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誠是想說……”這一次，阿誠開口得十分勉強，而且還紅了臉，他說道，“被人背著的，并不一定是弱者。還有一種可能，只是因為，被背著的那一位，在背著的人眼里，十分神圣，值得必恭必敬地對待?！?/br>
    “那很好……真是謝謝阿誠啦?！彪m然沒怎么明白阿誠到底在說什么，但黎錦至少知道“十分神圣，值得必恭必敬地對待”肯定是一種贊美。

    “所、所以呢……將軍要不要阿誠背著回家？”阿誠那原本白皙的膚色，已經連耳朵都變紅了。他十分羞澀地望著黎錦，似乎充滿了期待。

    “嗯……雖然阿誠你這么說我非常高興，但還是不要了吧?！崩桢\頗為不自在地說道，“這大街上有那么多人呢。你背著我回家的話，真的很奇怪，太顯眼了吧……”

    “將軍說的是……阿誠知錯了……”阿誠楚楚可憐地點了點頭，清澈漂亮的眼睛里仿佛還有淚光閃爍。

    “不是不是……什么嘛，為什么阿誠反應會這么大啊……”看了阿誠這惹人憐愛的模樣，黎錦的心情尷尬不已，“為什么，我只是理所當然地描述了一下事情的性質，你就變得好像背負了偌大的委屈一般啊……”

    “阿誠也……不知道嘛……”阿誠像剛挨打過的小狗一般委屈地說道，“雖然阿誠知道，自己覺得委屈是沒有道理的，但阿誠現在的感覺，就是委屈嘛……”

    “為什么不讓你背我，你就要委屈啊……”黎錦長長地嘆了口氣，“我覺得，要是我讓你背我，被拒絕了，我覺得委屈，還情有可原。你怎么這么想背我啊……”

    “呼嗚……”阿誠沒說話，只是搖了搖低垂下來的頭。

    并且，在搖頭的時候，阿誠甚至發出了有點帶哭腔的奇妙聲音。

    那副模樣實在可愛極了。

    黎錦聯想起了，以前見過的，小狗從水里出來的樣子。

    小狗就是搖著頭，把頭上、身上的水甩掉的。

    阿誠倒是把小狗搖頭時那種有點狼狽的可憐表情表現得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著小狗學的，他的神態、動作，簡直惟妙惟肖。

    “……好吧。阿誠還是很可愛的?！崩桢\果然還是見不得阿誠可愛的模樣，只得在心中投降了。

    “等一下?！崩桢\說道，“那邊有個藥鋪，你先等我一會兒。我要進去一趟，回來再繼續聊吧?！?/br>
    “??？將軍生病了嗎？還是說，要為什么人抓藥呢？”阿誠的反應，迅速得令人驚訝。

    甚至好像在一瞬間就忘記了剛才的傷心難過委屈似的，阿誠的神情非常緊張與焦慮。

    “別慌，什么事都沒有啦?！崩桢\伸出纖長的手指，在阿誠白皙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偠灾?，你不用跟著進來，先在這里等我一小會兒就是了?！?/br>
    黎錦出手的動作，力度十分輕柔。與其說是點或者戳，不如說是揉了揉而已。

    對阿誠說罷寬心安慰的話語后，黎錦便獨自進了那家藥鋪。

    藥鋪這種地方，總是飄散著一股獨特的藥香。

    盡管不能說是令人懷念的香味，但每次聞到的時候，黎錦都會恍惚地回想起，“舊日的美好時光”這一類的意象來。

    在黎錦的感覺上，藥鋪是僅次于茶莊的，擁有極為美妙的氣味的地方。

    但是，每家藥鋪進去的時候，都令人感到很陰暗。屋子里，幾乎很少有光線透進來，總是暗到讓黎錦眼睛有些發痛的程度。這一點，黎錦實在不太喜歡。

    黎錦也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措施。

    藥鋪要盡量保存各種藥物不變質的話，就不得不控制整間屋子都長時間處于一種避光、陰涼的狀態。

    如果藥鋪光線明亮、甚至還很溫暖的話，儲存的藥材就太容易失去藥效了。

    因此，雖然藥鋪有著近乎芬芳的氣味，卻不能說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地點。

    藥鋪也不是什么勤行。

    在那里工作的伙計、掌柜這一類人，都流露出一種懶洋洋的，不怎么愿意搭理顧客的氣質。

    其實，這些人擺出這種表情，倒也正常。

    來藥鋪抓藥的人，一般來說，心情都不會太好。

    像普通的商家一樣，對顧客太過于熱情的話，顧客的感覺，可能會更糟糕。

    因為明白這一點，黎錦自然沒有在意自己進來時是否遭遇冷遇的問題，她徑直走向了伙計。

    “我想配一副香囊用的藥材?！崩桢\以平靜沉穩的聲音說道，“但是，我不知道香囊里裝的一般是什么藥材好。你們有沒有推薦的配方？如果有的話，就給我配一副合適的吧?！?/br>
    “大夫！”伙計轉過頭，朝藥鋪深處的房間叫道，“有顧客來了，您出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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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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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藥鋪還有“駐店藥師”這個職位啊。

    黎錦今天才知道這個知識。簡直是長了見識了。讓她不由得感到十分稀奇。

    因為親自造訪藥鋪的機會十分稀少，黎錦對藥鋪內部種種細節，都處于對此毫無概念的階段。

    而且，即使在很久之前曾經造訪過藥鋪，黎錦也沒有接觸到駐店藥師的經驗。

    從今天的經驗看來，藥師平時大概都在藥鋪較為深處的房間休息吧。也難怪黎錦對此職業近乎一無所知了。

    今天也是出于偶然，才讓黎錦第一次見識到了，自己之前幾乎從來沒聽說過的這個職業。

    雖然對這種職業本來就不是特別感興趣，但是發現了自己過去以來、一直持續存在的某個盲點，還是讓黎錦多少感到有些充實與安心的。

    當駐店藥師走出來的時候，黎錦發現她竟然還是一位女性。

    這位藥師的年紀，大約在四五十歲的樣子，不算年輕也不算年老。

    這位藥師面貌平和，穿著一身簡單而整潔的灰綠色衣服。

    藥師的黑發中，只夾雜著幾根不明顯的白發，頭發梳理得也很整齊。

    她有一張平和而普通的臉孔，看上去，是黎錦無法從外貌分析出醫術水平高低的類型。

    “我能為你做些什么？替你診脈嗎？”藥師這么說道，“如果你在我這里抓藥的話，診脈就是免費的。如果你只診脈，什么都不買的話，診脈就要收取三文錢的費用?！?/br>
    藥師的聲音沉穩而厚實，聽起來完全像是有些學識的中年女性的聲音。

    看起來，這藥師顯然是出來之前在做或者想別的事情，沒聽清伙計與黎錦的對話，才會說這些話吧？

    不過，黎錦倒也完全不在意這個問題。

    既然只是被雇來的藥師，那在沒有客人的時候，想發呆、睡覺甚至干私事，都是可以理解的自由。只要不耽誤正事兒就可以了。

    最重要的是，黎錦又不是對方的雇主，自然不需要關心這種事情。

    “我不打算診脈啦?！崩桢\說道，“我只是想做一個香囊，才進來抓藥的。不過，我不知道香囊該使用什么配方。你能跟我說說香囊的配方嗎？我是打算在這里抓藥的，告訴我的配方應該不用額外收費了吧？”

    “教你配香囊是不收費的。不過，香囊的種類，可是太多了?！彼帋煵患偎妓鞯卣f道，“光是常見的香囊，就有芳香解表的、有芳香化濁的、有疏肝平肝的、有養心活血的、有疏風止痛的、有疏肝解郁的、有安神定志的等等……你打算配制什么類型的香囊？”

    “……種類這么多嗎？”這藥師說話的方式，仿佛是在對自己“報菜名”似的。

    黎錦不由得產生了這個聯想。

    而且，剛開始說話的時候，聲音明明很沉穩的……為什么列舉香囊種類的時候，藥師的聲音就一下子變得輕快敏捷了啊。

    因為說的很快，而且對黎錦來說以陌生信息居多，所以聽完了之后，黎錦什么都沒記住。

    所以，把話說這么快有意義嗎？難道只是為了向黎錦證明自己的業務有多嫻熟？真搞不懂……

    不過，不得不說，雖然藥師的那番話對黎錦沒什么幫助，但這藥師在“報菜名”時的說話方式，還真是流暢，聽起來利索極了。

    但有些可惜的是，這一長串的話，盡管黎錦聽的時候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幾乎完全沒有聽懂，但卻絲毫不影響她聽了之后感到頭暈頭痛。

    作為外行，實在很難分辨與選擇藥師推薦的香料配方。

    黎錦想了想，只得無奈地說道：“功效什么的我不管了，你就說個沒有副作用、味道好的配方吧?！?/br>
    藥師道：“那就直接抓這副吧?！?/br>
    藥師說罷，便拿起毛筆，蘸了墨汁，在白紙上寫了起來。

    藥師寫下來的配方，黎錦幾乎連字也看不懂。

    黎錦看懂了的部分，也就是類似“一錢”“二分”這種計量單位而已。

    于是黎錦無奈地說道：“你寫的這些，我也完全看不懂啊。你至少給我念一下，都是些什么藥吧？不想連買藥都不明不白的啊……”

    藥師語氣有些冷硬地說道：“這是給抓藥伙計看的方子，本來也不是給你看的。你若想知道，我可以給你念一遍?！?/br>
    黎錦說道：“你還是給我念一遍吧。這不明不白的東西，我買了也不舒服?！?/br>
    藥師道：“香附一錢、綠萼梅一錢、沉香二分、茴香一錢、丁香二分、玫瑰花一錢、薄荷一錢?！?/br>
    黎錦真心覺得，自己對醫藥確實是不太懂。藥師的話，讓她覺得這聽起來像是在說燉rou煲湯的材料，很難與香囊配方聯系起來。

    黎錦道：“這香囊配方的功效是什么？”

    藥師道：“芳香解郁，寧心安神?！?/br>
    【按：香囊配方緣自網絡資料，非作者自創?！?/br>
    黎錦聽了又不懂，心生無奈，只得點頭道：“那就這樣吧。抓了給我包好吧。這個合計多少錢??？”

    伙計道：“二十文錢?！?/br>
    黎錦驚道：“二十文錢？就這么點兒藥你跟我要二十文錢？”

    伙計道：“大小姐你先別動氣。你不能只看重量算價錢，要知道一兩金子，有時比十兩銀子還貴呢。這藥物雖少，卻是貴重的藥物，尤其是沉香，更是昂貴極了?！?/br>
    黎錦想想，伙計的話倒也有道理。

    只是這一小堆藥物，居然就要二十文錢，還是讓她心痛不已。

    抓藥這么貴的嗎？又不是什么人參鹿茸，這價格也太離譜了……

    伙計又道：“這些原價應該二十三文錢呢，我自作主張給你抹零到二十文錢，絕沒有多收你錢?！?/br>
    “好吧好吧。那就按你說的抓好了，給我包起來吧?！崩桢\痛苦地回答道。

    “只包起來就行嗎？”伙計詫異地說道，“大小姐你既然是要做香囊的，不應該‘研磨’之后才拿走嗎？”

    黎錦詫異道：“香囊里裝的是原來研磨后的粉末嗎？不是只把藥物裝進去就行嗎？”

    黎錦發現，自己對香囊這個東西，還真是一點也不了解。

    這是肯定的，畢竟，就連自己的父親和弟弟，黎錦都沒有給他們做過香囊。

    而黎錦離京的時候，年紀也算比較輕。她當時能接觸到的同代女性親友，還沒有到給異性做香囊的年紀呢。

    伙計道：“藥物要研成粉末，香味才能散播得濃郁。完整的藥物香味太淡了?！?/br>
    黎錦呆呆地道：“既然這樣，就給我研成粉末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