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
懷著萬分熱情,西奧多仔細研究了一遍他在地下室找到的那張羊皮紙,同時翻閱了不少本地的歷史書籍,順帶不動聲色的詢問了修道院年長的那些人,大致拼湊出了流傳于艾梅洛德的傳說: 大約叁百年前,一位癡迷于煉金術的巫師無意中在沙漠中找到了一本惡魔的召喚手冊,他最終選定在艾梅洛德進行召喚,可惜儀式還沒結束、便被當地的牧師發現,這些牧師殺死了這個邪惡的巫師,但很可惜沒有找到那張繪制著惡魔徽章的圖紙。為了阻止惡魔重現,牧師們專門在巫師召喚的地下室上方的土地修建了這所宏大的修道院,希望借助神明的力量鎮壓這股邪惡的力量。 聽完故事的西奧多對著面前的羊皮紙翻了個白眼,還惡魔徽章,他都畫了不知道多少遍,屁用沒有。這群人為了修教堂,可真會編故事。他知道這個世界沒有鬼神,但他覺得地下室的建筑很是精巧,西奧多很想找到更多關于地下室修建的資料,目前唯一的資料只有這張神神叨叨的無用羊皮紙。 西奧多在陽光下又盯著這張羊皮紙看了一會,突發奇想:如果上面滴上血會不會出現隱藏的字跡?很多古代需要被隱藏起來的典籍不就是這樣做的嗎?外人看來平平無奇,但是滴上特定的液體,新的內容就會浮現。說干就干,西奧多本來準備去外面買點雞血、鴨血,但是他被割傷的手指剛好還沒恢復,西奧多索性狠了狠心,把紗布剝去,擠了幾滴血滴在泛黃的羊皮紙上,而后不抱希望的翻來覆去的盯著這張紙。 出乎意料,原本空白的背面漸漸浮現出猩紅色的文字。西奧多對這古老的技術嘖嘖稱奇,心想等回到帝都就要找能工巧匠研究一番,而后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新出現的文字上。果然是新的召喚惡魔的方法,和正面的文字組合成了完整的儀式: 若欲迎奉至高無上的阿斯莫德,于無光之境,少女奉上虔誠禱告,將你的鮮血與指尖滴落于那覆滿纏繞葡萄藤的石壁之上,繪就古老的符紋。鮮血滴落,紋章漸顯,當最后一筆完成,塵世的壁壘將被撕裂,主將自深淵睜開祂的雙眼,降臨少女之軀,踏入人間。 西奧多思索片刻,他猜測地下室有一種能夠識別聲音高低的機關,必須得是女性的聲音才能開啟,至于鮮血,可能那扇石門也有能夠識別血液主人性別的機關。 這可真是了不起的智慧??! 西奧多越想越激動,幾乎忍不住立刻提筆給自己在帝都的好友寫信。如果這些神奇的機關是他發現的,那么以后自己在歷史上留下的痕跡就不會僅僅是國王的私生子。至于現在,他需要一位不那么迂腐的少女。 伊蓮。 這個名字立刻浮現在他的腦海里。這幾天的觀察已經讓他確信伊蓮是一位非常不虔誠的修女,不僅經常違反修道院的規定給自己俗世的家人送東西,而且只要她周圍沒人,就從來不會主動祈禱。他猜這種人混進修道院就是為了混口飯吃。 裝的還挺像的。 西奧多稍作思索,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注意。 伊蓮面無表情的拿著縫好的外套走進教堂主殿旁的祈禱室,果然給她開門的是西奧多,對方正笑著看她。 這是修道院還是大妓院???這些人是給神禱告還是忙著給人拉皮條??? 伊蓮將手中的外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西奧多大人,這是您要的東西,我要回去禱告了?!?/br> “別急著走,”西奧多攔住她:“你可能不知道,我來艾梅洛德是為了完成一項任務的?!?/br> 伊蓮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一點沒有變化。 西奧多并不氣餒,繼續道:“這項任務不僅關系到艾梅洛德的居民存亡,還會影響到遙遠的埃爾米爾小鎮?!?/br> 果然,在他說出埃爾米爾小鎮的時候,伊蓮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漣漪。 在確認她不會離開后,西奧多打開地下室的門,將手里的蠟燭分給伊蓮一支,一邊領著她往下走、一邊解釋那張羊皮紙,最后倆人停留在黑色的石門面前,他用“教皇讓我來此地的任務是徹底消滅這個叫做阿斯莫德的惡魔,我需要先把它召喚出來,再用神賜的匕首殺死它?!边@句話作為結束語。 伊蓮覺得西奧多腦子有病,準確來說,教會這群人都有病。都十九世紀了,這群人還整天惡魔惡魔的,真是離譜,而且在這個理論上屬于惡魔的地盤說出要殺死它的“密謀”,是不是太囂張了???這些人到底是相信惡魔的存在還是不相信?舉著蠟燭的伊蓮皺眉沉思片刻:“我需要你保證,我只需要和你一起召喚它,你不會對我做別的事?!?/br> 自詡紳士的西奧多微笑點頭。他已經想好了,等這件事一結束,他就立刻回帝都,順便把伊蓮這個不虔誠的小修女帶回家,既然不想做修女,那就當他家仆人吧,整天給他縫衣服也行。 “如果沒成功,”——這種事怎么可能成功——“你以后也不要再找我了?!币辽徰a充。 西奧多再次保證:“當然,如果沒有成功,我以后也絕對不會在修道院打擾你?!?/br> 伊蓮將蠟燭放在一旁的燭臺上:“好,我同意了,要怎么做?” 蠟燭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搖曳。身著修女服的女人跪在蔓延葡萄藤的地磚上輕聲禱告:“……我是您虔誠的信徒,追隨您無上的意志,沐浴于您的暗影之中。阿斯莫德啊,掌管欲望與契約的大人,我愿意為您做任何事,以血rou獻祭,以靈魂奉上,愿您的目光垂憐此卑微的仆人,賜我聆聽您的資格。大人,指引我,塑造我,讓我成為您意志的器皿……” 念完禱告詞的伊蓮停頓了一會,看向跪在旁邊的西奧多,把匕首還給他,同時伸出手指:“麻煩你幫我割一刀,我下不去手?!?/br> 昏暗的燭光下,她看不太清對方的表情,只覺得西奧多的臉色比剛剛要蒼白一些。就在她咬著牙準備忍受疼痛時,對方并沒有接過匕首,看向她的目光帶了點微微的笑意,輕輕搖頭:“您直接用手指畫就好?!?/br> 伊蓮覺得哪里怪怪的,她猶豫片刻,心想反正這是他說的,而且這種宛如小孩過家家、本來就不會成功的所謂召喚何必還讓自己的手指流血?于是沒有猶豫的直接將手指放在冰涼的石門上,很快憑感覺繪制了剛剛在羊皮紙上的圖案。最后一筆剛剛完成,伊蓮的手還沒來的離開石門,她感覺一陣寒風經過,她的身體下意識多了個哆嗦,看到旁邊面色如常的西奧多后,伊蓮緊張的心稍微平靜了下來:“好了嗎?” 西奧多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朦朧的笑容,他扶著伊蓮、倆人一起站起來:“您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樣子嗎?” 伊蓮剛要搖頭,石門上突然出現的新圖案讓她有些恍惚,她明明記得上面只雕刻著大片的葡萄藤,是她剛剛太過緊張、所以沒看見垂頭悲憫的圣母像嗎?而且為什么這個圣母像……她的手指下意識向著圣母的臉摸去,還沒碰到,石門仿佛感應到什么,自動打開。像是被蠱惑了似的,伊蓮迷茫的走進房間—— 明亮的陽光透過輕盈的白色窗紗灑入溫暖的臥室,柔和的光影在房間內浮動。一側是整齊擺放的書架與寬敞的書桌,另一側則是鋪著柔軟織物的床鋪,窗幔垂落至地,細膩的刺繡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窗外,郁郁蔥蔥的草地生機盎然,一棵蘋果樹枝繁葉茂,沉甸甸的果實映照著午后的陽光。 伊蓮艱難的緩緩轉頭看向一旁還握著她手的西奧多,他的臉上是陌生的和煦微笑:“小姐,您的靈魂告訴我,這是您想要的事物,不過很抱歉,我暫時不能把您的家人帶到這里。您覺得滿意嗎?” 這是故意在捉弄我吧?這一切都是假的吧?伊蓮的身體不聽使喚的顫抖,她再次轉頭看向窗外清晰明確的陽光,在確認一切都是真實的存在后,意識受到巨大沖擊的伊蓮干脆利落的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