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解黃:“汪?!?/br> “懂了就好,咱們走?!?/br> 給狗抱上馬背,一起縱馬出城。 按照丁娘子所述地址,輾轉找到丁家親戚。親戚一家以種棉花類為生,這個時辰一家人全在地里給棉花摘蟲,解小菲偷偷摸到其家中找了一圈,簡陋的茅屋,實在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解黃也沒嗅到丁酉春的氣味。 下到棉花田里同對方打聽,對方見他是官家的人,已有三分畏懼,回說自打丁母離世后再沒見過丁酉春。解小菲問丁酉春可還有其他藏身之處,對方說實在想不出來。 人沒找到也屬意料之中,但對于解小菲來講終究有點懊喪。騎馬照舊由明德門返回,路過長興坊,解小菲不甘心,還想去丁家問問丁娘子是否有遺漏之處。由南坊門入坊,大街上走著,解黃突然“汪”了兩聲。 “解黃,莫叫?!?/br> 解黃反而越叫越起勁兒,從解小菲懷里跳了下去,朝北跑了。 “解黃,解黃,你去哪???”解小菲看到解黃跑了,策馬追上去。 街上人流絡繹,馬兒跑不開,解小菲干脆下馬,牽著馬在人群中穿行。這樣一來又看不見解黃了,時不時的躍上馬背,眺望它蹤跡。解黃在人群中橫沖直撞,引發了幾起小小的sao亂。解小菲趕緊牽馬趕上去。 解小菲找到解黃時它正咬著一個蓬頭垢面男人的衣襟,無論對方如何踢踹拉扯它就是不松口。直到看到解小菲過來,這才撒開口,不住地沖他叫喚。 一旦察覺男人想跑,再次咬住。瘋狂搖尾巴。 解小菲尚不解其意,“解黃,好端端的你咬人家衣裳干嘛,快松口。這位兄弟實在對不住,我家狗平時不這樣?!弊焐线@樣說,眼睛卻不離解黃身上的腳印,生怕他的寶貝狗被踹傷了。 男人慌忙擺手,“沒事沒事?!?/br> 低下頭,形色匆匆地去了。 解黃這頭急的直打轉,沖著解小菲吠叫。解小菲恍然大悟,追上男人,“兄弟,你莫非姓???” 男人神色慌張,“不,不,你認錯人了?!?/br> “分明就是嘛?!苯庑》拼蛄繉Ψ降哪?,衙門有給丁酉春畫過畫像,眼下他盡管亂糟糟,但一個人的骨相是變不了的。 男人給他們一人一狗糾纏,警惕地看了眼四周,面露慌色,見空便鉆,只想迅速逃離。 解小菲知他此舉必是給害怕大秦寺的人發覺,抓住他手腕,壓低聲音附耳道:“你別怕,我是——” 話沒說完,男人掙開他,慌不擇路的逃竄。 解小菲也不急著追,喊一聲解黃,解黃得他命令,猛躥出去,輕輕松松追上男人,將其撲倒在地。也不咬,不過男人想走,它絕對不讓。 男人發了怒,隨手抓起一塊兒大石欲往解黃頭上砸去。解小菲及時趕到,一腳踢飛了他手中的石頭。 “我話沒說完,你跑什么?我們家解黃是好狗,不傷人的,你也莫傷它?!?/br> 男人目中充滿戒備,“你是誰?” 解小菲往東一指,“萬年縣的。和要殺你的人不是一伙的,你速速和我走。遲了給他們發現就糟了?!?/br> 男人的確是丁酉春,那天他親眼看到朱滕在大理寺門前被武侯砍殺,驚破了膽魂,知道自己一露面也是這個下場,連日來東躲西藏,家也不敢回,這日思念妻子實在思念得緊,冒險回到長興坊,只想遠遠的望一望妻子,誰知走到中途即被解黃糾纏上。 丁酉春尚在猶豫,人已給解小菲拉到馬上。馬兒肥壯,馱兩人還不算吃力,解小菲一邊打馬一邊呼喝人群散開,恨不得脅生雙翼,立時趕回衙署。 他知道丁家附近有人盯梢,若給他們發現,勢必設法阻攔。 他不知道的是,也有人盯他的梢。 大秦寺的胡僧在丁家守了數日一無所獲,昨日看到李纖凝二人進了丁家,分出一匹人馬專門盯他們。打的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算盤。 解小菲策馬奔馳渴望快些抵達衙署,殊不知對方已在他的必經之路設下埋伏。 第88章 圓月篇(其七)較量 從長興坊到宣陽坊須經過一條十字大街,便在十字大街的街口,一條索子憑空出現,絆倒了疾行中的駿馬。 解小菲眼睜睜看著馬腿絆上去,無計可施。及至馬身前傾,向前跌出,他早已抱住了丁酉春的身子,雙腿在馬鞍上一蹬,斜掠出去,落地滾了幾滾,止住勢子,認準方向,拖起丁酉春便欲逃。 一堵人墻阻住前路。解小菲抬頭,對方生就一副高大的身軀,灼人的日頭被他頭頸遮住,隨著他的晃動,時不時透過一道刺眼的光。 解小菲抬手擋去日光,光線倏忽暗了,他看到攔路之人耳上佩戴一對鑲珍珠的金耳環,明晃晃,折射著金燦燦的光。 解小菲猛然憶起此人是大秦寺的胡僧咄喝,曾為義寧坊武侯蒯剛的事來過兩次衙署,意識到大事不妙,護著丁酉春遽然后退,后方亦被兩個大漢攔住去路。 解小菲進退維谷,料想在大街上,對方不敢怎樣,扯著嗓子吼,“縣衙辦公,閑雜人等,統統閃開?!?/br> 眼見對方一動不動,跟著補上一句,“膽敢阻撓,按妨礙公務論處?!?/br> 解小菲額上汗珠密集滾落。身后丁酉春念念有詞,“完了完了?!彼惹翱恐磺还掠绿映龃笄厮?,在外東躲西藏,吃不飽睡不好,精神早垮了,眼見被圍困,再無當初的求生意志,只道這條小命即將交待。 咄喝豈會被解小菲的幾句恫嚇嚇退,使眼色給兩名手下。二人立刻圍攏過來。 解小菲觀察周圍地勢,咄喝所處位置位于十字大街之東,過去就是宣陽坊,離縣衙最近。低聲囑咐丁酉春一句,“跟緊了?!?/br> 不等對方動手,當先發起攻擊。掣出腰間佩刀,望咄喝殺來。 咄喝眼見解小菲殺來,自懷中掏出一枚十字金剛杵,抓在手上。 這十字金剛杵又名伐折羅,由兩枚金剛杵垂直交叉構成,原是教中法器,稍一改動,則成兵器,四枚金剛石打造的錐頭堅硬無比,無堅不摧。 解小菲的腰刀與其撞上,劃出一串刺耳的金石之聲。 短兵相接,一觸即分。通過剛才接觸,解小菲已知自己不是對方對手。心臟咚咚亂跳。 解黃看到咄喝同自家主人動手,沖他汪汪狂吠。 解小菲看到解黃,命令他,“解黃,回衙門,找小姐去?!?/br> 解黃哪里聽得懂他說什么,只知主人遇險,要守在主人身邊。 解小菲急壞了,“哎,你要是能聽懂人話就好了?!?/br> 晌午天熱,坊外不見人,僅有的幾個也遠遠躲著看熱鬧。 咄喝本就無心戀戰,指望速戰速決,驚動了縣衙和武侯鋪的人,事情就麻煩了。 攥緊金剛杵,再次攻來。解小菲揮刀迎上,哪知上次交鋒佩刀給他的金剛杵劃出了印子,這次咄喝并不用力,僅用杵輕輕在他刀背上一記,刀應聲而斷。 解小菲愣神的功夫,胸口早挨了一腳,人斜斜飛出去。丁酉春眼看解小菲不中用,再想逃哪里逃得了。被咄喝的兩個手下按住。 人已到手,再無理由耽擱,三人相繼上馬。這時候宣陽坊的武侯聽到動靜沖了出來,喝道:“什么人在此喧鬧?” 解小菲胸口劇痛,說不出話,指著咄喝一行快急死了。 武侯們自是認得解小菲,看到他給人打倒在地,個個義憤填膺。紛紛拔出腰刀逼近。 咄喝全然不理會,縱馬沿著十字大道西去。 武侯們兩條腿哪里追得上。 眼見咄喝即將走脫,丁酉春性命岌岌可危,解小菲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掙扎起來,要上自己的馬。 身旁呼呼風聲,一騎風馳電掣馳而來,馬上人大喝,“讓開!” 武侯們見狀忙不迭避讓。 卻見那人手中舞著一條套索,呼呼舞的渾圓,勁力一甩,套索猛地朝咄喝飛去,套得精準,正落脖頸上。索子一收,咄喝身體猛然后仰,栽下馬來,被拖拽了丈余。 解小菲見馬上之人是韓杞,得了主意。咄喝歸他對付,自己招呼武侯們去解救丁酉春。 咄喝猝然被套,來不及反應,此時得了喘息,用金剛杵割斷繩索。手曲在唇邊,打個唿哨。 本來不到萬不得已,他決不會出此下策,但眼下形勢逼人,那姓丁的他絕不容許他活著落到官府手里。 咄喝同伴聽到這聲唿哨,懷中摸出一把短刀,噗噗噗往丁酉春身上捅去。解小菲吃了一驚,不料他們竟敢當街殺人。 驚怒交迸,扔出自己折了刃的斷刀。刀柄正中眉心,那胡僧“嗷嗚”一聲跌下馬,解小菲縱馬上前,也不著意控馬,任由馬蹄踏上胡僧胸腹。 胡僧慘叫連連。 另一名胡僧擔心丁酉春死不透,想補刀。解小菲趁勢躍到馬上,和他在馬上廝打。胡僧手上也抓了只十字金剛杵,手上勁道比之咄喝差遠了。解小菲抓住他的金剛杵,只一絞,他陷在金剛杵里的四根手指喀喇喇全斷了。解小菲反扭過他另一只胳膊,交給武侯捆綁了。 這頭咄喝看丁酉春倒在馬背上,料想大患已除,并不和韓杞動手,束手就擒。 解小菲抱下丁酉春,驚見他胸口全是血,黏黏糊糊,氣得大叫,沖到那胡僧跟前又揍了幾拳。 韓杞捆了咄喝,拜托武侯幫忙扭送縣衙。這頭過來看丁酉春,探了探鼻息,“還沒死,盡快送醫?!?/br> 縣衙斜對面就是呂大夫的醫館,韓杞和解小菲將人送去,呂大夫瞧了,解小菲忙問如何,還沒有救,呂大夫說傷口離要害太近,有沒有救他也說不好,看病人能不能挺過今夜吧。 李纖凝獲訊趕來,得知病榻上的人是丁酉春,忙問有無大礙,解小菲把呂大夫的話重復了一遍。 李纖凝想了想說:“大秦寺的人沒那么容易放棄,得知人沒死透,必然殺回來,好在這里離縣衙近,派幾個人守著,有動靜縣衙也能及時應援?!?/br> 解小菲拍著胸脯說:“今夜我和小杞守著,保管無礙!” 李纖凝又問人是如何找到的。解小菲說是解黃找到的,因為丁酉春目前生死未卜,他也不敢邀功,喜悅之情大打折扣。 李纖凝賞罰分明,“解黃立了功,晚上我叫素馨給它烀羊腿吃?!?/br> 解小菲聽到羊腿,叫起來,“我也要!我也要!我要烤的?!?/br> “好?!崩罾w凝說,“晚上我叫素馨一道送來?!?/br> 送走了李纖凝,解小菲坐到韓杞對面,“你怎么知道我有難,來的那么是時候?” 經此一事,解小菲早把同韓杞的別扭拋諸腦后,韓杞見他不計較了,自然也不會同他計較。 “我去城外辦事回來,剛好遇上?!?/br> “哦哦哦?!?/br> 過了一會兒。 “那個……” “怎么?” “多謝你……” 韓杞:“……不客氣?!?/br> “喂喂喂,你什么意思?”解小菲不滿意,“人家跟你道謝,你這么冷漠,你說,你是不是記我仇了?” 韓杞:“哪有冷漠,我不是一直這樣?” “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就是和以前不一樣了?!?/br> 韓杞沉默。 “你看你,不理我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