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秦將軍的面色慘白,因為冰凍的關系,面部堅硬。涂希希小心地用劃開了覆在面上的冰霜,低聲道:“面色青白,有大塊尸斑和傷口,死者生前和人動過手?!?/br> 說著,她又伸手去解衣服,半途頓了下,抬頭看傅長熙。 傅長熙道:“……還是我來吧?!?/br> 他伸手將壽衣解開——僵硬的尸身上布滿了暗紅的傷口,傷口或大或小。涂希希吸了口氣,說:“傷口數條,腹部和胸口的應當是最致命之處?!?/br> 說著她湊上去又嗅了嗅,臉上浮現出了怪異的神色。 傅長熙問:“哪里不對嗎?” 涂希希低聲道:“香氣……不是從傷口中出來的,應當是從尸體體內發出來的。寒氣有些壓住了這些味道,棺木更是封住了氣味外溢。極有可能是在腹腔當中,這個要明遠再確認一下?!?/br> 傅長熙沉默了片刻。 “還有別的嗎?” 涂希希又仔細看了一遍,說:“尸斑幾乎遍布全身。當時應該打斗地很激烈。腰兩側有沙石蹭出的傷處?!?/br> 她低聲說:“能幫我翻一下將軍的身嗎?我想看下后背?!?/br> 傅長熙趕緊伸手。 涂希希趴在棺木邊緣上,目光幾乎在尸首的皮膚上一寸寸地刮了過去,忽然她下移的視線一頓,按在邊緣上的伸手下意識往那邊伸出去。 傅長熙忽然說:“怎么了?” 涂希希盯著那后背,說:“后背全是沙石磨礪的痕跡……秦將軍后背受過傷嗎?” 傅長熙頓了下,說:“他后腰曾經受過傷,后來騎馬的時候,腰上都會綁上一層布帶或者穿護腰?!?/br> 涂希希盯著那一片,說:“但是他這次沒有綁布帶?!?/br> 她站了起來,傅長熙小心翼翼地把尸首放回去,問:“還要看嗎?” 涂希希擺手道:“不用了?!?/br> 傅長熙看著她往后靠在墻上,垂頭沉思。 “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br> 涂希希有些困惑。 “秦將軍既然有騎馬綁護腰的習慣,為什么這次出行沒有綁?” 傅長熙道:“一般出行要動手才會綁上護腰。騎馬的時候打斗,對腰損傷極大。倘若平時,護腰反而不便,不如綁布條?!?/br> 涂希希抬頭看傅長熙。 “也就是說,當天晚上的秘密任務,秦將軍并不需要動手?!?/br> 傅長熙遲疑了一會,抬頭看涂希希,斷定道:“那不可能。西南和大理接壤。大理在邊境常年駐扎軍隊。方才你也聽到了秦將軍已經許多年沒有像模像樣回家省親了。就是因為他根本走不開?!?/br> 涂希希猶豫了半晌道:“那就只有一種情況了?!?/br> 傅長熙問:“什么?” 涂希希道:“當時秦將軍走得很急,根本來不及做任何準備?!?/br> 傅長熙沒有認同她這個說話,卻也沒有否認,他遲疑了半晌,說:“我們對當時秦將軍面對的情況細節還掌握地不夠多?!?/br> 涂希希頷首道:“問問秦茂嗎?他既然對他爹死亡之因有懷疑,必定針對他懷疑的方向去查過?!?/br> 傅長熙卻搖頭。 “暫時不要和秦茂說我們也在查這件事?!?/br> 涂希希問:“為何?” 傅長熙道:“我沒辦法離開盛京去替他查真相,并不是因為我不愿意,而是我做不到?!?/br> 他說這些句話的時候,臉上壓不住的惱意。 涂希希有些詫異,卻見傅長熙轉了身,快步往外面走。 傅長熙走得極快,涂希希小跑著追在他身后,看著他一步跨上了馬車,她費勁地爬上去。 “先送你回去?!彼f。 涂希希點頭。 她感覺得出來,傅長熙在生氣。 傅長熙將她送到家,看著她下了馬車,立刻就朝趕車的大理寺吏道:“回大理寺?!?/br> 涂希希有些納悶,腦海中一直反復想起傅長熙說的那句話——“我并不是不愿意,而是做不到?!?/br> 長亭小侯爺天不怕地不怕,正事上除了文和帝誰的面子都不給,哪還有他做不到的事? 涂老爺開了門,見她站在外面,忙將她喚進來問:“小侯爺送你回來的?” 涂希希點頭應道:“傍晚去了一趟同僚家中。爹你知道秦先泰將軍嗎?” 涂老爺當下道:“認得啊。當年還一起打過仗,你別看人家是個將軍,其實秦將軍有些過于仁慈,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好人。大家私底下都叫他菩薩?!?/br> 他爹性子粗,一提起熟人就忍不住絮絮叨叨說一大堆。 平時涂希希不大愿意聽他啰嗦,今日她卻極有耐性地聽下去了。 半夜,涂嬸聽到外間有說話聲,嚇了一跳。悄悄起來一看,才發現是自家老頭和閨女湊在一起悄悄說話。 她披著外衣邁步出來,驚動了父女倆。那倆心虛地齊齊站起來,驚恐問:“吵到你了嗎?” 涂嬸過來給他們點上了油燈,問:“等了許久也不見你回房,你們在說什么呢?” 涂老爺當即拉了臉,說:“女人家家的,管這么多作甚,你先去睡,我看著她進房了就回了?!?/br> 涂嬸不理他,扭頭看涂希希。 “和娘說,出什么事了嗎?” 涂希希遲疑了下,片刻后小聲說:“娘……我想離開盛京一陣子?!?/br> 第145章 秦茂的理由 傅長熙果然沒在大理寺,涂希希進門見到應明遠趴在秦茂桌上裝死,關切了一句。 “還以為你今日來不了了?!?/br> 應明遠皺著臉抬眼看她,整個人頹廢得像一根挨霜一頓暴打的茄子,焉了吧唧,毫無神氣。 “你們昨晚什么時候走的?”他嘟嘟囔囔,話中飽含困意,說完還打了一個巨大的哈欠。 涂希希道:“你們倆睡死了,我怎么都搖不醒。大人要回大理寺看我們整理的案卷,只將我送到家門口?!?/br> 應明遠皺眉,說:“我清早就過來了,沒看到大人啊?!?/br> 涂希希道:“大人今日要去東宮見太子,昨晚上和秦茂家的管家說過了,沒和你說么?” 應明遠聞言呆滯了一會后搖頭。 “沒和我說?!?/br> 他頹然地趴了下去,含糊說:“讓我再睡一會,等我醒了再跟你說?!?/br> 應明遠這一睡就睡到了午時,涂希希去食堂帶了飯,回來發現秦茂來了。 他一手捏著應明遠的衣領,將人半提著,當著涂希希的面給人兩巴掌,把應明遠抽醒了。 應明遠迷迷糊糊睜眼,看到秦茂的時候,忽然間清醒了。 涂希希怪異地看他——這人巴掌都沒抽醒他,倒是被秦茂那張臉給嚇醒了。他瞪大了眼睛,一雙手抓住秦茂,說:“啊,這是哪,我是誰,秦茂你怎么會在這里?!?/br> 秦茂怒瞪著他,說:“裝什么!今晨托你的事怎么樣了?!” 應明遠一臉茫然。 “……” 涂希希邁步進來,插嘴說:“早上明遠一來就睡過去了,到剛才為止沒醒過?!?/br> 秦茂眉頭一擰,當即兇態畢露,作勢要打。 “就知道你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早知道我就自己來了!” 應明遠抱著腦袋求饒,眼看著涂希希坐到對面,自顧自吃了起來,慌忙大喊。 “殊途!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涂希希想想也對。 “秦茂,你來這不是為了揍明遠的吧,找大人?” 秦茂一頓,似乎恍然大悟,丟了應明遠,回頭撲到涂希希面前。 “大人呢?” 涂希希皺眉:“你家的管家沒和你說嗎?” 秦茂點頭。 “說了去東宮了,今日不要找他??晌矣屑笔掳?。昨晚上話都沒說完……都怪我,喝酒誤事!” 涂希希含糊道:“也沒誤多大的事?!?/br> 秦茂急了,揪著自己腦袋上的頭毛焦躁地在原地轉圈。 “該說的都沒說,這還不誤事啊?!?/br> 涂希希朝應明遠招手,說:“明遠我給你帶飯了,先吃吧。既然秦茂自己來了,讓他說就好了,我聽著?!?/br> 秦茂皺著臉看他,半晌說:“和你說有什么用?!?/br> 涂希希道:“那你要去侯府找大人說嗎?但是咱們大人經常不回侯府,住值房的哦?!?/br> 秦茂眉頭都要擰成一團了。 涂希希嘆氣,說:“而且你們找到頭緒了嗎?照你們昨晚上說的什么香氣,今日即便是再重復一邊,大人也未必聽得進去。他很忙的?!?/br> 打完應明遠之后的秦茂冷靜了不少。 應明遠悄悄溜到涂希希身旁,拿了飯蹲到門口去吃飯了。 秦茂沉著臉坐在自己位置上,半晌后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