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她又連忙補充—— “二爺卓犖不群、超世絕倫,必然得過許多女子傾心——” 啊啊啊問出來了??! 這種話真是……好酸??! 可她想問。她想知道。 紀明遙不自覺放慢了腳步,看崔玨會如何回答。 崔玨已被夫人柔軟的氣息吹燙了耳朵。 分明是疑問的語句,似在懷疑他所說不實,卻不知為何聽得他心中歡喜。 他停下步伐,輕手將夫人摟在身前,垂首才要回答,卻又看見了夫人雙眸中盈滿的羞澀喜悅與期待緊張。 于是,他更放緩了語速,鄭重又認真地說:“從未。在與夫人成婚前,我從未與其他女子如此出行過,連交談都甚少,也并不知誰曾傾心于我,我也從不聽這等閑話?!?/br> 想起前幾日翻看過的夫人的話本,他又忙補充一句:“更無尊長家的師姐師妹、恩人膝下的女兒、年幼時的青梅竹馬相識——” 話到此處,本已回答明晰。 可從心底涌出的沖動,卻又讓他想說得更清楚。 于是他又說:“只有夫人?!?/br> 只有她。 紀明遙心中如煙花炸響。 只有她哎! 她記得她中午并沒吃酒,此時心里卻只有熏熏陶然。她知道她是為了什么高興,也想把同樣的高興回饋給眼前的人—— “我也沒有?!彼舱J認真真回望著崔玨,“這也是我第一次與男子出行——回門那日不算!” 那天也是和他一起的嘛! 可聽完她的回饋,崔玨的眉目卻只舒展了一瞬。 隨即他眼中又涌上模糊的情緒,似在為難。 他在為難什么? 是在為難如何回應她,還是在為難,如何再向她提問? 他還會想問她什么? 紀明遙瞬時想到了一個討厭的人。 如果崔玨是在為這個人吃醋—— “二爺應也看出來了,我著實不喜出門?!?/br> 他們在原地停得夠久了,紀明遙先轉回原來的方向,繼續與他向前走。 她笑說:“家里我只和四meimei好。家外各府上,除了寶慶jiejie之外,雖還有幾位要好的朋友,可她們在家里還不比我婚前自在,只能隨長輩往來的時候再見。不算必要的交際,我一年至多出門六七次,都是寶慶jiejie拽著我的。至于和溫家表哥——大姐夫,實際只按親戚往來,他去見太太的時候才和我見面,我從沒與他兩個人出去過?!?/br> 這也是完全的實話。 溫從陽倒是幾次想約她出去,可她實在懶得和他出門,尤其不想溫從陽帶她到綢緞鋪、首飾樓給她大筆花錢——她不缺這些東西,更不想收他的讓何夫人又酸言酸語! 溫從陽不大通文墨,所以他們也不能去書肆畫樓——話本不一樣,話本就應該買回來窩在家里榻上看。 至于園林景致,安國府上的已經足夠她賞,尋常出門到別家交際,誰家的花園景色都不差,也沒必要特地和他出去。 而元宵七夕的花燈,對于他們當時的關系實在還太過了?!疫@兩個節日,街上人山人海太過擁擠,連寶慶jiejie請她,她還不去呢,更何況他! 所以,崔玨想問的,是這個吧? 紀明遙一瞬不眨地看著他。 哦——不但耳根,臉都紅了! 那肯定就是了,她沒領會錯??! “嘿嘿?!?/br> 知道他有時比她更容易不好意思,紀明遙寬容大度,不強要他再給出回應。 她移開眼神繼續看景,只是嘴角怎么也壓不下來。 嘿嘿嘿。 這莊子上的鮮果當真美味,現摘下來的比隔一日半日才運到城里的好!不如秋天再來一次吧! 他若有空閑,就和他一起來! 夫人終于不再注視著他,崔玨才能放松些,自在呼吸。 竟為這樣的事生出猶疑為難,還被夫人知曉。 可他當然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喜悅。這讓他更有些不知如何面對自己。 他只能側首看夫人。 夫人正專注地望著水中一對并游的大雁。 那公雁正在求偶,圍繞雌雁而游,還不斷上下擺頭、伸頸假飲,搏得雌雁歡心,讓他想起去歲三月二十日見到的溫從陽,便是這等禽鳥一般圍繞在夫人身旁。 但那時夫人回看溫從陽的神情如何,他卻并未觀見,只記得那一聲柔媚嬌俏的,“表哥”。 夫人還問那人,馬上十環練得怎么樣了。 崔玨自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從未對人莫名生出過輕視之心,此時卻不由在心內哂笑。 馬上十環而已,竟是值得夸耀之事嗎。 “到啦!” 夫人這一聲將崔玨的心神喚回當下。 “這里三成種的蘋果、三成是梨、兩成是桃樹,還有杏樹、棗樹、柿子……但都沒熟呢!什么都摘不了!”夫人一樣一樣數著,稍有疑惑地問他,“還是二爺想再往里走走?” “不必了,就在此處?!贝瞢k望了望四周。 見林外果然地勢平緩、無有樹石障礙、且無有莊稼,他便說:“倒想在這里騎馬走走?!?/br> “這里騎馬有什么意思?白走一走?”紀明遙也和他一樣東張西望一會,“你若想騎馬,咱們不如去另一處莊子,那里有片山林,你還能打獵回來咱們烤rou呢?!?/br> 她有半年多沒吃新鮮獵來的東西了!在家里雖然也能烤rou,也是差不多的東西,但氛圍不一樣。 他騎射應該都不錯,不知能獵來什么? 崔玨還是沒能直接說出,他想教夫人騎馬。 “我常騎的有三匹馬,”他只說,“有兩匹溫順親人,毛色光亮,體貌健美,想牽給夫人看看?!?/br> 紀明遙懂了。 他想和她炫寶馬! 哎呀,早說嘛。 示意丫頭們在樹蔭下鋪上草墊和坐褥,紀明遙笑道:“二爺早些讓人牽來,我現在就能看了?,F下還要等一等?!?/br> 不過散步兩刻鐘啦,休息一下也不錯! 早些時間,崔玨還不確定夫人會走到這一處,更不確定這處適合學騎馬。 他請夫人先坐,喚人:“觀言!” “二爺!”跟在最后的小廝忙跑過來。 “去牽馬?!贝瞢k命,“只不要‘翻羽’?!?/br> “是!”觀言忙與三五個人跑去。 跑了十幾丈遠,另一個叫聞書的小廝才小聲問:“二爺想騎馬給奶奶看,怎么只不要翻羽?” 翻羽才最俊呢!渾身黑色,跑起來真似羽毛一樣又輕又快,奶奶看了一定更喜歡二爺! “你傻了吧!”觀言就笑道,“二爺一定是怕嚇著奶奶。再說追青和十月夜也不差??!” 馬廄離果林很有一段距離??创瞢k吩咐好了小廝,紀明遙就拍拍身邊,讓他也來坐。 “觀言從小服侍你嗎?”現在也沒別的事干,不如閑聊,“我看他也在二十左右了?!?/br> “是?!贝瞢k回答,“他和聞書、凈墨、掃塵自幼陪我讀書習武,至今正是十四年?!?/br> “春澗和花影也是從小陪我讀書,”紀明遙笑道,“可惜我功課甚差,或許也耽誤了她們不少?!?/br> “夫人,功課甚差?”崔玨有些不敢信。 夫人寫得那般瀟灑剛正的字,竟會功課不佳嗎。 青霜給姑娘身邊又塞了三個靠枕。 “是很差啊?!奔o明遙邊說邊半躺下去,“我從小不愛上學,又起不來床,三五天就要遲到一次,沒少被先生打手板。文章總是平鋪直敘,毫無意趣,詩詞更都是勉強湊成的。怕彈琴手指疼,所以回去一次不練,先生總說,聽我彈琴,還不如聽廊下的貓蹦上來隨便踩踩——” 她笑問:“成婚那日,我就和二爺說過我在姊妹里最懶,二爺忘了?” “……沒忘?!贝瞢k已經大半接受了事實。 他甚至開始覺得,這才是夫人,沒錯。 “而且,我很少做女紅,送二爺那個荷包,是半個月才做出來的?!奔o明遙又靠向他肩膀,特意多說一句,“以前在家里,只有太太、明遠和寶慶jiejie得過我的針線呢。給太太做的多幾樣,有鞋襪,還有抹額,給明遠的只有一個扇套,給寶慶jiejie的是一個香袋?!?/br> 聽出來了吧,她可沒給溫從陽做過。 紀明遙就笑問:“荷包,還在嗎?” “當然還在?!贝瞢k忙道,“只是新婚不便,暫放在書房了?!?/br> 如何會輕忽于它。 “那,以后二爺生辰和逢年過節,我能不送針線嗎?”紀明遙圖窮匕見。 “夫人既不愛,就不必勉強?!贝瞢k并無猶疑,“一應穿戴之物,崔家原不必夫人親自動手?!?/br> “二爺可真好!” 左右看看所有人都低著頭,紀明遙快速伸手抱了他一下。 好耶,計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