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宜道：“駐軍那幫人覺得他們沒有任何把柄在我手上。他們大概真的一點都沒有想過，我所知道的遠比他們想象中要多的多?！?/br>
    涂希希直覺他要跟自己說件大事了。

    段明宜確實也沒讓自己失望。

    “這些事原本也要交給你來做，”他說，“我當初說了斷可不是隨口一說。西南駐軍私底下干了多少臟事，他們自己比誰都清楚?！?/br>
    涂希希問：“是他們之前說的明秀山莊做的事嗎？”

    段明宜嗤笑，道：“文和帝派了多少人來查過西南，有多少人不明不白死在西南。不能說百分百和西南駐軍有關系。畢竟劉衛敏這個人也不是真的干凈，但只要是碰到明秀山莊這條線索，全部都會死于非命?！?/br>
    涂希希立刻明白了。

    “都是明秀山莊做的?！?/br>
    段明宜道：“可不是。傅長熙這一趟真的不該來。他來了，就走不了了?！?/br>
    第172章 擔憂

    遠在西南總督府的傅長熙似乎有了莫名的感應。今夜他睡得極不安穩，幾次被噩夢驚醒后，他放棄了入睡，起身靠坐在床頭。腦子清醒的那一刻，忽然想起來——宋于新多久沒給自己傳消息了。

    他依然清晰記得為了安全以及防止消息泄露，他不讓宋于新送信過來。然而聽不到山莊那邊的消息，卻讓他心頭總懸著一把劍。

    他一貫不是忍耐的人，能忍到今天大概已是極限。

    那把他閉上眼腦海中就浮現涂希希尸體出現在自己面前，讓他忍受不住惶恐的劍，劍尖晃得他心慌氣短。

    這也不是他頭一回碰上這種事，上次還是老侯爺告訴他父母親身亡消息的時候。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以為隨著自己長大，不再會心神不寧。

    沒想到這樣的情況并不會隨著年齡增長而消失。

    橫豎這是睡不著了，傅長熙索性坐了一夜。尋思著他是不是遺漏了哪里，而潛意識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

    清晨，楊天穎跨步進院，便見到了一個精神不濟的小侯爺。

    他徑自過來，掀袍坐下去，覷著傅長熙黑沉的臉色，問：“出什么事了嗎？”

    傅長熙頭腦發脹，滿腦子都是昨夜翻來覆去的噩夢和涂希希死在自己面前的幻象，心神沒靜過一刻。

    “沒睡好?！?/br>
    楊天穎恍然道：“南方氣候不好，確實容易驚厥。我去給小侯爺備些安眠的東西吧?！?/br>
    傅長熙半闔眼不想答理他，找了個話頭想打發了這個討厭的人，道：“最近劉總督沒找你麻煩嗎？”

    楊天穎道：“還好，比想象中溫和?！?/br>
    劉衛敏回總督府之后，第一日就表現出了特別溫和的姿態。之后還特別吩咐了手下，找了個盛京廚子來，殷勤地大家都要以為總督府要改名換姓了。

    楊天穎也沒有因為他回來了就不查他了。甚至變本加厲，基本將劉衛敏的眷屬全部都挨個查了一遍，連劉衛敏居于鄉下的叔叔仗勢多占了幾畝地的事都特意挑出來，專門讓人整理成了折子。

    傅長熙心不在焉地問道：“是嗎？你沒覺得奇怪？”

    楊天穎面上若有所思，說：“乾陽兄早就感覺到了奇怪了吧?！?/br>
    傅長熙直言道：“劉衛敏上任之后，有多少朝中官員死在他手上，全和他無關那不可能?！?/br>
    楊天穎沉吟道：“關鍵在明秀山莊?？偛荒芄馕以诓?，您什么都不干吧?！?/br>
    傅長熙睜開眼，看著楊天穎說：“明秀山莊里的那位急著要走，我這邊不就在想辦法不讓人走嗎？倒是，楚秀堂的藥方都翻爛了吧，沒查到那名富商所謂的祖傳藥方，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br>
    他這一反一覆，直接將楊天穎扣過來的鍋反扣了回去。

    楊天穎笑道：“豈止是藥方，我連人家這兩年的賬目都翻爛了。你猜我發現什么了？”

    傅長熙抬手揮了揮，說：“說?！?/br>
    楊天穎低聲道：“從今年年初之前，楚秀堂的錢都在往明秀山莊轉移。我現在可算明白了。為何人家好好的楚地大富商，忽然要全家去盛京找門路。他這根本就是全為了他人白辛苦呢?！?/br>
    傅長熙問：“這和劉衛敏有什么關系?！?/br>
    楊天穎忽然瞇起了眼，他壯似無意地回頭往外面看了一眼，隨后低下頭，悄聲道：“發現了劉衛敏通過他小姨子娘家給過楚家錢算不算？”

    傅長熙思索了片刻，說：“楚家是藥商，楚秀堂又是當地的大戶，尋常人人情都賣不進去。劉總督的小姨子家不簡單啊?！?/br>
    楊天穎道：“你怎么不說是劉總督好靠山呢。這西南大境，楚家要走，沒點實力能全須全尾離開的嗎？想想多少朝中重臣死在這里吧?！?/br>
    傅長熙不吱聲了。

    劉衛敏一沒有兵權，二沒有穩固的靠山，他能安穩在在這里做他的總督大人這么多年不動如山，要說背后沒人支撐，誰都不信。

    先前他以為是西南駐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軍中需要物資都和地方有牽連。劉衛敏是他們的靠山。

    再說，死在西南的都是朝中文臣，個個都和駐軍對的干的，駐軍沒有為他們著想的義務。

    而目前來看，明秀山莊就是西南駐軍的一個物資點——劉衛敏應該也知道。然而劉衛敏一回來就同他們說了那么一番話。

    分明是和西南駐軍鬧掰了。

    劉衛敏也是不是好說話的人，于是順便把明秀山莊一條大胳膊給掰斷了，自作主張地削了西南駐軍的實力。

    沒想到，明秀山莊這個時候也忽然插了一腳，要跟西南駐軍分家。

    劉衛敏鬧來鬧去，結果把自己坑進去了。因為楚家的緣故，明秀山莊不可能幫他了。西南這邊要是吃敗仗，他頭一個腦袋落地，因此他才著急需要傅長熙來為他“做主”，鎮一下西南駐軍。

    可是，西南駐軍為何需要鎮？駐軍只管邊關駐守，西南大境他們沒有權力插手，劉衛敏到底在急什么。

    “有一點，我想不通，”傅長熙忽然說：“劉衛敏在西南多年，他最缺的是什么？”

    楊天穎當即應他。

    “兵權。就差這一項，他就可以自立為王了?！?/br>
    傅長熙又道：“既然如此，他為何又把我立起來，搶走他唾手可得的兵權？這西南要是一直都沒有合適的人來管著，這不就等于是他的了？”

    楊天穎沉默半晌，皺了眉。

    “照目前查出來的東西，劉衛敏比我們想象中要規矩很多。就好像一直都有人在管著他一樣?！?/br>
    傅長熙直言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br>
    楊天穎似乎有點不太確定。

    “我不大確信……現在西南駐軍秦將軍不在了。難道還有人壓著劉衛敏？”

    傅長熙道：“劉衛敏在明秀山莊面前，在我們面前都很不規矩。能讓他規矩的只有一個地方?！?/br>
    楊天穎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西南駐軍還有這個能耐嗎？”

    傅長熙沉吟了許久，緩緩道：“……有?！?/br>
    陳世友背后的勢力，足以撼動整個大盛朝綱。假如是他們，傅長熙覺得別說是劉衛敏了，即便是文和帝，也不能輕言鎮得住。

    倘若不是因為秦先泰剛死，明秀山莊浮出水面，把駐軍的情況也掩蓋下去了。傅長熙覺得西南這邊的問題最大的并不是劉衛敏，而是西南駐軍。

    “你覺得圣上擔心的，真的是劉衛敏嗎？”

    第173章 自不量力

    楊天穎被他這個問題問出了一身冷汗，他一聲不吭地起來，朝傅長熙拱手說：“我再去找劉總督說說話?！?/br>
    傅長熙揮手道：“去吧?！?/br>
    一道影子從墻頭上閃入，緊接著緊閉著的房門內傳來了一聲輕細的敲動聲，傅長熙回頭，見門縫里露出一張期盼的笑臉。

    一晚上沒睡好的沉重剎時消失了一半，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朝門口說：“勞煩傳個話就說小侯爺餓了，讓總督給我備點吃的來?！?/br>
    院外立即應了聲。

    傅長熙伸著懶腰回房，進門就見流星朝他撲過來。他驚了下，問：“怎么了？”

    流星笑嘻嘻地說：“找到了。你要我找的人?！?/br>
    傅長熙抿嘴笑出了聲，說：“我可比你早找到。她先來找我了?！?/br>
    流星臉上的笑頓時不見了。

    傅長熙道：“一會會送點心過來，你先躲一下。全是你的?！?/br>
    流星這才重新露出笑意，說：“小侯爺，是個很漂亮的小jiejie呢。你也喜歡她嗎？”

    傅長熙：“也？”

    流星嘟囔說：“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嚇了一跳，后來她開始和我說話了，我很高興。再后來她和你一樣分我點心吃，我就很喜歡了?！?/br>
    傅長熙伸手擼了一把他的腦袋，說：“小兔崽子。你還嫩著呢。東西給她了嗎？”

    流星點頭：“我想過去保護她。里面全是很危險的人，她在那里不安全?！?/br>
    傅長熙忍不住又擼了一把他的腦袋，說：“你放心，她比你想象中能干得多，而且我還在她身邊派了人。你還是跟著你秦茂哥哥，他在駐軍營地里面，才是最危險的?！?/br>
    流星有些不滿，說：“秦茂一個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倒是山莊里那些人，看jiejie的眼神就不對。尤其是那個山莊的主人，jiejie一進來，他就直勾勾看人家，還非要jiejie喂著喝水?！?/br>
    傅長熙：“……這么過分？”

    流星添油加醋說：“他還派了好多人，前前后后看著jiejie。就怕她逃了?！?/br>
    傅長熙擰眉。

    “那可怎么辦？”

    流星：“可惜jiejie不肯走，所以我要去保護jiejie?！?/br>
    傅長熙低聲道：“那要不……我們一塊去把jiejie從那里接出來吧?！?/br>
    流星：“好啊，現在就走?！?/br>
    傅長熙笑道：“你先去接你秦茂哥哥，他那邊也很重要。我吃完飯再叫幾個人走?！?/br>
    流星想了想，小聲說：“那我等拿到了點心再走?！?/br>
    傅長熙松了口氣。

    “好?！?/br>
    楊天穎前腳去找劉衛敏說話，剛坐下就聽人進來回報，說：“總督大人，小侯爺說飯后想找您辭行，他有事要去個地方?！?/br>
    劉衛敏往楊天穎那邊看了一眼，問：“哦？有說要去哪里嗎？”

    楊天穎低垂著眼，沒有說話。

    總督府侍衛回道：“說是要去明秀山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