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去西直門皇宮入口?!?/br> 馬車緩緩地啟動。 涂希希忽然說:“大人為何要帶上我。我并不能進宮的吧,您原本就準備自己一個人去?!?/br> 傅長熙挑眉。 “我改變主意了。你比殊途還不像樣,萬一和殊途一樣人跑沒影了,我到哪兒去逮你?還是帶在身邊比較放心?!?/br> 涂希希:“……”不是,她總要回家的吧,他總不能真的連家都不讓她回吧! 半途,傅長熙伸手將案卷推回到涂希希面前。 “今日你也見著了楊明慧,他之態度也明了了?!?/br> 涂希希狐疑地盯著他。 傅長熙似乎對現下情況有些糟心,道:“楊明慧多半是午后得了消息立刻帶著自己的一雙兒女進宮。想將這件事壓下去?!?/br> 涂希希一聽到他說楊明慧想將事情壓下去,便想到了他們離開京兆府大牢之前,獄卒跑出來說陳世友身死之事。 “陳世友死的時機也過于巧?!?/br> 傅長熙搖頭。 “不是巧。而是故意為之。圣上那頭楊明慧多半已經壓住了。楊天穎刻意提前同我知會了,他爹是圣上親自點了要來見我。便是提醒我這件事圣上要止于我同楊明慧之間。多余之事不要拿到圣上面前說了?!?/br> 涂希希聽懂了。 “楊天穎是在提醒您?!?/br> 傅長熙道:“楊明慧親自同我說的那番話,明擺著就在壓我?!?/br> 涂希希道:“那豈不是證明了那些東西確實有威脅到他?” 傅長熙聞言一愣,抬眼瞧涂希希。 他在官場上混跡了四五年了,雖說還年輕,當初進官場之時那股子輕狂勁卻早已消磨掉了。這回若非死的是江行,他也會考慮許多,甚至最后有可能迫于某些因素,不接這個案子。 像涂希希這樣明顯還沒有被現實洗禮過的神色,在他看來有些刺眼。 “你想查楊明慧???膽大包天啊你?!?/br> 涂希希一頓,忙收斂的神色,擺手道:“沒有沒有,不過就是隨口一說,少卿大人您就當我不懂事?!?/br> 傅長熙點了下案卷,甩著臉色道:“不懂事的人就得先學會看案卷。查案辦案不過是前戲,要真正做到乾坤朗朗,讓真相公之于眾,現在才是開端?!?/br> 涂希希琢磨了傅長熙這句話許久也不曾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大理寺查案和她從前在漳州查案,在她看來并沒有多大不同——都是尋找兇犯作案動機,揭發兇犯作案手法和犯案過程,為死者為何而死正名??筛甸L熙的話卻說,這些只不過是前戲。 聽著好似……并不是特別重要的樣子。 她滿心疑惑地翻開案卷。 案卷上的紙張已經重新換過了,上面的字跡已經不是她和秦茂等三人留下的模樣。 新換的紙張字跡工整,方正小楷看著規規矩矩,和傅長熙的為人很是不搭。 她明明記得傅長熙在案卷上留下的自己比這個狂野多了——這分明不是他寫的。 傅長熙掃了她一眼。 “流星抄錄的。我字跡不行,太過張狂,圣上不喜?!?/br> 第61章 文武之爭浮上臺面 涂希希深吸了口氣,嘟囔說道:“您那字不挺好看的嗎?” 傅長熙垂眼。 “字跡通人心,老侯爺自小就想讓我學陳世友那樣規整的字跡,可我學不會。那種渾身筋骨都綁起來的寫法,若非本身性情,強行壓制日子久了,人都要廢了?!?/br> 涂希希心說有這么嚴重么?但仔細想想,確實如此。 傅長熙皺眉。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讓你看內容,沒讓你看字跡!” 涂希希:“……哦?!?/br> 案情陳述之內容和之前她整理的相差不多。唯一大改的有兩處。一處是開頭衛家傳言。按照涂希希的思路,這里應當是陳世友將自己臨摹的衛顯英遺書交給劉奇,劉奇原本將遺書留在劫殺案現場,造成衛家為了遺書殺富商的偽證。 不想劉罡頂替了劉奇,將遺書帶進了京兆府,落到了江行手中。江行對衛家的案子心有疑慮,便仔細查驗了遺書,這一查便查出了端倪。 然而案卷上這一段已經完全被另一個所謂‘真相’替代了。 衛顯英遺書子虛烏有,全是陳世友自編自導。 陳世友故意利用劉奇將衛家的遺書送到江行面前,再指使劉奇在京兆府附近散布衛家索魂之謠言。 她仔細對比了一番,發現這份新的案卷,將江行的疑慮全部摘除,把衛家的線索在案件中指引江行這點全部抹除得干干凈凈。 涂希希想起了之前傅長熙說過,他也不能保證在衛家的案子里面,圣上并沒有自己的意思在里面。 “您摘除了衛家在案中對江大人指引的作用是為何?” 傅長熙正闔著眼,聽她問話,幽幽地回道:“和你家不一樣,江家在盛京中還有不少家眷在。江夫人自己便是名門之后,這一大家子,還要活下去?!?/br> 涂希希當即斂神,心說自己有點自作多情了。 這傅長熙之前面對鐘信之時,就很偏心。 傅長熙這時候忽然又補了一句。 “想我護著你,你就給我好好做事。我這人別的優點沒有,但只要真心實意好好給我做事,我都會護著?!?/br> 涂希希:“……”這位小侯爺你也知道自己沒別的優點啊。你就不能改改脾氣嗎? 傅長熙閉著眼也能感受到她那發牢sao的眼神,敲了敲車廂地板。 “繼續看啊,做點事還要我催著。你離我主動護你的時候還遠著呢?!?/br> 涂希希趕緊將案卷展開了點,繼續看下去。 案卷第二個大改動之處,便是查抄部分。這里更加簡單粗暴,直接將查抄部分全省了。 涂希希疑惑道:“鐘信之前就是為了您手中的東西來的吧,您不是說要交到圣上面前么?” 傅長熙嗤笑,說:“那是氣話。我又不傻。把東西一口氣全交上去了,圣上萬一心情不好,一眼不看,豈不是白交了?!?/br> 他忽然睜開了眼,盯著涂希希說。 “陳世友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br> 涂希希不明所以。 傅長熙帶著笑,說:“楊明慧覺得壓住了我,讓我不能把把柄交出去,就算是得逞了?笑話,捏在我手里的,那才叫把柄?!?/br> 涂希希皺眉,說:“楊明慧知道東西在您手上,那會對您不利的吧?!?/br> 傅長熙無所謂道:“我成天披著小侯爺的皮是白披的啊,楊明慧要對我做什么,我都歡迎。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做得越多,錯得越多?我就等著楊明慧犯點小錯?!?/br> 涂希希尋思著傅長熙早先對楊明慧的評價,心想讓楊明慧犯點小錯大概比登天還難。 倒是傅長熙將文臣那方的所有矛頭都拉攏在了自己身上,日后在朝中辦事,怕是阻礙會越發的多。 她仔細看傅長熙。 他不是傻子,明明情況很清晰地擺在眼前,但他還在這樣做了。 明哲保身人人都會,然而這種攬事的做法,卻是很少有人有這個膽量去做。 涂希希大約明白了這份案卷背后的意義。她仔細地將案卷卷好,小心地放在了傅長熙的手邊。 馬車內一片靜怡。外面的人聲漸漸地嘈雜了起來。 許久之后,傅長熙忽然問:“看完了?有什么遺漏之處?!?/br> 涂希希思索了好一會。 “沒有,抹得很干凈?!?/br> 傅長熙哼笑。 “學著點?!?/br> 涂希希不客氣地說:“不用了,沒您這魄力。滿朝文官千八百個心眼甩在身上,我可能會被戳成馬蜂窩?!?/br> 西直門宮門口,傅長熙翻身下馬車,囑咐涂希希在馬車里等他。 涂希希窩在角落里,聽著傅長熙仔細吩咐車夫,要是把人看丟了,就等著挨收拾吧。 涂希希不滿道——她是犯人嗎?看這么緊。 大理寺的馬車停在宮門口,也不知道哪里扎人眼了。傅長熙進去之后沒多久,便開始時不時有人上來探一探。 起初充當車夫的大理寺吏還能回一兩句,后來人多了,不乏還有些高管。這位兄臺就開始戰戰兢兢地掀簾來詢問她。 “殊途,大人們都想問詢呢。怎么辦?” 涂希希猶豫了下,覺得自己這樣避而不見,反而會給傅長熙增添麻煩。 她想了想,起來一步跨出了馬車。 外面圍了一圈官員,見里面出來個細皮rou嫩的大理寺官員,紛紛往后退開了點。 涂希希先坐在車沿,隨后往下一跳,站定了之后,抬手朝各位官員拱手道:“各位大人們,這是來找我們大人的么?” 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文官們相互面面相覷了一會,隨即站在前頭的一名身穿朝服的文官攏著手往她面前走了一步,側頭挨過來打量了一番,問:“這位小哥是……” 涂希希道:“少卿大人手底下的小官?!?/br> 那文官后面有人小聲在他耳畔嘀咕了幾句,那文官詫異地多看了她兩眼。 “那小哥可知京兆府那案之詳情?我等聽聞江大人之慘狀,屬實夙夜難寐?!?/br> 涂希希道:“我們大人已經進宮陳述案情了。想必一會各位入朝之后,便能知曉案情真相?!?/br> 旁邊另一文官又湊上來,低聲問。 “那兇犯……” “兇犯交給京兆府關押。京兆府大牢守衛森嚴,且嫌犯身份昭然,逃不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