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聽到女兒的名字,鄭齡語的眼淚悄無聲息從眼角滑落。 * 坐了13個小時飛機,從米蘭的黑夜趕到了陵海的白天。徐洲緊緊牽著關爾的手,這一路她不哭不鬧,很安靜,安靜到徐洲害怕她下一秒突然倒地不起。 到殯儀館門口的時候,她不愿意進去,空洞的眼神多了一絲驚恐,緊緊拽住徐洲的手,說她害怕,害怕見到痛哭的鄭齡語,害怕看到冷冰冰的關盛。 她的聲音委屈夾雜著恐懼,徐洲,我想回家。 她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徐洲心疼地把她抱在懷里,爸爸mama很想你,我們再等等他們,然后一起回家好不好。 關爾看到佝僂在長椅上的鄭齡語,三天前視頻里鮮活明媚的母親仿佛一下滄老了十歲。她的腳像灌了鉛,每走一步都沉重無比,她沙啞地喊了一聲mama。 鄭齡語看到她,像落水掙扎后看到了浮木,看著她失聲落淚,卻在抱住她時一下爆發出尖銳又沙啞的哭喊聲,一聲聲長一聲聲短,像一把長錐鉆進她的胸膛,把她的內臟攪得稀碎。 在整個喪事流程中她像個扯線木偶,按部就班聽著所有人的安排,她平靜地看著蓋上白布的父親被推進火化室,平靜地看著母親撕心裂肺地將化成白骨的父親一塊塊裝進罐子里。她好像被施了止哭咒,整個人麻木不仁,從米蘭回來到現在一滴淚沒流。 直到關盛變成一個小小的盒子捧在她的手上,居然能完完全全被她抱在懷里。她才驚覺,她那么大一個能跑能跳,一見她就笑的爸爸怎么就變成了一個不言不語的木盒子。 那一刻巨大的喪失感開始從四面八方沖進她所有的感官里,沖破了她的身體防御機制,像被千萬顆針同時刺進心臟里,劇烈的痛感讓她雙腿疲軟,再也站不穩。 好在旁邊時刻注意著的徐洲眼疾手快將她扶住,她像失去了所有支撐的骨頭,只剩一具皮囊順著他的身體往下滑落,直到癱坐在地板上。徐洲眼眶發紅,雙唇緊閉,只能用力抱著她。她一開始只是無聲落淚,接著小聲抽泣,后來痛哭的聲音回蕩在冰冷沒有盡頭的走廊里。 關爾這時候才驚覺爸爸的花兒,落了,已經落盡。 陳政南趕過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在靈堂,黑白照上的關盛,神采奕奕,遲暮依舊帥氣。 他點了三支香,:老關,我會照顧好鄭廠長和關爾,逢年過節,我會去家里吃飯,你放心,一路走好。 他擁抱了鄭齡語,說保重好身體。一旁的關爾小臉煞白,眼睛腫得像個核桃,看向他時,眼眶里蓄滿了淚水。他上前將她抱在了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老關去另一個世界享福了,以后哥哥在呢。 關爾顫抖著身體,泣不成聲,濡濕了他的上衣。 * 五個月后。 爸爸,你現在過得還好嗎?有沒有找到新的爸爸mama啊?還是說你變成了一只小鳥?一條小魚?關爾微笑著摸摸照片上父親。 年底了鄭廠長說廠里效益非常好,要賺大錢了!過兩年給我買獨棟大別墅!到時候啊,我們兩個一起住,羨慕吧?還有,你女兒我,意大利進修回來的金牌家居設計師!可厲害了!關爾神氣地對著照片自言自語。 爸爸,我和mama上個月去米蘭了,順便把瑞士挪威都逛了一遍,你要是和我們一起去,肯定嫌冷,所以就不帶你啦。得夸夸你做的米蘭攻略手札,非常詳細! 爸爸,你的生日快到了,你想要什么禮物啊?有空了來夢里告訴我,我去給你買啊!關爾如鯁在喉,豆大一顆淚珠掉在了手背上,聽到身后有人,趕緊擦了擦眼睛。 乖乖,晚上敏卿阿姨邀請我們去吃飯,還有灣灣他們也在,收拾一下,一會徐洲來接我們。鄭齡語走過來攬住女兒,從殯儀館回來他們都刻意回避,不在對方面前流淚,提及關盛都是笑著調侃。 mama,爸爸對你那么壞,你還那么想他。關爾靠在鄭齡語的肩膀上。 爸爸曾經也愛了mama很久很久,只不過后來愛沒了,就剩親情吧。如果時間重來,mama依然不會后悔和爸爸結婚,他雖然在愛mama這件事情上半途而廢了,但是mama卻很慶幸,在他活著的時候還在好好愛著他。起碼,現在想起來,我沒有遺憾了。乖乖,mama知道我和爸爸的感情變化對你產生了一些影響,這一點mama一直很抱歉。鄭齡語摸著女兒的頭發,聲音很溫柔。 mama是個負面的例子,這輩子注定對你爸爸的感情是拿得起,放不下了。但是你和mama不一樣,徐洲和爸爸也不一樣,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愛情模板,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人沒了,就什么都不作數了。 起來吧,換衣服,待會徐洲該到了。鄭齡語站起來,朝女兒伸出手。 關爾看著笑容燦爛的母親,伸手抓住她,借力自己站了起來。 * 小寶貝,叫干媽!干媽送你一家糖果廠!關爾逗著李灣灣懷里五個多月白白胖胖的小嬰兒。 等會,這話我錄下來!李灣灣笑著說。 你錄下來也沒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寶寶,爸爸抱,讓mama休息會。周途把孩子抱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