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我干了什么好事?” “我懷疑你外頭有男人?!?/br> “哈?” “否則怎么解釋你最近的態度。和其他男人鬼混夠了,回到家里對自己的丈夫愛答不理?!?/br> 李纖凝甜美一笑,“你抓到再說?!?/br> “還真有?”他氣笑了,按住她,她的美貌稱不上絕世,可她一笑起來,眉眼之間的魅力,實在勾魂攝魄。 想象著她和別的男人翻云覆雨,兇狠的吻她。 “你別來,說了不想?!?/br> “阿凝?!彼麆忧橹翗O,隔著抹胸揉她,氣息渾濁,噴在她頸間。她的頸窩難耐地起了一層汗,薄薄濕濕,和他的肌膚相貼,立刻黏在了一起,難舍難分。 “阿凝?!彼辉俚膯舅?,仿佛多喚幾聲,就能喚醒她的情欲。 李纖凝實在無幾多情欲,還是由著他進來了。她不忍掃他的興。 仇璋下句話說出口,李纖凝身子一僵,一霎間還是給他推了出去。 “你干嘛?”仇璋抓住床沿,他險些給她推下床。 “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我們再生一個孩子,有什么問題嗎?” “我不生了,生玥兒差點要了我命。再生,你怕不是見不得我活著?!?/br> “生玥兒難產,不見得次次難產。三年過去,你身子也調理好了,再給我生一個嘛?!背痂袄p過來,“我的好娘子?!?/br> “說了不生就是不生,別煩我?!?/br> 仇璋郁悶道:“敢情你有了女兒,我還沒有兒子?!?/br> 李纖凝靜靜看著他不說話。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說話了。 大聲抗辯,“你看什么看,你休想指責我不在乎女兒,再怎么講我這個當爹的也比你這個當娘的盡職,你一年陪阿玥的時間不及我一個月陪的,你有什么臉指責我?當初是你說第一胎想要女兒,來了女兒,你當然還欠我一個兒子……” “你解釋那么多干嘛,我有指責你嗎?”扭過身子,“睡覺了?!?/br> 仇璋欺身過去,“真不做?” “說了睡覺?!?/br> 仇璋從她腦殼下抽走瓷枕,夾著下床。 “你干嘛?” “我睡書房?!?/br> “你睡書房,我晚上抱著誰?” “你愛抱誰抱誰?!北疽炎叩介T口,又折回來,“想聽實話么,其實我一點兒也不喜歡抱著你睡覺?!?/br> “想聽我的實話么,我一點兒也不喜歡睡瓷枕?!弊テ鹆硪恢淮烧頂S過去,“拿走,都拿走?!?/br> 兩只瓷枕是一對鴛鴦枕,仇璋親自繪的圖案找人燒制的,拿回來興興頭頭換上,李纖凝也不方便說不喜歡。 仇璋離開后李纖凝床上掐腰氣了半天。 “你不喜歡抱著我睡覺,難道我就喜歡抱著你?” 過一會兒,“我確實喜歡?!?/br> 噔噔噔跑下床,打開箱籠取出兩只蠶砂枕一只枕著一只抱著睡了。 第二天李纖凝和花露相攜去大秦寺,過去四年,李纖凝養成了定期懺悔的習慣。經常來大秦寺懺悔,以至四年下來,竟也成了金蓮教徒。 “明伯!”李纖凝歡快的和明伯打招呼。 明伯頷首一禮,“李小姐?!?/br> “明伯太客氣了,我們這么熟了,喚我阿凝嘛?!?/br> 明伯身旁的咄喝不屑地撇撇嘴,他對李纖凝的厭惡不加掩飾。 “好久不見,咄喝大哥還是這么強壯?!崩罾w凝臉上笑意盈盈,一拳過去,咄喝的胸膛有如鑄鐵一般硬。 咄喝眉毛動了動,女人的力道著實不輕。 “四年過去了,小姐明艷依舊,活潑更勝當年?!泵鞑χv。 “我說明伯,”李纖凝湊近明伯耳畔,“主教大人什么時候再舉行獻祭儀式,倒是叫我開開眼界呀,我們現在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不會連這個也小氣吧?” “你胡說什么!”咄喝動怒。 明伯伸手擋在咄喝面前,以防他莽撞。自己笑呵呵同李纖凝講:“小姐糊涂了,四年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我們主教如何肯再鋌而走險。令小姐失望了?!?/br> “那太可惜了?!崩罾w凝難掩失望。 前面有人喚明伯,明伯道:“小姐,失陪了?!?/br> “您請便?!崩罾w凝讓開路,嘴角笑意悠然。 花露湊上來,“阿凝今天心情如何這樣好,活潑潑,真少見?!?/br>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崩罾w凝提裙,轉頭鉆入一間紅木斗室。 隨后半個時辰,李纖凝就她最近清心寡欲不能在床上滿足丈夫一事展開了長達七千五百字的懺悔。 聽得隔壁教士汗流浹背如坐針氈如鯁在喉如芒在背。 懺悔完出來,天空明凈如洗,纖云素裊,縹緲無際。 她做好了將老虎一擊斃命的準備,萬事俱備,只待時機。 第109章 殘月篇(其二)青綠袍 初十,寒蟾未時升,赤烏隱沒隅谷時,天際明月正昭昭。 此時的月相夾在上弦月和盈凸月之間,比之上弦月圓潤,較之盈凸月又嫌瘦。居于中天之上,清輝不遑多讓二者,盈盈下灑,街衢通明。 蒯剛帶著武侯們四下巡邏,細觀路線,總也圍繞大秦寺左近。 大秦寺內相對闃然,放眼望去,石碑、神像、殿閣皆籠了一層朦朧色調,褪去白日喧囂,清曠幽深,悄愴之至。細端關隘處,人影浮動,原來早已伏下守衛,一旦有個風吹草動,立時劍拔弩張。 大殿內燈火通明,聚集著許多身著綠袍的胡僧。 景教視“綠”為崇高之色,生命之色。主教所著圣袍通體全綠,名曰青綠袍。教士們平時著鑲綠邊的白袍,略沾綠意而已。在重要的日子方可同主教一樣,身穿青綠袍。 此刻殿中胡僧盡著青綠袍,顯見有重大事宜。 除去胡僧更有八名教徒,身上亦著綠袍,頭戴面具,頸上掛著十字,材質非金非銀,質地漆黑,透過光影處細看,依稀有瑩綠光彩,原來是墨翠。 胡僧們手持十字手杖在前方開路,引導教徒們行至大殿深處,接著,一口地窖敞開于眾人眼前。窖中有光,一脈金碧色。 教徒們順著石梯,魚貫而入。 主教吉和端坐于正中主位,他身上的青綠袍比之教徒們顏色更深,綠到極致近乎玄。 在他面前,是一方祭臺,祭臺上平躺一人,亦著綠袍,頭戴面具。面具衣袍之下的容貌、肌膚輪廓俱不可見,也就無法分辨男女。 然而在場的教徒都知道,他是今晚的獻祭者,有幸被圣靈選召之人。今夜,他的rou身將會死去,他的靈魂將升入天界,帶著他自己以及在場八人的罪惡,去到圣靈面前,被洗滌凈化。 密室里彌漫著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息,人人屏息以待。 吉和走下座位,來到祭臺前,親吻了獻祭者,接著他將一枚墨翠十字放到獻祭者額心,手扶十字,朗聲祝禱。 古老的吐火羅語回蕩在密室之內,密集又怪異的字句落在耳朵里,神秘如同梵音,亦如圣靈在傾吐神諭。 祝禱完畢,兩名捧著漆案的侍者無聲走來,一漆案上放著圣匕,一漆案上放著圣水。吉和以圣水澆淋圣匕,凈化塵世污穢,隨即交付到第一位教徒手中。 那教徒手中握著圣匕,走到祭臺前,親吻胸前十字,也默念了一句吐火羅語,隨即將圣匕猛地刺入獻祭者身體。 后面七位依次接上,循環往復同樣的動作,親吻十字,默念密語,圣匕刺胸。 祭臺之上,昏迷不醒的獻祭者儼然淪為一具尸體,鮮紅的血洇濕了綠袍,他的胸前一團漆黑。 而面具之下的教徒,看不到表情,沒有人知道他們在想什么。 儀式進行順利,很快到了第八人。 第八位教徒打上一人手里接過圣匕,沒有立刻下手,他呆呆站著不動,遲滯不決。 咄喝偷偷打量吉和,見主教大人沒有指示,便默不作聲。 吉和走到遲疑的教徒面前,慈聲道:“圣靈在天界召喚,快送他上去吧,叫他攜帶走你的一身罪惡,到圣靈面前為你祝禱。不要猶豫,不要害怕,圣靈會賜福于你,給予你力量?!?/br> 對面的教徒非但不聆聽教誨,反而放下圣匕,摘掉了面具。 “起火了起火了,快去救火!” 蒯剛率領武侯們巡邏,驚見西面糧倉起火,待要去救火,又放心不下這頭。咄喝頭三天就交待他了,要他初十這日于附近嚴加巡邏,遇到可疑之人,立即拿下。眼見火勢燒的兇旺,天際濃煙滾滾,不去難免被治個瀆職之罪,其他武侯又一再催促,只得丟下這頭,趕去救火。 夜梟啼了三聲。 夜幕下的大秦寺忽然無聲無息躥出十幾條魅影。他們白天入寺,找隱蔽處潛藏,此時得到訊號不約而同現身,皆是受過訓練身手了得之輩,悄無聲息放倒了四處的守衛,魅影如黑水,潮汐般涌向大殿。 大殿深處的地下密室,女子摘掉面具,訝然之聲一時間此起彼伏,于密室內回響不絕。甚至有一道極低的聲音驚呼,“是她!” 公孫娘子眼角有了細紋,并不影響皮膚的細嫩與眼底的風情。眼風綿綿掃過眾人,依舊是醉人的。 吉和不慌不忙詢問,“公孫娘子,何故中斷儀式?” 公孫娘子道:“抱歉主教,叫我服侍人可以,殺人,實在做不到?!?/br> 吉和諄諄勸導:“公孫娘子謬誤了,這是救贖,不是殺人。既是救贖他也是救贖你。難道公孫娘子想背負罪惡度過一世,死后墜入地獄嗎?” 四年前,花娘玉桃懺悔時泄露了羅虎死因,從此公孫娘子與憐香被大秦寺的人纏上。公孫娘子做風月營生,日常接觸達官貴人,消息靈通。吉和試意圖通過她了解朝堂內的官員,以便結交利用。更有意借公孫娘子結交她背后的勢力——福王。 吉和曾短暫接觸過福王兩次,對方待他謙和有禮,但也僅此而已,無法更進一步。四年來有賴于公孫娘子的美言,吉和已是福王府上的座上賓,甚至通過福王面見了一次圣人,圣人對景教的信仰與教義頗感興趣。吉和相信假以時日必能使圣人深入了解景教,使景教成為大唐的國教。 這個時候他怎么能不把公孫娘子牢牢抓在手里?于是故技重施,舉辦了這次獻祭。在此之前,一切正常,四年里在他的布道之下,公孫娘子已是景教的虔誠信徒,今夜的儀式合該萬無一失,更何況她還有把柄抓在他手里,她怎么敢? 卻見公孫娘子雙手合十,“我佛慈悲,必會保佑我逢兇化吉?!?/br> 眾人詫異。 咄喝鼻孔中怒氣噴薄,貼近吉和耳畔,“這女人有問題,我帶她出去交給明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