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裴縝露出疑惑的目光。 “血跡大面積暈染開,且無噴濺跡象,唯獨臉上出現兩三個血點,著實奇怪?!?/br> “血點呈什么狀態?濕的干的?” “記不得了?!眲⒇踝餍奶摰卮晔?,“當時兒媳婦不是生孩子嘛,我著急回家抱孫子,匆匆瞥了一眼,也沒當回事兒。昨天被那雞血啟發,越想越不對勁兒,就來找你了?!?/br> “有勞劉仵作了,有事我再找你?!?/br> 打發走劉仵作,裴縝帶著疑惑敲開了梅七巧的房門。竇縣令也在房里,見到裴縝,沒有往昔的熱情。 梅七巧靠著椅背:“裴寺丞要進來坐坐嗎?” “不了,我問句話就走。夫人是第一個看到江秉燭尸體的人,當時他臉上有無血跡?” “沒有?!?/br> “夫人確定?” “到現在我腦子里還是他那張死不瞑目的臉,干干凈凈,什么也沒有?!?/br> 打梅七巧處出來后,遇上沈濁,裴縝叫他再去盤問一遍薛葛二人,自己則找上趙師爺,問他要了吳良的卷宗。 裴縝坐下來讀半晌,合卷后問趙師爺:“jianyin婦女在我朝不是重罪嗎?jian污一人判處十年,超過兩人便要施以宮刑,被吳良jian污的女子多達十數人,為何他只坐了區區十年牢,也沒有施以宮刑?” “裴寺丞是否記得吳良的綽號?”趙師爺問。 裴縝記憶一向好,脫口而出:“長舌鬼吳良,竇縣令提到過?!?/br> 趙師爺露出一抹詭秘莫測的笑:“這正是問題所在?!?/br> “什么意思?” “吳良他……用的不是下面那東西,而是……”趙師爺左右看了看,刻意壓低聲音,“而是他那條舌頭!” 裴縝大惑不解:“用舌頭?” “別人的舌頭至多三寸長,他那條舌頭足足五寸長,當真天賦異稟?!?/br> “未免過于離奇?!?/br> “誰說不是,拋開其他不談,這能得趣嗎?”迎上裴縝鄙夷的目光,趙師爺意識到失言,忙調轉話題,“連帶著案子也難辦,你說他jian了吧又沒jian,沒jian吧又jian了。當年審這案子的李縣令,不知愁白了多少頭發。從重判處也只關了吳良十年。說實話,倘若換成竇縣令,吳良這會兒骨頭怕似都爛沒了?!?/br> “這話怎么說?” “裴寺丞有所不知,這其中還牽涉到一條命案。十二年前秋月的某日晌午,蘭溪村的村婦杜月娘被其夫發現暴斃于家中,當時她衣衫不整躺在床上,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脖子上有明顯勒痕?!?/br> “誰這樣大膽,光天化日里行兇?” “這案子至今是個懸案。李縣令曾懷疑過吳良,又因沒有充足證據,不了了之。李縣令為人方直,萬事以法度為先,沒有確鑿的證據絕不給人治罪。竇縣令就不同了,他一般疑罪從有。要不我怎么說換成竇縣令來審吳良骨頭渣都爛沒了?!?/br> “杜月娘的卷宗還在嗎?” “怕是得找找,等我找到了給裴寺丞送過去?!?/br> 裴縝回到下處,沈濁和林畔兒盤腿坐在窗下用飯,沈濁嘴里嚼著蟹黃畢羅有皮有餡的點心,當成燒麥好了,含混道:“我們等不及,先吃上了?!?/br> 林畔兒給裴縝盛一碗豆粥:“廚房做的豆粥清甜可口,二爺嘗嘗?!?/br> 裴縝就著碗沿“滋溜”吸了一口,果真綿軟適口,清甜不膩,順勢挾起一只畢羅,才咬開一個邊兒,便覺腥膻氣撲面而來,入口品了半天沒品出個名目。 “畢羅也是廚房的?” “只有豆粥是廚房的,畢羅是沈濁外面賣回來的。一份蟹黃畢羅,一份羊肝畢羅?!币娕峥b的畢羅咬了一口便沒再吃,挾起一只蟹黃的送過去,“二爺吃不慣羊肝的,嘗嘗這只蟹黃的?!?/br> 裴縝接在碗里,又見林畔兒挾走原先的羊肝畢羅,默默吃起來。她的嘴巴咬在他咬過的位置,雪白的皮子上留下淡紅的口脂印。自打上次給她涂過口脂,她好像終于會用那玩意兒了,時不時涂一層,紅紅薄薄,像粒初初見紅的毛櫻桃。 沈濁見他端著飯碗,目不轉睛盯著林畔兒看,一頓無語,“干脆把眼珠子摳出來黏畔兒身上得了?!?/br> “你咕噥什么呢?”裴縝沒聽清楚。 “我說你什么時候娶畔兒?” 言出,另外兩人不約而同停止了咀嚼。裴縝悻悻道:“關你什么事!” “我是替我們畔兒打抱不平?!鄙驖嵋粭l胳膊搭在林畔兒肩上,“你別打量我們畔兒好說話,默默無爭,就可以不給她名分?!?/br> “吃你的飯吧?!睊镀鹨恢谎蚋萎吜_扔他碗里。 沈濁偏不使他如意,嬉皮笑臉地問林畔兒:“畔兒,你實話實說,他有沒有對你不老實?” 林畔兒低頭扒豆粥,并不答話。 “愈說愈往下流處去了,我問你,交代你的事辦的怎么樣了?” 沈濁咬一口羊肝畢羅,隨即叫苦連天,“哎喲,一般人真吃不慣這個味,畔兒你行行好,也幫我吃了吧?!?/br> 林畔兒默默挾起來,裴縝一箸頭打在上面,看著跌落的畢羅,故作惋惜道:“沾灰了,不能吃了?!?/br> 沈濁見他吃味,笑到腸子打結。 裴縝眼睛狠狠夾他:“笑夠了沒有,笑夠了起來回話?!?/br> 沈濁打席子上爬起來,咳了咳,盡量克制不笑出聲:“我問過薛葛二人了,他們說江秉燭臉上的確有血點?!?/br> “兩個人都能確定?” “也不是,薛敬武十分肯定。至于葛亮他看到那攤血嚇得夠嗆,壓根不敢看他師父的臉,后來抱著師娘梅七巧離開,一直陪在梅七巧身邊,再沒見過尸體?!?/br> “梅七巧堅稱沒有,薛敬武與劉仵作又親眼證實有,怎么可能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見鬼了不成?” “莫非挪動尸體時不小心蹭上去的?” “死了兩三個時辰,血早凝固了,且蹭上去的與濺上去的又不同?!?/br> “那就只有鬼知道了?!?/br> “怕是人搞的鬼?!?/br> 第33章 .百戲篇(十二)黃泥 沈濁吃完飯就沒影兒了,林畔兒收拾碗箸,裴縝坐在窗邊發呆,想必又在為案子勞神。 趙師爺捧著一指厚的卷宗過來交給裴縝,裴縝坐到案前看起來,他這幾天總是這樣,怕看了不下百萬字。林畔兒擔心他傷了眼睛,將窗邊的薜荔撥開,使陽光多透進來些。做完這些,將碗箸給廚房送去。 廚房里孫大娘在做蓬糕,林畔兒打了幫手,臨了給她拿回來一碟。裴縝仍舊坐在案前,甚至連姿勢都沒變過。林畔兒將一壺新沏的茶并蓬糕放在案邊,供他餓了食用。 裴縝過一會兒發覺:“哪來的點心?” “廚房孫大娘給的。二爺晌午吃的少,我怕你中途餓?!?/br> “全怪沈濁在旁邊插科打諢,害我沒吃上幾口?!?/br> 林畔兒拈起一塊:“二爺嘗嘗看,我和孫大娘一起做的?!?/br> “哦?你還會做蓬糕?”裴縝把林畔兒拉到自己腿上坐著,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 “開始不會,孫大娘手把手教,做了兩個就上手了?!?/br> “我的畔兒真聰明?!标乱粔K蓬糕喂到她嘴里。 林畔兒想下來,被他緊緊摟住。 “二爺……” “叫二爺干嘛?” 林畔兒看著大敞的窗子:“會被人看到的?!?/br> “原來是怕看?!蹦闷鹨槐緯?,打落窗上叉竿,窗子自動閉合,“這回沒人看見了?!?/br> 臀下傳來異物感,熱熱地戳著她。 裴縝咬著她的耳垂道:“今天沈濁的話你也聽到了,外人都當我冷酷無情,連個名分也不給你?!?/br> “不怪二爺……” “我當然知道不怪我,我問你,你還是原來那個主意嗎?” “嗯……”聲音低不可聞。 “哦?!迸峥b的目光重新聚焦回卷宗上。 也不說放開她,就那么抱著她看,林畔兒感覺戳著她的東西越來越熱、越來越硬,她不安地挪動屁股,也沒能好受一點兒。裴縝好似全然不受影響,實則鬢角細閃的汗珠出賣了他。究竟他是在折磨她還是折磨自己? 好在裴縝的心神全部灌進卷宗,欲望極快平息。林畔兒無事可做,眼睛掃過一段文字:死者杜月娘,芳年二十五,身高五尺一寸,衣裳被推至雙乳之上,下身赤裸,全身密布青紫淤痕,腹部有淡紅色瘢痕,頸處勒痕周項兩圈,舌頭外伸,兩眼凸出,全身無血跡,縊殺無疑。 死者西南方一丈遠處,拾得汗巾一條,材質與死者指甲里的碎屑吻合。 裴縝見林畔兒也在看,喃喃道:“杜月娘死時下身赤裸,上身胸脯袒露在外,符合jian殺特征。然而經虔婆檢查其下體并無受侵痕跡,怕只有用舌頭才辦得到,結合當天有村民在附近見過吳良,換成竇縣令來審,吳良的確已經死無葬身之地?!?/br> “用舌頭?”林畔兒神情困惑。 “趙師爺和我說時我也吃了一驚,吳良侵犯女子用的不是陽物而是舌頭?!?/br> 林畔兒顯然還是無法理解,裴縝取過紙筆,畫了一副粗陋小畫,簡單幾筆將情景描繪出來:“我想大概是這樣?!?/br> 林畔兒仔細看了半晌,說:“這個人舌頭也太長了,好像妖怪!” “要不怎么是長舌鬼?!?/br> “二爺怎么把這個案子翻出來了?” “查吳良順帶牽出來的?!?/br> “是吳良做的嗎?” “不能確定?!?/br> 裴縝看著在他腿上坐的甚舒服的林畔兒,無奈道:“還不起來嗎?我腿都麻了?!?/br> “忘了?!?/br> 林畔兒起身。 晚飯時分,沈濁打外面轉回來,進門便問裴縝:“江秉燭的案子有眉目了?” “暫時還沒有?!?/br> “我回來的時候路過班房,聽那班小子在編排咱們,說當大理寺來的官多有本事,原來不過爾爾。被我教訓了一頓才算老實?!?/br> “他們愛說說去,你何苦與他們起爭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