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宋巡捕?!?/br> 他面色冷淡,邁步過來的時候全沒有看他,他一雙眼睛微微瞇著——盯的是那頂殷紅的軟轎。 宋于新看這位劉州府的做派,忽然覺得將人交給他自己會不舒服,這是小侯爺親自交托給他的人,姓劉的狗眼瞎看什么? 他暗自告訴自己,小侯爺是個要求很高的人,他真把人交出去了會惹小侯爺不快?,F在的大盛朝中,雖然文官對這位小侯爺不屑一顧,全然不將人放在眼里,但是武官中誰能不在乎小侯爺對他們的觀感。 劉州府淡漠地說;“將人留下,你便可以回盛京去了?!?/br> 宋于新改變主意了。 “不用了,我忽然想送這位小姐去她母舅家了?!?/br> 劉州府當即冷下臉。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br> 宋于新問:“誰讓你跟我搶人的?!?/br> 劉州府道:“監察司。人我會親自送去楊大人那邊。楊大人有事要問,問完之后便會送她回去,不勞宋巡捕了?!?/br> 宋于新道:“應該是不勞劉州府才對?!銈儙讉€先帶小姐出去?!?/br> 臨近午時,汨江上的風小了些,天際壓著的黑云還在。傅長熙站在一行人邊上,低聲吩咐流星。 “侯府的信物放你身上,后面就跟著秦茂哥哥?!?/br> 流星拉著臉,說:“我想跟著你?!?/br> 傅長熙說:“小屁孩么?老跟著我做什么。秦茂哥哥帶你去駐軍營地,里面有幾個你認得的叔叔伯伯,你代替我去見見?!惹敖淮愕氖逻€記著嗎?” 流星點頭。 傅長熙拍了下他瘦削的肩,說:“記著到那邊先找人,找到了人會告訴你應該怎么做,聽話就行?!?/br> 流星不太情愿。 “哦?!?/br> 秦茂伸手將流星拉上馬,朝傅長熙抱拳道:“大人,我們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 傅長熙道:“我這邊的事你管不了。專心做你自己的事就好?!?/br> 秦茂:“……哦?!?/br> 三言兩語將秦茂一行人送走,傅長熙便和楊天穎一起上了候在江邊的游船。楊天穎上去之后,便有他的手下站在不遠處,一臉欲言又止。 楊天穎便將人招呼了過來,當著傅長熙的面說:“小侯爺現在跟我們是一伙的,有話就直接說?!?/br> 那名監察司的手下當即拱手報說:“派去對面的人回來了,說是劉總督已經得到消息,已派人過來迎接了。另外……” 他猶豫地往傅長熙那邊看了一眼,隨即道:“楚州劉州府那邊也有消息過來,說是攔到江行案子相關的那名富商之女,本來按照您的吩咐想帶過來交給大人問話。不過,護送那名富商之女的是京兆府宋于新宋巡捕,還帶了不少人。州府大人沒攔住,又讓送巡捕將人帶走了?!?/br> 楊天穎意外地看了一眼傅長熙,喃喃道:“宋于新?倒是個難纏的人物?!?/br> 那名手下默聲等了一會,見楊天穎沒有立刻下令,便開口問:“要派人攔嗎?” 楊天穎道:“你們攔得住嗎?” 手下沒吱聲。 楊天穎便說:“攔不住浪費力氣做什么。乾陽兄你說是不是?” 傅長熙先是一臉若有所思,片刻后又問:“宋于新能帶人去哪。他跟著江行的時候,頂多就在盛京周邊轉悠,多半帶回去了?!?/br> 那手下又道:“州府大人帶了話,宋巡捕說要帶人往西南這邊走。我們要不要沿途多派些人留意?” 楊天穎盯著傅長熙,隨意道:“派人做什么,我們人手本就不夠用?!?/br> 手下被平白嗆了一句,臉色僵住了,半晌才支吾道:“那……” 楊天穎忽然又朝傅長熙說:“乾陽兄怎么說?” 傅長熙似乎思索了一會,道:“咱們有要事在身,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管一個富商女。楊大人若是覺得必要,自行安排便是?!?/br> 楊天穎立刻改了主意,朝手下道:“那便派人吧?!?/br> 第157章 明秀山莊 江面上風大,上船之后雨又來了。就像是為了應證傅長熙先前說的話,船只前行慢了許多,到了晌午也沒到達對岸。 秦茂離開之后,傅長熙像是失去了自己能暢所欲言的人,變得有些沉默寡言起來。楊天穎還是照例對他特別地照顧有加,吃喝拉撒全親力親為地伺候著。 用過午飯后,楊天穎親手將擦手的巾帕遞給傅長熙。 “想到怎么對付劉衛敏了嗎?” 傅長熙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br> 楊天穎扯了下嘴角,說:“我仔細想了下乾陽兄先前說的話,生出了個想法?!?/br> 傅長熙心不在焉應道:“什么想法?” 楊天穎挨近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說:“乾陽兄是想從楚州那位富商背后的勢力下手,來剝開劉衛敏這個人,是不是?” 傅長熙想了想,伸手朝楊天穎點了下,道:“實話,沒想這么多。只是覺得可能有牽扯,趁機讓人查了。子荊兄知道什么?” 楊天穎盯了他許久,說:“聽你這么說,讓我覺得乾陽兄真的另有安排呢。不過我倒真的對楚州那位劉州府查過?!栃忠欢ㄒ膊檫^?!?/br> 傅長熙看了他一眼,不予置否。 楚州州府劉明昌,當初查他是因為劉奇,原以為同姓劉,還同樣和富商有牽扯會有一星半點的關系。 結果一查卻是八竿子打不著,甚至劉明昌都不認識劉奇。 按理說這種和案子牽扯不上干系的人,傅長熙不會太過關注。讓他記住并且特意注意這個人,是因為這個劉明昌和秦先泰過從甚密。 明明秦茂都抱怨他不怎么回家中,秦先泰卻幾乎每年都會抽空跨越西南大境,親自前往楚州和劉明昌見面。 一個州府大人和邊境大將有這不清不楚的聯系,還做得特別地掩人耳目。查不到便罷,查到了就讓人很不安心。 但這也只是其次。 最重要的還是因為涂希希的一句話。 涂希希提到秦先泰出任務沒有綁腰帶,可能是因為走得太急。但當時傅長熙覺得更讓他能接受的是,秦先泰可能是覺得這一趟出行需要隱蔽,不能鬧出太大的動靜。 那么,什么樣的出行需要隱蔽呢?和劉明昌的每年私會應當算吧。 可他又查不出秦先泰為何要和劉明昌私會,于是只能朝秦先泰出事的時間點發生的異常世間下手了。 恰巧秦先泰出事正好是江行的案子真相大白之后沒多久。能和西南那邊牽扯上關系的大事,只有藥方的事情。 再加上藥方來歷不清不楚,更讓他想查了。 腦海中浮現涂希希的模樣,讓傅長熙精神了些。 楊天穎問:“你讓宋于新去查,還不如直接來問我?!?/br> 傅長熙終于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楊天穎正色道:“劉明昌有個養子,長得秀色可餐。三年前被送到了大理。秦先泰每年都會將人從大理接回來,親自送到楚州待上三天,然后再帶回到西南大境內一個明秀山莊的地方,住上大半個月,再將人送回大理?!?/br> 傅長熙唔了聲,心底納悶——秦先泰做得保密,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情,楊天穎是怎么知道的。 楊天穎忽然接了一句。 “陳世友臨死前,我從他口中挖出來的?!?/br> 傅長熙一怔,瞇了眼。 “果然是你?!?/br> 楊天穎說:“不提這些小事。我曾派人查過劉明昌的養子。傳聞好似是三年前,這位公子忽然得了怪病,劉明昌給他四處尋醫,找上了明秀山莊。山莊便給他引薦了一位大理的名醫。陳世友相關的書信每年一封,三年不曾斷過。只是今年秦先泰將軍出了事,也不知會是誰去接這位公子?!?/br> 他說到這停住了,說:“好東西都是藏得最深的。我已經派人過去明秀山莊了。就不知是乾陽兄的人快,還是我的人快了?!?/br> 傅長熙笑道:“那你得小心點了。萬一不長眼碰上了宋于新,你那些手下的皮可能還不夠他扒的?!?/br> 轎子是最不適合逃命的物件,宋于新帶著人從州府衙門全身而退之后,便伸手將待在轎子里的小姐從里面拽出來,不大客氣地說:“是你想要去你母舅家的,對吧?!?/br> 這位富商女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盯著他,用力點頭。 宋于新生出了點無奈,說:“那就不能再做轎子了。我們要跑……你叫什么?” 富商女忽然笑了起來,說:“我爹姓楚,你叫我楚希就好?!?/br> 宋于新做不到隨隨便便叫人全名,說:“楚姑娘……” 楚希:“哎?!?/br> 宋于新:“……”他發現了,從他們從州府衙門開始到現在為止,這姑娘一直鎮定自若,仿佛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 他忽然覺得這姑娘可能一開始想去的地方就是西南大境。 “你為什么要去你母舅家?!?/br> 楚希:“我家里人都在那邊,沒地方可以去了?!?/br> 宋于新:“少來這套,不說實話,我現在就帶你回盛京?!?/br> 涂希希微微瞇著眼看宋于新。 他們現在行走在群山中——西南境地多山林,能像先前那樣一路平坦行走的地方少。山林中荒無人煙,少有人跡,但是四周除了他們行走的動靜之外,悄無聲息。她雖然是個外行,但也知道他們已經離開了州府的勢力范圍。 出盛京的時候她一度覺得自己可以一個人前往西南,但州府大人這件事之后,她改變主意了。 楊天穎已經和之前大不一樣,他的手已經伸出了盛京,連楚州的州府都被他捏在手心里cao控,他這一路往南,必定沿途都會做下各種手腳。 雖然她不認為面對大事,楊天穎還會針對自己,但如果順帶撞上她的話,偶爾公報私仇的事他也不是做不出來。 宋于新畢竟是京兆府的巡捕,家里世代干這門生意的經驗不是她可以隨意糊弄過去的。涂希希想了好一會,回憶起了傅長熙給宋于新下命令時候找的借口。 她試探地問道:“我有點害怕……你們大人忽然要把我送回家,是不是因為我爹真做了壞事。你們想把我當做餌來引壞人出來?!?/br> 宋于新:“……沒這回事?!?/br> 涂希希忽然理直氣壯地說:“那你為何不肯送我去西南大境?!?/br> 宋于新深吸了口氣,腦子里想著跟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他解釋個什么勁,嘴上卻依舊耐著性子說:“西南那邊最近不安生,你在盛京沒聽說那邊最近打仗了嗎?” 涂希希樂觀道:“我母舅家離邊境遠,不打緊?!?/br> 宋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