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涂希希見他說正事,點頭。 “除了……虎符的事,全說了?!?/br> 傅長熙視線往文和帝那邊掃過去,面上有些陰晴不定,看著不大好。 涂希希問:“有問題?” 傅長熙側頭靠近了她一點,問:“圣上沒表態吧?!?/br> 涂希希點頭:“除了我家的事……沒表態?!?/br> 傅長熙喃喃道:“麻煩了?!?/br> 之后,傅長熙沒再細說,但整個人有些心不在焉,涂希??吹贸鰜硭男乃既挤旁诹宋暮偷酆吞由砩?。 傅長熙越想越躁,眉頭不自覺地攏了起來。 剛才的那句‘構陷護國忠臣’太刺耳了。涂希希姐弟倆一心要為自己家平反,會將衛顯英自動代入其中是難免。 傅長熙卻不這么認為。文和帝說得太過含糊的時候,大多數時候都在給自己找退路。 當年犒賞宴上,傅辛是接了圣命帶人趕過來護主的功臣,豈是他們幾句話說是反賊就是反賊? 傅長熙看了一眼對面同樣沉默不語的楊天穎。 楊天穎也在看他。 兩人碰了一眼后,楊天穎轉向了文和帝那邊。 文和帝正巧說到紅夫人告訴他有人誣陷挑撥朱家和長亭軍之間關系,他問:“皇兒覺得如何?” 太子朱瀝心底對傅家有獨特的依賴感,當年犒賞宴他雖然不在場,但也幾次聽文和帝在自己提過。 “不可能,傅家幾代忠良,長亭侯更是大盛的護國脊梁骨。這必定是有心人的栽贓?!?/br> 文和帝面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只問:“那皇兒覺得會是什么人?” 傅長熙的動作頓住了。 涂希希驚了下,聽到這里也覺出了不對勁。 朱瀝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焦距到了自己身上,他看了一眼傅長熙,似乎覺得不妥,又往楊天穎那邊看了一眼。 文和帝再次開了口。 “用不著看別人。你只管說你自己想法,朕想聽聽?!?/br> 朱瀝心口狂跳,他忽然反應過來,父皇一開始說給他聽,就是為了現在。他想讓自己參與到這一次的事件當中來。 謀逆是大罪,可誅九族,他雖然不是帝王,可既然參與了,那這件事下面所流的每一滴血都和自己有關。 他聲音不由得有點抖。 “兒,兒臣覺得,當有足,足夠的證據才能定罪。單單一封陳年的信件,不能證明什么?!?/br> 文和帝點頭。 “確實,衛顯英已經是錯。不能再傷功臣之心啊。子荊,你覺得如何?” 楊天穎當即起身,道:“陛下慎重,是百官之福?!?/br> 文和帝正要說話。 傅長熙忽然站了起來,說:“陛下,臣有證據?!?/br> 文和帝一頓。 “什么?” 傅長熙道:“臣說,臣有證據?!?/br> 朱瀝對他的反應有點懵,他看了文和帝一眼,當即起身走到富長熙面前,低聲說:“你怎么回事,那是你小叔,你也不用大義滅親到這個地步?!?/br> 傅長熙無奈道:“殿下,臣說的是事實。臣手上有兩枚虎符,一枚真,一枚偽。另兩枚在誰手中,誰便是害死我爹娘的真兇?!?/br> 文和帝詫異。 “怎么扯到你爹娘的案子上了?這……也有關聯?” 楊天穎往涂希希那邊看了一眼,他似乎有些生氣,片刻后卻笑了說:“瞞得可真緊啊?!?/br> 傅長熙道:“方才不是提到犒賞宴發生這些的動機了嗎?臣認為,謀反以及蓄意打壓長亭軍是假,以此掩蓋,毀滅勾結外敵戕害長亭侯證據才是真動機?!?/br> 第217章 虎符案(五) 文和帝神色微變,他下意識坐直了身,看向傅長熙的目光冷得像一把隨時能揮動的刀刃。 朱瀝拽了幾下傅長熙,沒有拽動,低聲喝道:“長熙!冷靜些?!?/br> 半晌文和帝冷笑了聲,說:“東西在誰手上,誰就是真兇?乾陽啊,那種東西,不管幾個咱們大盛多少人做的出來你算得清楚?到時候你要說這些人全是兇手嗎?” 傅長熙深吸了口氣,聽著像是極冷靜地下結論:“所以陛下的意思是,不查了嗎?” 文和帝道:“太子已經說了不能當確鑿證據之物,怎能證實?你在大理寺多年,這么淺顯的道理還要朕教?你回頭看看站你身后的那一對姐弟,用腦子想想,他們的爹是怎么死的?!?/br> 傅長熙口不擇言。 “不是因為陛下一道道催命的旨意逼死的嗎?” 文和帝呵了一聲。 “你現在不就在逼朕下那樣的旨意?!?/br> 一旁的涂希希輕輕拉了一把傅長熙,低聲說:“您別急啊?!?/br> 傅長熙哪能不急。他可太急了。 這事其實擺出來就知道真兇是誰,可偏偏文和帝要護,那楊天穎手中所謂的證據都可以不做數。 父母親的死已經過去了十一年,歲月磨礪后的真相,只會隨著時間越發的模糊,這一次是天時地利,他無法保證以后還會再有。 涂希希道:“我們在這里吵也無用是不是?將人叫過來,對當時發生的事,逐一對峙,最后倘若我們當真沒有證據,也算是給人一個清白?!?/br> “陛下,您覺得呢?”涂希希道,“秦將軍和我爹他們總不能白死?!?/br> 文和帝原本就是在利用衛顯英幾人的案子想將傅辛的事情往后押,被涂希希這么一說,隨意推托顯得不妥當,他瞥了一眼同樣看著自己的朱瀝,斂著眉眼壯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皇兒覺得當如何?” 朱瀝站在下面仰望了文和帝一眼,猶豫地側了下身,忽然咬牙一臉肅穆。 “兒臣認為當慎重,衛姑娘所言最是妥當?!?/br> 文和帝多看了他一眼,片刻道:“陳家太傅教的可真好,也罷,去將傅統領召過來?!?/br> 傅辛來得很快,進來先行禮,隨后依文和帝吩咐立在一旁。 文和帝面色不虞,指著衛家姐弟,道:“這兩位是衛顯英的遺孤,當年衛顯英的案子屬實著急了些。方才回頭捋犒賞宴之事提到了你,便喚你過來詢問?!?/br> 傅辛拱手。 “當年之事,臣歷歷在目?!?/br> 文和帝喜歡他這樣坦蕩的模樣,低聲應和了一聲好,轉頭看傅長熙,卻是對涂希希說:“衛家姑娘,有話便問吧?!?/br> 涂希希頷首,轉向傅辛,道:“傅統領久見,接下來民女所言若是有所得罪,還望海涵?!?/br> 傅辛客套道:“衛姑娘客氣?!?/br> 涂希希禮畢,抬眼再看傅辛之時,身上謙遜溫和的姿態頓時收斂地干干凈凈,整個人變得尖銳了起來,她直截了當道:“統領大人,您和前兵部尚書常韋??捎薪磺??” 傅辛略頓了下,隨即回道:“常韋保年少時期與我一同拜于陳老太傅膝下,雖有同學之名,卻無交情?!?/br> 涂希希低笑了聲。 “無交情嗎……” 傅辛皺眉。 “衛姑娘覺得有問題?” 涂希希搖頭道:“這個不重要。我沒記錯的話,前代長亭侯家王妃身帶的虎符,是紅夫人做的。世傳紅夫人以身溫玉,玉質各有不同。紅夫人出手做出的玉沒有一塊是一樣的。陛下,是嗎?” 文和帝臉色一頓,遲疑卻還是點頭。 “不錯?!?/br> “那長亭侯手中的虎符,當是獨一無二,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塊一模一樣的。那陛下方才說的大盛當中能做出那種樣式的虎符的人很多是哪兒聽來的?” 文和帝不悅道:“朕不曾見過南蠻虎符,當是尋常的玉?!?/br> 涂希希不以為意,當即轉了畫風。 “那現在應不用解釋虎符對案子證據的獨一無二了吧?!?/br> 文和帝沉默片刻,道:“紅夫人已死,長亭侯府夫婦也過世多年,這又如何才能分辨得出孰真孰假?” 涂希希道:“有兩人即可。當年和王妃一同為大盛征戰的南蠻蒙族長子蒙羅漢,作為見證人見過虎符,他認得出虎符式樣。而紅夫人所制之玉,與紅夫人親近之人都可以作證?!?/br> 傅辛臉色白了些,他動了下,卻聽文和帝道:“南蠻離心已久,他們的話不能作數?!?/br> 涂希希道:“真話假話,說出來之后方可論斷或質疑。統領大人倘若沒有做過,也不必怕人認一個虎符,對吧?” 傅辛沉聲道:“是?!?/br> 文和帝道:“那便書信去請,倘若繁忙不肯過來,派使者送個口諭過來也行?!?/br> 傅長熙道:“不用了,人就在宮外。帶進來就好?!?/br> 御書房內一陣安靜,文和帝忽而道:“南蠻入我大盛,無人知曉便罷,竟入京也悄無聲息。這京城,朕如何住得安心?!?/br> 傅長熙要說話,卻聽涂希希說:“只是巧合,人是我帶入盛京的。從漳州回盛京的路上,民女遇人追殺,被蒙王所救,念在民女是為小侯爺辦事,他便隱蔽護送我入京?!?/br> 文和帝略惱怒,問:“盛京天子腳下,也有人追殺功臣之女?” 涂希希道:“這便是民女為何要查到底的原由,畢竟當時,那虎符就在民女身上?!?/br> 文和帝多看了一眼傅辛,旋即和聲道:“如此兇險,怎不見你說呢?” 涂希希搖頭。 “衛家的事托圣上之福也算圓滿,沒什么好說的了?!?/br> 文和帝片刻后,低聲道:“朕想起來,當年也是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指著朕說,朕是最后一個見到紅夫人之人,可事實呢,朕也不是兇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