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我來?!?/br> 人群中走出一個風流窈窕的小娘子,抱起琵琶,低眉信手續續彈。 李纖凝足足清理了一盞茶,羅虎也打了自己一盞茶的巴掌。 李纖凝打眼一看,兩側臉頰皆高高紅腫,漫聲道:“行了?!?/br> 羅虎垂下雙臂,他不光臉上疼,手臂也酸了。 “你叫人打了我的人,這些巴掌權當給他出氣了。你凌辱花露,這事又該如何處理?” “大不了賠她一筆銀子?!绷_虎語帶怨氣,大約覺得在表姐心里他連個下人也不如。 “不好?!崩罾w凝搖頭,“我看不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指使花娘們,“扒了他衣服?!?/br> 花娘們起先不敢動,得了李纖凝擔保這才紛紛行動,七八個人一起三下五除二把羅虎扒了個精光。平時見慣了,也不害臊,見李纖凝舉起筆,接過來爭搶著在羅虎身上作畫,笑作一團。 花露沒有這個興致,她一心記掛著花花。 回到房間,看到花花依舊在她為它準備的竹籃里殘喘,眼淚落下來。李纖凝看一眼,“活不成了,要我送它一程么,叫它少遭些罪?!?/br> “它會痛嗎?” “不會,很快?!崩罾w凝說,“你轉過身去,捂住耳朵?!?/br> 花露依言轉身捂耳。 李纖凝拿起花花尚還溫軟的身子,握住兔首,咔嚓一扭,花花立時斷了氣。 花露帶著花鋤,去后院刨了個坑,又采了許多花瓣,細意鋪在坑底。解小菲十分能體諒她的心情,和她一起鋪花瓣。手指碰觸,花露不覺怎樣,解小菲先不好意思起來,默默收回手。 見她鋪好花瓣,解小菲捧過花花放進去?;犊吹交ɑǖ氖w,眼淚撲簌簌。解小菲不愿見她傷心,花籃里捧出兩捧花瓣蓋在花花身上,隨即覆土。 花露淚流不止。解小菲遞上一條手帕,“花娘子莫哭傷了身子?!?/br> “謝謝?!被督舆^手帕,不經意間兩人的手又碰著了。接觸之下,花露的手滑膩異常,柔若無骨。 解小菲心神一蕩。抬手撓撓頭,“不……不客氣?!?/br> 李纖凝陪了花露一會兒,臨近宵禁時分,公孫大娘回坊,她方和解小菲告辭出來。下樓時,遇上仇璋同幾位貴公子在花娘的簇擁下上樓。 李纖凝起先還沒注意,以為只是尋常的嫖客,解小菲吼了一嗓子,“那不是仇縣丞么?” 李纖凝目光掃過去,和仇璋對上視線。 仇璋臉不紅心不跳,若無其事打李纖凝面前走過,招呼也不打一聲。 “什么德性,我得罪他了?”李纖凝切齒。 解小菲湊近,幽幽道:“你確實得罪他了?!备嬷松挝缈h丞房發生的事。 “小杞這樣說?” 解小菲說完就后悔了,怕李纖凝怪罪韓杞,心虛地替他解釋,“小杞也是在氣頭上,仇縣丞最近和韓嫣糾纏不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崩罾w凝發出一串暢快的笑聲。 “小姐你不怪小杞?” “他做得好?!?/br> 都說女人的心思難以琢磨,解小菲算是領教了。 兩人回到宣陽坊,解小菲徑直回家,李纖凝則鉆進了一座門前刻有大鯰魚的民居。 當晚,宣陽坊紅燈帳底臥鴛鴦,平康坊玉樓笙歌醉千觴。 推杯換盞之際,仇璋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溫公子身上,溫公子是京兆府溫少尹之子,仇璋最近常和他混在一起,先前他有提到母親溫夫人夜里常發驚悸,噩夢連連,他侍母疾,不便出來。這兩天溫夫人情況好轉,他終于得便出來,邀了一干人等,同上幽蘭坊取樂,犒勞幾日侍疾的幸苦。 言談之間,溫公子還透露出,他母親原是個虔誠的景教信徒,每逢禱告日必上大秦寺禱告,為家人祈求平安,最近一個月不大去了,也不知突發噩夢是不是和停止祈禱有關。仇璋想多問幾句,風月場所聊對方母親實在煞風景。話題叫人岔過去了。 憐香最善察言觀色,在溫公子耳邊低語數句,溫公子醉得沉了,擁著憐香回房。 其余貴公子皆選了心儀的花娘,輪到仇璋再想點花露得知花露今晚不接客,一時躊躇無措。 同行的公子取笑,“露露人又呆,又不解風情,有什么好,哪里就勾住了仇兄的魂兒,次次要她伺候。也該換換口味,比方說我們鶯娘,床上功夫了得,那叫一個銷魂蝕骨?!?/br> 促狹一推,將那名叫鶯娘的女子推到仇璋懷里。 鶯娘立刻纏上來,“大人,叫奴家服侍您?!?/br> 仇璋解開鶯娘玉臂,“不用了,我只喜歡露露服侍,跟露露說是我,她會接待?!?/br> 對方還想再勸,同行的公子攔在中間,“還看不出來么,咱們仇大人不愛窈窕,偏愛圓潤?!?/br> 眾人喝得半迷半醉,各擁著花娘去了。這頭花露聽說要她招待的客人是仇璋,果然沒有異議。 仇璋進了花露的香閨,照舊盤膝坐于幾前看書,花露床上獨眠。 仇璋見花花不在了,花露眼睛又紅腫著,早已猜出大概。其實他每次留宿,看書看倦了,是很喜歡抱過那只小花兔、摸摸它喂它幾根草吃,緩解疲乏的。得知系李纖凝所贈,萬分訝異,想不到李纖凝那樣的人會送人兔子。 如今兔子不在了,他夜里沒了把玩之物,心里也空落落的。 昧旦時分,花露的門房響了三聲,此時花露已睡熟。仇璋開了房門,憐香閃進來。 “仇大人拿什么謝我?”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仇璋卻知她所知為何。解下一塊碧玉扔過去。 憐香得了碧玉,說:“我打聽清楚了,溫夫人做噩夢始于上月月中,準確的說上月十五日夜里,因是望日,溫公子記得清楚。溫夫人前一天在大秦寺過的夜,第二天回來,顏色很不好,晚飯也沒吃。此后便夜夜噩夢,驚悸難眠?!?/br> “有關于蓮花十字的信息嗎?” “虧我多問了幾句?!睉z香自己是木蓮教徒,好奇溫夫人的是金還是銀,問了溫公子,溫公子說他對什么十字什么景教不大感興趣,溫夫人的蓮花十字他只在無意當中瞥過幾眼,只知材質非金非銀,其他一概不知。 景教教徒分四個等級,所佩戴十字材質由賤到貴,材質各不相同,其中圣蓮教徒人數過于稀少,蒙了一層神秘色彩,其所佩戴的蓮花十字不知所屬何種材質。 莫非溫夫人是圣蓮教徒?仇璋低頭思索。 五月十四日正是朱滕被殺之日,當晚他伙同好友丁酉春入寺盜圣水必然撞見了非同尋常之事,以至遭遇追殺。溫夫人當晚也在大秦寺,莫非大秦寺內所發生的非同尋常之事和她有關? “哦,對了?!睉z香突然想起來,“溫公子還提到過,溫夫人病中病愈時,大秦寺皆遣人來慰問過,兩次溫夫人都命人打發回去了,沒有接見?!?/br> 對一個虔誠的教徒來說,此舉的確反常。仇璋覺得,他近期有必要拜訪一下這位溫夫人。 第99章 圓月篇(十八)溫夫人 雞鳴三聲,李纖凝窸窸窣窣起來穿衣裳,韓杞不許她穿,拉著她的手臂拽到懷里。 “不許走,再陪我一會兒?!?/br> 韓杞參軍的事李纖凝拜托了羅睺,羅睺痛快答應下來,將他安排進了自己麾下的飛虎營,七月初一前去報道,入營以后無事不得出營。韓杞所剩時間不多了,這陣子黏李纖凝黏得厲害,恨不得時時刻刻與她廝磨在一起。 李纖凝昨夜給他折騰乏了,腰酸骨軟,也不大愛動彈,被他拽倒,就勢躺下。韓杞吻她手臂,一路吻到手指尖,含進去,輕輕啄咬。 他現在學的很會挑逗她。李纖凝若非實在嬌慵無力,此刻已是鴛鴦交頸舞。 “以后每天過來?”少年語似央求。 “你不怕吃不消?” “我吃得消?!?/br> “你吃得消,我吃不消?!?/br> 韓杞笑容里帶幾分得意,咬著她的耳朵說:“你現在和我角抵,一定輸?!?/br> 這話不假,一年多來,李纖凝清晰地感知著他身體的變化,除了個子躥高了一些,最直觀的感受就是他的力量了。 當年的落敗,韓杞耿耿于懷,似乎一定得在力量上勝過她才行,較勁兒和她較到床上。剛開始還是乖巧小狗,隨李纖凝掌控,后來變成一頭狼,不任擺布。姿勢不同,分歧很大,兩人沒少在床上拆招,戰況激烈,敗者臣服。 “輸就輸,我贏在了別處?!蓖衩囊恍?,推開他,“真的得起了,再不起天亮了?!?/br> 李纖凝整理好衣衫,韓杞取出一只木雕小猴送給她。 “這是什么?”李纖凝打量兩眼,沒有伸手接。 “你的生肖。明天是你生辰?!?/br> 李纖凝“哦”了一聲,“我不想要?!?/br> “嫌棄嗎?” “我不喜歡猴子?!?/br> 韓杞有點受傷,“我花了好幾天雕的?!?/br> “你還會雕木頭?” “我爹生前是木匠?!?/br> “那你不如給我雕一條蛇,我喜歡蛇?!?/br> 還是不接。 “下次再給你雕蛇,這只木猴,你收下好嗎?” 李纖凝看這架勢,不收是不讓她走了,隨手接下。 外面天光朦朧,她借著朦朧的天光看了看,還是不喜歡,嫌拿著費事,隨手擲到別人家院子里。 李纖凝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閑逛,遇到巡邏的武侯,打了聲招呼。此時臨近破曉,宵禁雖未解除,管的也不甚嚴了,嚴也嚴不到李纖凝頭上,她在宣陽、崇仁二坊向來橫行無忌,無視宵禁。 慢悠悠轉回衙門,好巧不巧又遇上仇璋。 李纖凝見他穿著昨日的衣裳,面色疲倦,嘲諷道:“一夜春宵,仇縣丞何以精神不煥,敢是露露服侍的不好?” “露露服侍的極好,正是因為太好,本官才提不起精神?!背痂盎鼐?。 “呵?!崩罾w凝冷笑,“露露的兔子逝世了,仇縣丞沒安慰安慰?” “自然有安慰?!背痂八圃诨匚?,“靈華涼沁紫葡萄?!?/br> 李纖凝停下腳步,仇璋大笑而去。 水汽裊裊上升,熏得眉眼俱潮?;旌现鞣N液體的身子,經過溫水的浸潤,黏稠感漸漸消散,重回清潤。 目光下視,撩過胸前和膀子,被韓杞撫弄過的地方,深深淺淺的淤紫紅痕。 粉香汗濕瑤琴軫,春逗酥融綿雨膏。浴罷檀郎捫弄處,靈華涼沁紫葡萄。李纖凝不禁想起趙鸞鸞的那首《酥乳》。她對正經詩文不上心,偏愛yin詩艷賦,從前和仇璋相好那陣兒,兩人躺床上讀,讀完了還要親身實踐一番。那時候她多大來著,十六七歲吧,一晃這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