……” 高大的護衛站在原地,仍舊是不屑一顧。 就在陳松意想著他的主人下一句教了他什么話的時候,二樓響起了一陣咳嗽,一個身影出現在了欄桿后。 他手里拿著酒壺,身上穿著藍色的文士服,明明還不到三十歲,兩縷白發卻從耳后垂了下來,掛在胸前,醉眼朦朧,卻難掩風流。 他信手一拋,就從樓上拋下了一件金燦燦的事物。 沉甸甸的,像是一塊令牌。 那金色的令牌朝著副都頭而來,越過他身前嚴陣以待的兩個心腹,落入了他手中。 穿著藍色衣袍的俊美文士咳嗽了幾聲,仰頭灌了一口酒,才說道:“管好你的狗……看清楚,再跟我說話?!?/br> 第48章 第一更 兩個兵痞橫著刀往后退去。 他們雖然怕樓梯上這個護衛,但卻不怕這個看起來就身體不好的酒鬼。 ——而且看他這身寒酸的衣服,也不像是什么貴人。 眾人就見他們一邊退,一邊色厲內荏地道:“別以為扔塊黃金下來就有用!” 在這江南,除了總督,他們不用給任何人面子! 然而,副都頭看清手中這塊金牌上的字樣,卻是手抖眼突。 他像被卡住了脖子,聲音卡在喉嚨里,背后也流下了冷汗。 不等這兩個親信再說什么,他就一把把他們拽了過來,然后啪啪兩聲,一人給了一巴掌。 “閉嘴!” 突如其來的變故,叫所有人都傻了眼。 其中也包括那兩個臉上浮起了指印,一臉不可置信地抖著聲音叫“頭兒”的兵痞。 “滾開!” 副都頭越看他們越像是來要自己命的,低吼一聲,推開了兩人。 然后,他看也不看其他人的反應,兩手拿著那塊金牌用兩手來到了樓梯前。 對著這個像小山一樣的護衛,他恭恭敬敬地彎腰低頭,把金牌遞了回去: “卑職有眼不識泰山,沒有管教好手下,驚擾了大人……還請大人不計小人過,卑職這就帶他們回去嚴加管教,絕對不會再有今日之事!” 客棧里鴉雀無聲。 不管是躺在地上還沒爬起來的州府軍也好,還是看著他們飛揚跋扈地進來強搶民女的客人們,都被此人這樣低聲下氣、俯首帖耳的前后反差給驚到了。 不由地,他們抬頭看向了二樓,看著欄桿后那個喝完了壺中酒的俊美文士—— 這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居然能讓在縣城里橫行霸道、連縣太爺都不放在眼里的州府軍副都頭服軟! 副都頭維持著低頭的姿勢,惴惴不安地等待著手中的金牌被收回去。 終于,他聽見頭頂傳來了一聲冷哼,然后手中的金牌被抽走了。 他這才松了一口氣,說了一聲“卑職告退”就想要轉身,帶著自己這些丟人的手下趕緊從這里離開。 “等一等?!倍怯猪懫鹆四堑缼е硪獾穆曇?,“這姑娘曲兒唱得很好,我很喜歡,不要再來找她麻煩?!?/br> 正帶著爬起來的手下要退走的副都頭背脊一僵,看了一眼正在地上半抱著她爹的英兒。 見她惶恐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他臉皮一抽,不敢有半點違抗地應道:“是!” 說完,身后終于沒有再傳來別的聲音。 副都頭立刻飛快地逃離了這里,狼狽得就好像是有猛獸在身后追趕一樣。 這些人一走,客棧里的氣氛頓時一松。 所有人都感到松了一口氣—— 沒想到今日竟然有大人物出手,給了這些飛揚跋扈的兵痞一個教訓! 哪怕為首那三人沒有受到什么實質性的懲罰,但已經讓人十分解氣了。 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忍不住笑罵道: “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沒有?實在太好笑了!” “他娘的,這也是些欺軟怕硬的軟蛋,我要是也有上面那位大人的背景,我一定好好收拾他們!” 那個出面制止的高大護衛已經往樓上走了,二樓欄桿前的人也回去了。 所有人回味著那一幕,都覺得爽快無比,同時又在猜想這位究竟是什么人。 “爹……” 少女跪坐在地上,半抱著自己的父親,哽咽道,“沒事了,爹,沒事了……” 那些人一走,客棧里就立刻有人起身去幫忙,游天也過去了。 他給老人把了脈,又檢查了一下他被踢到的胸口:“骨頭沒斷,沒有大礙,我開個方子,讓你爹吃幾劑就好?!?/br> 馮家雇的鏢師們幫腔道:“對對對,我們游兄弟是個藥郎,他的那些土方很是見效的!” 他們七手八腳地把老人扶起來,“你爹胸口的淤青,吃兩劑就好了?!?/br> 等爹爹被扶到凳子上坐下,對自己說沒什么大礙了,少女才連忙抹干了眼淚,不住地向他們道謝,更向游天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