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又說明光軍統帥李承玠乃驃騎營中第一勇,馬矟之勢如流星飛霜,談笑間便能出玉門而斬樓蘭。 而這些孟追歡卻都不曾見到,只因李承玠將她分到了明光軍十六人儀仗隊中,平時主要的任務是為戰死的士兵祭祀哭喪。 專職哭墳的許五郎說道,孟娘子,你別看我們現在清閑,等真打了起來,明光軍沒我們可不行。 善于挖坑的于三郎補充道,就是就是,以后埋不完還得上夜班呢。 奏樂的劉七郎點了點頭,聽說孟娘子最會唱挽歌了,王爺吩咐了,以后所有將士挽歌都由你來唱。 孟追歡深吸一口氣后吼道,可我是圣人親封的糧草官啊,我應該去押送糧草,我不是來軍中哭喪的! 許五郎卻不以為然,孟娘子,押送糧草有什么好的,送到了,就要被突厥人追著砍,送不到,就要等著被朝廷砍。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我們喪葬隊,送走最多的就是糧草官! 劉七郎誠懇地向孟追歡解釋道,孟娘子,你不要覺得我們喪葬隊沒前途,秦王從前就是我們喪葬隊的。 李承玠是喪葬隊的?他的挽歌可唱得不好。 劉七郎繼續說道,是啊,韓王李云珈為了羞辱王爺,將他分到了喪葬隊中,他那時候日日便和我們一起挖坑埋尸,可沙州一役,卻只有我和王爺兩個喪葬隊的逃了出來。 孟追歡想起舊事,神色有些不自然,你們是逃到了敦煌是嗎? 是啊,我們在鳴沙山中,被一權貴的仆人所救,他以為我們是來為供養石窟作畫的畫師,便給了我們好些銀錢和吃食,我和王爺這才活了下來,我不善作畫,我便出去為王爺尋找和采買作畫所用的礦石,再研磨成顏料,我的那份,也是王爺為我畫的。 于三郎拍拍劉七郎的肩膀,他調侃道,你和王爺這樣出生入死的交情,竟沒封你個校尉當當? 我又沒什么上馬殺敵的本事,在喪葬隊中吹拉彈唱不好嗎? 過了半晌孟追歡這才開口,他在石窟中,可有說他畫得是誰嗎? 多少年前的事,我哪里還記得?劉三郎的聲音鉆到孟追歡耳中,王爺似乎說,他畫得是他的觀音。 第50章 :漢恩自淺胡恩深 行軍之路的苦楚大大出乎孟追歡的意料,長途奔襲讓她背后的汗水濡濕棉衣,越往北走便越苦寒的天氣讓她的腳穿了厚靴仍舊凍得發麻,塞外的風沙與胡笳都讓她越發思念長安。 孟追歡好像走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屬于寧遠將軍李承玠的世界,一個沒有繁花疏柳、詩文長歌、愛恨情愁的世界,這里胡風浩浩、鞞鼓喧嘩,春風過關而不入、大雁徘徊而南飛。 周清烈命令大軍駐扎在隴右道伊州城郭之外,孟追歡還未走到中軍營帳,便聽帳中一陣拍案之聲。 李承玠雙手撐著桌案向孟追歡道,在這里駐扎一個月?再拖下去,扎那都要打到沙州了! 周清烈卻不回他,轉而向著孟追歡道,第二批糧草走到哪里了? 孟追歡將戶部傳來的密信放到周清烈的桌案上,快到涼州了,算上現在的,吃上三個月沒有問題。 李承玠面色焦急道,周老將軍,我只要明光軍兩千精銳,我與宇文將軍一同,先去夜探一趟扎那的人馬。 宇文飛熊如今是伊州的守將,無人攻城他不得擅出,周清烈甚至不忘提點一番李承玠,在我營中,若是發生欺辱忠臣遺孀的事,我只會依照軍法處置。 李承玠青筋暴起,對周清烈怒目而視,周清烈,你什么意思? 周清烈對著他的副將道,明光軍李統帥藐視主帥、不服軍令,打二十軍棍。 旁邊的侍衛面面相覷,終究還是將李承玠押了下去,在營帳外打得啪啪作響。 孟追歡搬了胡凳來,看著李承玠挨完二十軍棍后,才跟著楊吹花將李承玠扶回了明光軍營帳。 李承玠似是很不好意思見到她,趴在榻上將頭埋在被子中不理她。 牛術火急火燎地背著藥箱從帳外趕來,一進來便要扒李承玠的褲子,孟追歡不自然地將臉轉了過去。 怎么打得這么重,牛術將金瘡藥取出,遞給孟追歡讓她來抹,王爺你也不知道叫兩聲,那行刑的人也不會下這么重的手了。 孟追歡握著藥瓶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半虛著眼睛往那傷口上胡亂敷著。 楊吹花小聲對牛柳嘀咕道,孟娘子在旁邊看著行刑,王爺就算被打死,都不會叫一聲的。 李承玠趴著也不忘呵斥楊吹花道,在說什么呢? 說王爺你有骨氣,竟真挨那個瘋子二十軍棍。楊吹花撇了撇嘴。 他是主帥,軍令如山啊,李承玠企圖拉上褲子卻被疼得直吸涼氣,他的瘋病是不是沒治好啊,我說就該讓那日蘇把那個巫醫帶上。 周將軍他不是瘋子,孟追歡悄聲道,你現在被打了,一時半會兒馬也不能騎,就別想著奇襲扎那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