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話是這樣說的,她還是替換了薛志鵬的位置,敲響了房門:“問問,你起來沒?” 薛問均是被這動靜驚醒的。 他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里他被困在一個房間里,四周全是電視屏幕,每一格都在播放著有關薛衡的一切。 他找不到門也無處可躲,只能看著。 吳佩瑩依舊在門外,詢問他有沒有事。 薛問均起身將門打開。 吳佩瑩被他煞白的臉色嚇到:“呀,怎么了?臉色怎么這么差?感冒了?” “沒事?!毖柧^躲開她伸來摸額頭的手,“睡過頭了,有點暈?!?/br> “是不是被子太薄了?”吳佩瑩邊說邊走到床邊捏了捏被角,“是要換個厚點的了?!?/br> 她立在一旁,隨意打量著。 薛問均是個領地意識很強的小孩,平時房間也都是自己打理,從不讓人進。 這會兒一看,樣樣東西都擺放整齊,桌子地板也都擦得干凈,連桌角閑置的電視,都用布蓋上了。 她視線劃過墻上的萬年歷:“咦,這怎么壞了?” 薛問均順著方向看去,淡淡地說:“早就壞了?!?/br> “那你怎么不講一聲?這多難看啊?!?/br> 他又看了眼花花綠綠的配色,道:“本來就難看?!?/br> 吳佩瑩當沒聽見:“你等著,我今天放假,我給你弄下來修修?!?/br> 薛問均想說別修了,扔掉算了,又想到丁遙還要靠這個確認日期,就閉了嘴。 洗漱好到了餐桌,薛志鵬如往常一樣在看報紙,像沒看見他一樣。 薛問均也不在意埋頭吃飯。 吳佩瑩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薛志鵬聊著家常,“哦,對,宋琦已經安頓好了,豆豆學籍的事兒讓我跟你講聲謝謝?!?/br> 宋琦是薛問均的表姐,前幾年跟著老公去了東北。近幾年在東北發展不好,宋琦就想著還是回南方,換個環境比較好。 選來選去覺得余江不錯,消費低,又有吳佩瑩這個小姨在,彼此之間能有個照應,就來了。 本來薛問均對這事兒是不怎么關心的,但想到昨晚丁遙了解到的情況,忍不住感慨,他們老吳家人還真都是一個思維,甭管大小事兒,先走著再說。 “城關小學現在插班不不好弄?!毖χ均i道,“你讓宋綺等等,我看看下學期能不能把豆豆從城南弄出來?!?/br> “嗯吶?!眳桥瀣摰?,“哦對了,這周五宋綺叫我們去吃飯,你晚上沒自習看吧?” “沒有?!?/br> “那行,咱一起過去?!眳桥瀣搶χь^的薛問均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拒絕無效。人家豆豆老在就在念叨你這個老舅了......” 薛問均不想繼續聽絮叨,干脆點頭應下,隨后將筷子一放,撈起包就走。 “你來不來得及???不行讓你爸送你啊?!眳桥瀣撛诤箢^喊。 薛問均頭都不回一下,砰地一聲就把門帶上了。 吳佩瑩嘆了口氣,扭頭看到薛志鵬看著大門發呆,頓時氣不打一出來:“別看了,人在的時候沒長嘴,走了演給誰呢?” 薛志鵬收回視線,抖了抖報紙,硬梆??梆地說:“你多問他一句做什么,他一直本事大?!?/br> 吳佩瑩白他一眼,抱著凳子就走。 “你做什么去?” “你兒子房間里萬年歷壞了,我去修?!?/br> “你放著吧?!毖χ均i奪過她手里的凳子,“我來弄?!?/br> 吳佩瑩抱著手,自言自語道:“當人家面這么積極多好?!?/br> 她清清喉嚨,提醒說:“再給他換個厚被子?!?/br> “嗯,知道了?!?/br> 4. 丁遙提出的有關兇手的三個特點,薛問均都很認同。 既然找不到三個特點同時具有的,那起碼也得占上一頭。 人際交往薛問均不行,所以還是要指望劉東。 “屠宰場?”劉東洗著手,疑惑地重復,“你問這個做什么?” “周五家里有人吃飯,我媽想買點新鮮的牛羊rou?!?/br> 劉東揚眉:“呀,跟你爸和好啦?” 薛問均眉頭稍擰,“關他什么事?!?/br> “哦,好吧?!彼α怂κ稚系乃?,“我還以為你們終于把話說開了呢?!?/br> 劉東是知道薛問均家情況的,不過也只是知道個大概皮毛,并不清楚其中內幕。 高一文理分科的時候,薛問均的意向表一直沒交。 劉東當時已經是班長了,跟薛問均關系算不上太好,點表格的時候,怎么數都不夠,對來對去發現缺的是他那份,便從班主任那里要來了薛問均的地址跟電話。 提前打好招呼后,劉東到了薛問均家門口,還沒敲門就聽到里面薛志鵬厲聲質問,聲音之大,隔著門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劉東知道不是個好機會,于是轉身就走,剛下兩節樓梯,門忽然從里面打開了。 薛問均半邊臉上印著紅痕,看見他腳步隨之一頓。 屋內男聲怒道:“你好好看看,你對得起你哥嗎?” 聲音由遠及近,薛志鵬沖了出來,他手里抱著個相框,那黑白照片一看就是遺照。見到有別人在,他也住了口,只是眼神依舊兇狠,對薛問均道:“滾回來?!?/br> 薛問均不理會,將那張揉成一團的表格遞到劉東手上。 他眼神冷得要結冰,仍耐著性子,用平靜地語氣說:“麻煩你了?!?/br>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劉東大概知道了薛問均跟父親關系緊張的事情,從而開始有意地同他親近。 薛問均從不解釋,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一堆爛事兒,但也默默接受了劉東的好意,同他成了朋友。 劉東家里是做回收舊衣的,他從小在各種人里打交道,對南巢的大街小巷更是熟悉不過。 薛問均:“跟他沒有關系?!?/br> “我知道的屠宰場有七家,但都是殺豬跟雞鴨的。牛羊rou嘛,一般都是外地人帶過來賣的比較多,挑趕集的時候去早市能碰到那種卡車拖來賣的?!眲|回他。 “咱們有同學家里是做這個的嗎?我想找人買新鮮的?!?/br> “那用什么找同學,找我呀!”劉東笑容一揚,“五里路菜市場的正德rou鋪,老板跟我爸是朋友,我偶爾去賺賺外快。他們這些老板都有聯系方式的,你要想知道牛羊rou,我幫你去問?!?/br>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薛問均也不好繼續問,只能點頭道:“好,我回頭問問我媽?!?/br> 5. “為什么只問屠宰場啊,醫生呢?有沒有誰父母是做醫生的?”丁遙不解。 從專業角度來看,殺豬哪有解剖尸體的精準啊。 薛問均失笑:“不是每個醫生都能解剖尸體、上手術臺的,而且你認為誰家醫院心會大成這樣,還讓醫生的小孩練手的?” 丁遙一頓,那倒也是。 “那你怎么辦?繼續打聽?” “我周末去南巢的市場找一找?!?/br> “南巢應該不小吧,你要找到什么時候去?” “不知道,總要碰碰運氣?!?/br> 薛問均倒沒那么著急。畢竟事情不會因為著急而出現轉機。 “這樣,你把你爸媽的電話號碼報給我一下?!倍∵b捧著手機,“我明天試試看能不能打通,萬一他們沒換號碼呢?!?/br> 薛問均依言照做了。 “唔,對了,我想問你,你家在余江有沒有什么親戚或者鄰居???”丁遙說,“我還是想找到這個世界的你?!?/br> 薛問均沉默了。 他明白丁遙的意思,但不知為什么,他忽然有些害怕。 死亡的既定結局,他已然知曉,并有時間去改變,所以即便惶恐也可以游刃有余。 可另一個薛問均卻是完全未知的。 他過著怎么樣的生活,跟父母關系是否還好,性格是不是糟糕,一切都是未知。 丁遙就這樣找上去會受到怎樣的反饋,會不會發現自己隱瞞的那些過往,他更是拿不準。 “薛問均?”丁遙手里拿著筆,做好了記信息的準備,卻見他毫無反應,忍不住出聲提醒。 薛問均沒有糾結太久,在生死面前,那點矯情不值一提。 “薛志鵬是獨生子,我還沒出生的時候爺爺奶奶就去世了,至于我媽,是被分配來的,在這里也沒什么......唔,不對,我聽我媽說,我有個表姐搬來余江了,最近剛安頓好?!?/br> “那好啊,你表姐住哪里?什么時候來的?” “我不知道?!毖柧f,“不過周五晚上她要請我們吃飯的?!?/br> “那好啊,你到時候去問清楚一點?!倍∵b說,“除了你表姐還有嗎?你爸媽在余江的朋友之類的?!?/br> “我媽的朋友基本都是警察,但是十年了,我也記不得十年前有哪些熟悉的叔叔阿姨了,更不能保證他們還在余江?!毖柧f,“至于薛志鵬......我班主任吧,楊文龍,你可以去找找看,不過他家住在南巢?!?/br> “啊,那我現在過不去誒?!倍∵b有些為難。 且不說她總要在店里幫工,就說高三的課程緊張得要死,原本就沒給她太多的時間。 她看了看筆筒上掛著的線圈本。 那是她自己做的倒計時,現在是薛問均的 11 月 18 號,距離他被殺還剩下 38 天;是她的 5 月 15 號,距離她高考還剩下 23 天。 她一邊處理著他的問題,一邊還要解決自己的人生大事。她沒有復讀這條路可以選,假如失敗就永遠不可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