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身影重疊在一起，王迎娣在最中間牽著老大和姜娟的手蹦蹦跳跳。

    五個人暫時選擇性忘記姜娟即將要出國做交換生的事情，他們談論著每個人在班上遇到的不一樣的糗事，引得大家笑到一塊。

    這種笑意在走進家門口的時候笑不出來了，因為他們的爹回來了。

    他們忘記了家里面還有一個人不知道家里最重要的事情。

    王迎娣和老二老三互相看了看對方，最終把眼神遞給了老大。

    老大上前了兩步，“爹，我有事兒要跟你說?！?/br>
    “我來說吧?！苯臧牙洗蟮脑捊亓诉^去。向賀國慶走過去，抱住了他的腰。

    “賀大哥?！苯晖萄柿藥卓诳谒?，“我們學校有一個交換生的項目，我報名參加了……”

    賀國慶的眉頭越皺越緊，眼神越過姜娟的身影，向四個孩子看去。

    聽完了姜娟的話，賀國慶只問了一個問題，“孩子們怎么辦？”

    姜娟哽住，王迎娣忐忑的說，“爸爸，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們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的，你們可以放心?！?/br>
    “爹，你以前出去干活的時候，不也是我們自己待在家里嗎？沒有什么區別的?！?/br>
    老二附和著王迎娣的話，老三跟著點點頭。

    老大挺身而出支持姜娟，“爹，再過兩年我就成年了。我比以前更壯更有腦子，也能更好的照顧好弟弟meimei?！?/br>
    “你想在外面打拼你的事業，嬢也想在外面追求她的夢想，我們不應該是阻攔在你們前方的擋路石?！?/br>
    “對對對?！蓖跤啡齻€趕忙的點頭。

    “我們這個家還算家嗎？”賀國慶平淡無波的眼神下是洶涌波濤的風暴。

    姜娟黯淡下了眼神，“如果賀大哥你覺得不合適的話，那我可以把我的名額撤下來?！?/br>
    “憑什么？”王迎娣憤憤不平，“明明爸爸也經常在外面忙工作，為什么mama不可以？”

    “對呀?！崩先埠懿焕斫?。

    “爹，你知道這一次的機會有多難得嗎？”老大準備跟賀國慶說道說道。

    四個孩子同仇敵愾，儼然已經把他當做敵人一般對待。

    賀國慶抿了抿嘴唇，牽上姜娟的手，對他們四個說，“這件事我會跟你們娘好好商量一下?！?/br>
    王迎娣攥緊了拳頭，向姜娟鼓勵，“mama你不能退步，我不想你以后因為我們而后悔，我們從來不是你的累贅?！?/br>
    “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我們?！蓖跤返脑捵尳陰缀跽衩@發聵。

    他依附王建軍的整個上輩子，以至于在找到自我的過程中，時間還很短暫。

    從大學中學到的解放以來的女性課題，讓姜娟回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可是讓她感覺到矛盾的是，她既應該是自我，也是一個母親。

    姜娟低垂下眼皮，反手握緊了和國慶的手，“我們回房間聊?！?/br>
    四個孩子目送著他們兩回到臥室。王迎娣憂心忡忡的看向老大，“大哥，要是爸爸不同意怎么辦？”

    老大沉吟了片刻，“要是爹不同意，就讓他待在家里代替嬢的位置吧，他也別忘了是我們的爹?！?/br>
    賀國慶耳朵好使著呢，老大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他們倆夫妻一進門，賀國慶就捏了捏姜娟的臉，“你信不信我要是反對到底，為了你這個娘，他們能不要我這個爹？”

    正憂愁著的姜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誰叫你這個爹從小到大就不怎么在身邊?！?/br>
    “甚至你連他們的家長會都沒趕上了，你知道四個孩子昨天和今天開家長會嗎？”

    賀國慶一下子就沉默了，“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br>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一家團聚，可是如今正是我倆打拼的好時候，你明白這個道理的賀大哥?！?/br>
    姜娟雙手抓住和國慶胸前的衣服，“如果真的為我們這個小家著想，那么我們倆就更應該為孩子們奮斗?！?/br>
    賀國慶搖了搖頭，一只手抓住了姜娟的兩只手，“這件事你讓我好好考慮考慮，這不是一件小事?！?/br>
    姜娟點頭同意。賀國慶下樓時，四個孩子都在等著他，他摸過四個孩子的腦袋。

    “你們娘說你們在學校里的成績很好，老師也都表揚你們了，爹很欣慰?！?/br>
    賀國慶從內包里掏出一沓一毛錢，目測有個三塊錢的厚度交給他們。

    這個錢拿到四個孩子手里，莫名的有種燙手的感覺，他們爹的錢賺的很不容易。

    第三百章 歸家

    剛才還雄赳赳氣昂昂的四兄妹，捏著這有點厚度的三塊錢，心理突然之間就挺不是滋味的。

    “爸爸……”王迎娣干巴巴的叫了一聲賀國慶，半點升不起要跟他抗爭的心來。

    老三細細把紙幣上的褶皺按平。手指一抬起來褶皺就又出現了，老三的眉頭也一并皺了起來。

    老二破有些無措的看了看賀國慶，轉而又看向老大。

    老大神情不見一絲變化，這三塊錢他接到手里就揣進兜里，“謝謝爹?！?/br>
    “一碼事是一碼事，爹你要是實在擔心我們，你可以待在家里?！?/br>
    老大并不受賀國慶打出來的感情牌所腐蝕。賀國慶拍了一把他的腦袋，笑罵了一聲，“臭小子?！?/br>
    “我去廠里轉一圈，晚飯不用等我了?！辟R國慶提前給他們打聲招呼，姜娟上前兩步，“我陪你一起去吧?！?/br>
    “不用?！辟R國慶擺了擺手，徑直一人獨身出門。

    姜娟目含擔憂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她轉頭向老大看過去。

    老大搖了搖頭，“嬢，你不用管爹，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靜靜?！?/br>
    姜娟坐在房間里的桌前，看著鋪在桌面的信紙，嘆了一口氣。

    她想做交換生的熱切想法修煉被磨滅了不少，在今天產生了動搖。

    這個交換生項目對她而言，是非去不可嗎？

    姜娟想了很久，這才提起筆在信紙上寫了半頁，折起來放進信封里，置于臺燈底下放著。

    明天她就把這封信交給老班，她的名額可以讓給更有潛力的其他同學。

    賀國慶半夜沾染了一身露氣回來，回到房間的時候，姜娟已經睡著了。

    她睡的不太安穩，在夢里也沒能做個好夢，眉頭都還皺著。

    臺燈下的信封被賀國慶注意到，殼上寫著老班親啟。賀國慶動了動手指，仍舊把這封信拆開。

    兩眼就能把信中的內容掃盡，賀國慶長嘆了一口氣。把信紙折回去塞進信封里。

    掀開被子睡進去的時候，姜娟被他身上的寒意冷醒了。賀國慶把她攬進懷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是我回來了，接著睡吧?！?/br>
    姜娟本能的摟住賀國慶的腰，臉頰貼在她的胸口處蹭了蹭，“賀大哥，我今天想清楚了，我不去了?！?/br>
    “我沒有說讓你不去的意思。你的學習，我一直都很支持的?！辟R國慶吻了吻她的發頂。

    “你去做交換生之后，我就在家里守著家里的孩子，就咱們現在那個廠子賺的錢夠養他們了?！?/br>
    “我先頂著這幾年，等到了以后，你就是我們家的頂梁柱了?！?/br>
    姜娟哧哧的笑了起來，“家里的頂梁柱一直都是爸爸，mama是你的賢內助才是?！?/br>
    “我也是想過給孩子們美好的未來是很好的規劃，但是在眼下，孩子們的陪伴是以后用多少錢都換不來的?！?/br>
    姜娟的志向，未必一定要靠做交換生實現。

    賀國慶再親了親她，“明天再說吧，先睡覺?！?/br>
    等姜娟第二天醒來時，拿著桌上的信封用飯粒封口，就往老班桌上送了。

    踏出辦公室的時候，姜娟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

    等孩子們放學回來時，姜娟把她做出的最新決定告訴他們。

    “可能會遺憾沒有設身處地的接受不一樣的設計理念，但跟缺失陪伴你們的童年，遺憾程度就不能相提并論?！?/br>
    “可是……”王迎娣剛張口，就被姜娟把話截過去了，“我不會因為為你們留下來而日后后悔的?！?/br>
    “你們能有幾個童年？那是用錢也買不到的夏天?！?/br>
    “mama?！蓖跤费蹨I汪汪的跑上去抱住她，老二老三眼巴巴的看著姜娟。

    姜娟向他們伸手，老二老三立馬湊到她面前，一起抱了抱她。

    老大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選擇尊重姜娟任何的選擇。

    賀國慶回家來被孩子們告知姜娟留下的消息，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過他今天也是有事要向他們宣布，“以后我就陪著你們待在申城了，每天都會回家?！?/br>
    “爹，你的意思是一直都會天天回家嗎？”老二忐忑的難以置信。

    賀國慶點頭，“你們娘說的很多，作為父親，我在你們生活里缺席了太多?！?/br>
    “現在賺到的錢已經夠我們一家人花銷了，除開賺錢之外的時間，我應該多陪陪你們?！?/br>
    老三撓了撓后腦勺，“我還從來沒有想象過爹天天回家會是什么樣子，感覺會挺不習慣的?！?/br>
    “適應?！辟R國慶言簡意賅。

    姜娟的心柔軟的向團棉花糖一樣，她為她做出的決定感到再正確不過了。

    “以后我們一家人再也不會有分別的時候了?！?/br>
    四兄妹雖然替姜娟感到遺憾，但是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的日子，還是讓他們充滿期待。

    這份期待保持了一個月，在學校名單報下來的那一天，讓姜娟如遭雷劈。

    剛下課，姜娟迫不及待地去老班辦公室找她，“老班，我不是向你說明我退出交換生候選名單嗎？”

    老班皺起眉頭反問，“你什么時候說的？”

    姜娟急急的算出時間說，“上個月的時候，我往你桌上放了一封信的，老班你沒看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