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希希緊盯著陳世友。

    陳世友當時就在現場，這點毋庸置疑。他一定可以詳細表述出來，受他指控之兇手是如何下的殺手，對方只是他的工具而已，他一定是這樣想的。

    “差不多午夜子時剛過，我深夜進京見胡浩源取藥。之后應胡浩源請求前去找江行替他為他兒子求情?！?/br>
    “但我身份特殊，不能從前門進京兆府。加之胡浩源又被京兆府拒絕相見，我想起江夫人曾經說過江行有開側門的習慣，便想著從側門那邊碰碰運氣?！?/br>
    “江行不愿意見胡浩源，我便讓胡浩源馬車停在遠處，我自己一人下車，前往側門。不料，在江行開啟側門之時，劉罡忽然現身，以我為人質，利用我進了京兆府?！?/br>
    “之后，我當時因為斷了藥，溶血癥發作，傷口血流不止。江行以他自身換我之性命，希望劉罡放我離開。劉罡鉗制江行之后，先是割其喉，逼我交出藥方下落……”

    陳世友說到這，停了下來，他閉上眼深吸了口氣。

    “再斷江行四肢筋，當時我已經生出要救江行，放棄藥方念頭。但江行打算以死明志。我知他品性，倘若我真如此做了。只怕他會自盡，因此我……”

    “不對?！蓖肯ＯP聲打斷了陳世友的詳述，“陳大人您說對方目的是要逼您交出藥方下落，才割江行喉骨。既然江大人著急要送你離開，只要你在現場，兇手以你性命作為威脅，江行便不會隨便開口說話，那為何還要割喉?！?/br>
    陳世友：“那是兇手想法，我怎知道為何?！?/br>
    涂希希：“我先不問兇手為何知道藥方之事，以及怎會認為你知道藥方在哪里。但我若是兇手，必定不會在一個身手比我好的人身上下賭注。直接拿您自己的性命做威脅要您交出藥方比利用江行風險低多了，不是嗎？”

    陳世友沉聲。

    “我說了，我不是兇手，我無從知道他之想法?！?/br>
    涂希希卻道：“但你就在現場，你看得到兇手。你卻無法清楚描述出他之動機和想法?！?/br>
    陳世友惱了。

    “我都說了，兇手是為了藥方，才對我們下手……”

    “兇手針對的是你，殺的卻是江行。最后還放走了你，”涂希?？粗愂烙?，“陳大人，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大堂上一片靜逸。

    涂希希跟著沉默了片刻，說：“陳大人，若非兇手是受你所控制。兇手為何要這么做？”

    陳世友沉默了許久，他深呼吸了好幾次，臉上全是糾結，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傅辛無奈道：“世友，事到如今，該說出來就說出來罷。沒什么好隱藏的了。即便你真是兇手，必定是為形勢所迫?！?/br>
    陳世友喃喃道：“不，我不是兇手。我怎么可能殺江行?！?/br>
    “我當時也不清楚，為什么劉罡不殺我?；蛟S是覺得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他下手殺?！逼讨?，他忽然又否定了，“不，兇手目的是藥方，他是不會殺我的?！?/br>
    涂希希立刻抓住了其中漏洞。

    “陳大人的意思是，劉罡認定藥方的下落只有你知道？”

    陳世友反問：“雖然我不知道劉罡為何會有這種想法。但我能想得到的，只有這個理由了?！?/br>
    涂希希點頭，又道：“那么，陳大人是已經確定了，殺人者就是劉罡了，對吧?！?/br>
    陳世友遲疑了下。

    “這里有問題嗎？”

    涂希希搖頭。

    “您確認是劉罡了，那就沒有問題?！?/br>
    陳世友皺眉。

    “我確定了是劉罡，又怎樣？”

    涂希希道：“劉罡越獄之后，我曾經在東市和京兆府附近碰見過幾次劉罡。他跟蹤了我好幾次。我反之也跟蹤了他好幾回。先前，我一直都以為對方不過就是膽大包天，尋我開心，意圖挑釁我大理寺。但現在我想，他可能是希望我多出現在那附近?！?/br>
    “在這之前，我強調一番我的身份。我是大理寺官員，涂殊途。若我當時直接將此事上報我的上司大理寺少卿。那至少京兆府附近會多出不少人，但是我沒有理解劉罡當時要表達的意思?！?/br>
    “一個要殺江行的兇手，為何要事先在大理寺附近挑釁我大理寺？我不明白?！蓖肯Ｏ５?，“陳大人，你明白嗎？”

    陳大人面露意外。

    “你見過劉罡？”

    涂希希道：“見過。而且我敢肯定。就算是現在，他應該也還在離京兆府附近很近的地方躲著。即便他知道，很快將會有很多人來要他的命?！?/br>
    陳世友哼笑。

    “那不是很好嗎？明日大統領應當會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找到劉罡?！?/br>
    涂希希卻道：“陳大人是希望找到活的劉罡，還是已經死透的劉罡？”

    第35章 穩住傅辛

    傅辛似乎被涂希希的問話給提醒了點什么。他遲疑問：“有人要殺劉罡滅口。為何？”

    涂希希道：“回稟大統領。據我們目前所查到的線索看，劉罡未必真是富商劫殺案和京兆府尹案的兇手?！?/br>
    傅辛面露苦惱。

    “江行之死雖說現真相未定，但那富商劫殺案是罪證確鑿，且兇犯已經認罪。難不成你要說江行判錯了？”

    涂希希指著陳世友，正色道：“是不是江行判錯富商劫殺案先暫且放一邊。我們來說江行之死，按照我等初步推斷，現場應當是有人控制了兇手，令其殺害了江行?，F下陳大人又親口承認了自己就是現場的第三者，那么按照我們推論，陳大人是幕后黑手呢?！?/br>
    “既然是幕后黑手，那兇手是否真是劉罡，又有待商榷了，那劉罡之性命便成了關鍵。他死了，便是死無對證。他活著，才能證實陳大人是否清白?！?/br>
    傅辛有些猶豫。

    “那我若是全城搜捕劉罡……”

    涂希希道：“我想劉罡能活命的幾率會很小?！?/br>
    傅辛沉吟片刻。

    “可劉罡總歸是要找出來的啊?！?/br>
    涂希希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大統領若是信得過大理寺，劉罡便交由我們來找。至少我們一定會將活的劉罡送到大家面前?！?/br>
    傅辛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于是朝向陳世友問道：“世友，現下看來很是麻煩呢。劉罡若是真死了，你是否清白也無從證實。這劉罡性命事關你之清白。明日我還是進宮一趟，將搜捕之事，再往后拖延兩日?！?/br>
    “大統領不用顧念世友，圣上旨意有其道理，為了江山社稷，政局穩定。世友暫且認罪也是無妨?？傆幸惶?，世人會還我清白?！标愂烙岩簧韯C然正氣，無畏地看向涂希希。

    涂希?？粗@不是在抵死掙扎的模樣。陳世友就是要這個結果，現在傅辛站在了他那邊，只要劉罡一死，這個罪名就落不到陳世友身上。

    傅長熙終于還是站了起來。

    “叔叔，不用寬限兩日。一日就足夠了?！?/br>
    他側身，往前一步越過了涂希希，朝傅辛說：“我會親自帶劉罡到大家面前，將真相全部公諸于世。但在那之前，我有個要求?！?/br>
    傅辛道：“說?！?/br>
    傅長熙轉頭看陳世友。

    “請您看好老師，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從現在開始，請老師身側不管是誰，都不能離開辦事處，也不能接觸辦事處外面之人。同時，請允許我的人在辦事處附近監視?！?/br>
    傅辛怒目：“你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拘禁我？”

    傅長熙：“為了劉罡的安危。您進宮我會親自陪著您的?！?/br>
    傅辛瞪了他半晌。

    “……罷了。這事過去之后再跟你算賬?！?/br>
    傅長熙笑道：“隨您的便?！?/br>
    走出辦事處之時，已是后半夜。秦茂侯在外頭，見他們全須全尾出來了，激動地想撲上來。傅長熙一手推住他那張圓臉，按在馬車車廂上，低聲吩咐說：“劉奇那邊怎么樣？”

    秦茂一雙眼睛四下轉了一圈，側頭在傅長熙耳側低聲嘀咕。

    “盯著呢?！?/br>
    傅長熙問：“他來盛京這幾天去過的地方全部都走了一遍？”

    秦茂遲疑道：“那倒沒有。一些為了公務之事和其他人一起去過的地方他并沒去過?！?/br>
    “和其他人一起去過的地方都沒去過?”傅長熙重復了一遍，“他和誰一起出去過?！?/br>
    秦茂推開，翻開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冊子，嘀咕說：“他出門一般都會帶上宋巡捕。但前幾天宋巡捕因為有巡街任務，實際上和劉奇一塊出去的次數屈指可數。我看下……去過內閣那邊見過楊明慧，去過西市梧桐街見過一家商販，還去過……”

    傅長熙抬手止住他。

    秦茂問：“大人需要派人都去核查么？”

    涂希希一步上來。

    “宋巡捕家也沒去過嗎？”

    秦茂疑惑。

    “宋巡捕家？劉奇去過宋巡捕家做甚？”

    傅長熙若有所思。

    “劉奇自己坦白他到京城那一晚，是住在宋巡捕家的客房當中。第二日江行出事之后，他臨時接任京兆府尹，才搬出來住到辦事處?！?/br>
    秦茂遲疑道：“我這沒記錄呢。我現在就去看看?！?/br>
    傅長熙攔住他。

    “我親自去。秦茂你去盯著劉奇。他若是有任何異常的舉動，一定要防住。最緊要的是不能讓他死?！?/br>
    秦茂：“……劉奇？”

    涂希希頓時明白了傅長熙的用意。

    如果劉奇才是真兇手，找到劉罡之后，就可以證實這個真相。那到時候劉奇的生死就是這個案件的關鍵了。

    傅長熙轉身對著涂希希說：“你留在這里，看死陳世友?！?/br>
    說著他立即轉身跳上了馬車。

    涂希希伸手一把抓住馬車上的大理寺吏，認真盯著他說：“聽到了沒。少卿大人吩咐了，一定要看死陳世友。這里一只蒼蠅也不準靠近，也不準里面的蒼蠅飛出去?！?/br>
    趕馬車的大理寺吏一頭霧水。

    傅長熙屁股還沒坐穩，立刻就起來，掀開簾子，皺眉看著這幅光景。

    “干什么？要造反？”

    正在造反的涂希希目中無人地努力爬上馬車，說：“我要去那邊，里面有些事情我還想不通，需要證實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