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畔兒?!彼兴?。 “怎么了?” 他踟躕半晌,說不出個子丑寅卯。 “二爺好生休息,我下去了?!?/br> 他氣餒,區區一句你還賣不賣怎么就是問不出口。 林畔兒回到下處休息,忽見六餅鬼頭鬼腦地拉開門栓出去,林畔兒追出去叫住他,“三更半夜,出去干嘛?” “就是三更半夜才出去,門房上坐更的婆子賭錢玩,我去湊湊熱鬧?!闭f著拉上林畔兒,“畔兒jiejie去不去?” 林畔兒沒見過賭錢,思慮一瞬也跟去了。 第11章 .蛇女篇(十一)查抄 第二日裴縝照例去大理寺當值,才進院門便看見空地上站著兩排整裝待發的兵士。又暼見沈濁蹲在朱漆廊柱下吃籠餅,上前詢問:“這些人做甚?” “房少卿從京兆府借來的,準備查收崔陸兩家的字畫?!?/br> “你昨天跟他說了什么?” “娉柳說的那些,誰知房少卿賊得很,跟杜正卿回稟說這里面恐怕有文章,要去兩家搜查字畫,今早順道把人手也帶來了。只等杜正卿的搜查令簽下來?!?/br> 裴縝道:“搜搜也好,崔郁與陸龜年的關系過于怪異,我總覺得里面有文章?!?/br> “機靈鬼似的,咱們累死累活,他坐收漁翁之利。下次在他面前我是什么也不敢說了?!鄙驖嵫氏伦詈笠豢诨\餅,將包籠餅的油紙隨手塞進磚縫里。 “他是你上司,向他回稟原是應該的。至于漁利,有沒有還兩說?!?/br> 談話間,房少卿捏著搜查令出來,命裴縝沈濁去搜查陸府,他去搜查崔府。 丫鬟仆從皆被從房中驅趕出來,在院中站成一排,垂眉低目,不敢做聲。 沈濁自帶著府兵去幽春閣及書房搜查。裴縝在庭中踱步,目光自然而然落到鄒玉盈身上。她立于人群之外,身旁除了兄長鄒子祿外僅有兩個丫頭跟著,眉尖微微若簇,似有苦相。 裴縝走上前去:“能否問陸夫人一個問題?” 鄒玉盈目光低垂望著地面,“裴寺丞請問?!?/br> “陸龜年死了,夫人心情如何?” 聽到這個問題,鄒玉盈身子微微一顫,未等表態,鄒子祿先行一步,一把揪住裴縝衣領:“什么狗屁問題,你小子找揍是不是?” 守衛在旁的府兵見狀,刀柄架在鄒子祿脖子上,鄒子祿不敢亂來,罵罵咧咧松開手。 裴縝盯在鄒玉盈身上的目光一刻未曾放松,進一步逼問:“是開心還是傷心?” 鄒玉盈眼皮略掀,終于肯正眼看裴縝了,“裴寺丞為何這樣問?誰的死了夫君會開心?!?/br> 裴縝目光沉下去:“夫人沒有正面回答我,而且面對我如此無禮的問題,夫人好像并不生氣?!?/br> 鄒玉盈目光中閃過一絲慌亂,緊接著低下頭,如水般沉靜著。 鄒子祿則憤憤道:“不生氣是我meimei教養好,你別不識好歹?!?/br> 裴縝微默,突然話鋒一轉,“冒昧去夫人臥房查看,相煩指個丫鬟引路?!?/br> “紅玉?!编u玉盈叫出一個丫鬟。 路上,裴縝問紅玉,“在夫人身邊伺候多久了?” “回官爺,半個月了?!?/br> 裴縝剎住腳步:“半個月?” “是,我上月二十五被買入府里,到今天整好半個月?!?/br> “夫人身邊幾個人服侍?” “喲,那可多了,里里外外加起來十來個人呢?!?/br> “服侍夫人最久的是誰?” “夫人身邊都是新來的,沒見著有老人?!?/br> 裴縝默默尋思,上月二十五……即是說在戚行光遇害第二天陸龜年便換掉了鄒玉盈身邊的丫鬟婆子,如此不符合情理的舉動,究竟意圖掩蓋什么? “夫人脾氣如何?” “夫人知書達禮,安安靜靜,可好服侍了,從不為難我們做下人的?!?/br> 說話間,鄒玉盈的房間到了,紅玉引他進去。室內布置馨雅,房間縈繞著不濃不淡的香氣,裴縝聞著那股香氣,聲音陡然拔高:“哪來的香氣?” “想是月見草的香氣還沒散?!奔t玉笑著說,“夫人愛聞月見草的花香,說那氣味晚上助眠,讓晚上開花時搬進來,第二天花謝再搬出去?!?/br> “夫人一直有這個習慣嗎?”想起問了也是白問,“算了,不用回答?!?/br> 裴縝打開鄒玉盈的梳妝匣檢查,匣中擺的不過首飾細軟,沒有特別之物。目光逡巡一圈,忽然落到西窗前的陶俑上,陶俑陶泥燒制,呈跳舞小人狀,上刷三色釉彩,精美絕倫。 裴縝拿起來把玩,“夫人喜歡這種玩意兒?” “談不上喜歡,拿來做擺設的,前些日子被風吹落窗外摔碎了幾個,也沒見夫人在意?!?/br> 裴縝見再沒有什么好看的,退出房間。 回到庭院,鄒玉盈面前:“我見夫人屋里擺有月見草,此等鄉野小花,何以得夫人垂青?” “裴寺丞辦事真仔細,連個花花草草也不放過。我們家花園子有上千種花,你要不要一一去認識認識?”鄒子祿不忿地嘲諷。 裴縝不理睬他,只盯著鄒玉盈。 鄒玉盈道:“喜歡它的香氣,夜晚聞著安神助眠?!?/br> “夫人有這個習慣多久了?” “大概兩個月?!?/br> 裴縝思忖道:“我聽聞夫人身邊的人都是新來的,緣何不見老人,縱是他們有什么錯,也不可能一起犯錯罷?” 鄒玉盈嘴角抽動,第一次出現了不自然的表情,語氣也變得生硬不耐煩,“換幾個丫鬟婆子需要什么理由,不喜歡就換掉了。裴寺丞還有事嗎,沒事我想回房休息了?!?/br> 裴縝沒攔她,“夫人請便?!?/br> 鄒玉盈走后,裴縝又詢問了幾個婆子,幸得府里也是有些老人的,雖不在跟前伺候,多多少少知道些什么。據一個年長的婆子交待,鄒玉盈在娘家時受過刺激,精神不大好,有時候瘋病上來夜半哀嚎,別提多瘆人了。每當發生這種事,夫人房里的人都要重新換過。 “這話是誰說的?” “哎喲,當然是老爺說的,我們哪里敢編排主子?!?/br> “誰給夫人找來的月見草?” “這事是我做的?!蹦硞€小廝站出來,“大概一個月前吧,管事的說小姐要月見草,問誰知道這種花,我說我知道,鄉下到處都是,鄉親們都叫它夜來香。管事的說甭管叫什么,弄來一盆?!?/br> 裴縝道:“你確定是一個月前?” “端午節過后的事,到今個兒,頂多一個月?!?/br> 裴縝心下狐疑。 沈濁搜羅一堆字畫帶回來,此外,他還在幽春閣的角落里發現了一副草稿,鬼畫符似的,看不出所以然。裴縝拿過來看,也沒看懂。沈濁問裴縝有沒有收獲,裴縝說了月見草的事。 沈濁直呼離奇:“又是月見草,這是怎么了,活了二十幾年沒聽說過這種東西,忽然間它就家喻戶曉了?!?/br> “而且鄒玉盈所說的時間和小廝說的時間對不上,這種事她完全沒有必要撒謊……” “說起來陸龜年的尸體旁邊就沒有聞到月見草的香氣?!?/br> “足足三天,有香氣也散了,縱算不散,也被濃重的尸氣味掩。聞到了才是怪事?!?/br> “你說,還會有下一起嗎?”沈濁道,“算算時間,距離陸龜年遇害已經過去六天了,以兇手的作案速度來看,間隔夠長了,會不會明天又出現新的遇害者?” “戚行光到崔郁間隔三天,崔郁到陸龜年間隔四天,這次的間隔確實夠長。然而還是不能定論……” 房少卿那頭遠不及他們順利,崔公子率家奴攔在門口,死活不讓他們進去,最后還是崔母出面,好說歹說,在再三保證一定會歸還的情況下讓把畫取回來了。 崔陸兩家加一起,字畫達千幅之多。房少卿召集起大理寺所有人手,足足翻看了兩個時辰,把上千幅畫從頭到尾過了一遍。遺憾的是,毫無線索可言。 裴縝到家時已近子夜。脫下衣服,直接躺床上挺尸。林畔兒進來,見他手搭在額頭上,以為他的心疼病又犯了,問用不用揉按。 裴縝說揉按揉按也好。 林畔兒上前解開中衣,掌緣處貼在裴縝胸上,慢慢往外推揉。揉按久了,氣力不濟,鼻腔里傳出細細喘息聲,裴縝本來閉著眼睛,聞聲睜開,從上到下地打量林畔兒。 忽然,他雙手扣在她腰側,掐著她的腰顛倒位置。明明滿身疲憊,卻不知哪來的欲望。對著她的嘴巴正欲親。林畔兒突然橫胳膊擋住。 “要付錢?!?/br> 裴縝原以為她不同意,見只是要錢,答應給她,誰知還是不讓碰。 “先付?!?/br> 裴縝無奈,伸胳膊夠下衣架上的衣服,取出里面的荷包塞林畔手里,林畔兒這才順從地任他施為。 不同于上次被春藥控制,這次是實實在在的欲望,他擺弄各種姿勢要她,恨不得將壓抑了兩年的感情全部發泄出來,像只野獸在她的身體里橫沖直撞,不顧她的身體承受不承受得住,以至完事后,林畔兒軟在床上,好久動彈不得。 裴縝過意不去,拿衣袖擦拭她臉上細汗:“怎么不叫停我?” “我叫了,二爺你沒聽見?!?/br> 裴縝尷尬萬分:“抱歉?!彼麖牡厣蠐炱鹨路?,扯下腰帶上的玉鵝,“這個你也拿著?!?/br> 林畔兒舉起來看小鵝作回首貼頸狀,肥狀可掬:“值多少錢?” “我也不清楚。一二百兩總是有的?!眴柫峙蟽?,“你很缺錢嗎?” “嗯?!?/br> “要錢做什么?莫不是家中有急用?” “賭著玩?!?/br> “什么?” “坐更的婆子們閑著無聊賭錢玩,我和她們玩,從沒贏過?!?/br> 裴縝不可思議道:“你賣身就為了賭錢玩?” “嗯?!?/br> 裴縝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幾次欲言又止。他活這么大,第一次遇見令他無語的女人。趿來鞋下地,“你今晚睡這,我到外間睡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