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傅長熙思索了片刻,說:“我也不知道他會說些什么,但你們要記住,不能被他套話。關于案子的細節和進展,不能讓除了我們之外的人知道?!?/br> “是!”兩人均鄭重應下。 涂希希仔細咀嚼了一番傅長熙方才說的話。 “大人告訴我們陳世友和江行的關系,莫非是暗示我們陳世友是可疑嫌犯?” 傅長熙微愣,隨即道:“誰說嫌犯了,我的意思是要小心這個人,你們……” 他話還沒說完,涂希希立刻又說:“不然,大人沒必要專門和我們交代他和江行之間的關系吧?!?/br> 傅長熙:“你到底腦子怎么長,我要是有這個意思我不跟你們明說?” 涂希希:“……”也是哦。 她下意識看向秦茂——她對傅長熙不夠了解,他要是嘴硬,她也聽不出來。 秦茂補了一句。 “大人,恕我直言,我也覺得您是這個意思呢……那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22章 陳世友 京畿防衛營平時沒有圣上圣令,上至統領,下至兵卒,均在盛京十里之外的京畿防衛營中。 為了方便圣上辦事,在盛京當中有一個專門為防衛營中文官設置的辦事處,匾額也掛著防衛辦事處樣。 營中平日沒什么要事,京中留守文官至多就是替城外的主營當中傳遞一些消息文書。這些小事,有一兩個人待在防衛處便足夠了,并不需要統領和統領隨身文官來回奔波。 一般京畿防衛軍的人,同兵部往來甚多,重要的大事需要和圣上匯報的都是統領親自進京。 不管怎么樣都不會和禮部的侍郎有瓜葛。 事出意外必有妖。傅長熙想了一路,陳世友沒事,在這個節骨眼上跑來盛京做什么。 一到防衛處,正好防衛處的馬車從另一方向過來。兩行人幾乎同一時刻停在了門口。 秦茂先下了馬車,頗為意外地掀簾和傅長熙說:“大人,我看到大統領了?!?/br> 涂希??聪蚋甸L熙,見他愣了下,露出了相當意外的神色,隨即搶了涂希希的先鉆出了馬車。 涂希希下馬車的時候,發現傅長熙和秦茂已經不在原地了。她趕緊往另一輛黑色馬車那邊看過去,果然這兩人已經過去了。 秦茂回頭見她小跑回來,伸手將她拉到他身側,低聲說:“先前你也聽到了,大統領是咱們大人的叔叔?!?/br> 涂希希點頭。 秦茂在她耳側嘀咕說:“不過不是親的,大統領的爹和老侯爺是堂兄弟。咱們大人平時其實和他不大親近,但我們不能沒有禮數?!?/br> 涂希希當即站直身:“哦?!?/br> 她挨在秦茂身側,打量對面兩個人。站在傅長熙對面的是個身形高挺,面容蒼勁,蓄了一臉絡腮胡的中年男人,他挺著腰身,很有姿態的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輕拍著傅長熙右臂。 “年初回來都沒見著你,這回有事在身倒是碰上了?!彼D了下,說:“大伯還好嗎?” 傅長熙不親不疏地回了一句。 “身子硬朗?!?/br> 傅辛點頭,當即推著傅長熙往里走,邊走邊說:“你不來,我一會也要去大理寺找你?!?/br> 傅長熙依舊一副不冷不淡的神色。 “何事?” 傅辛嘆了口氣,帶著他跨進了防衛處大門,隨后停下回頭跟在他身后的那名身穿淺月色長衣的纖瘦男人,說:“世友,我和乾陽說會事,你帶著兩個小兄弟進去歇一會?!?/br> 秦茂下意識往傅長熙那邊看了一眼。 傅長熙一點都不給面子,說:“不用了。我帶他們來是有事要找老師。等我們辦完事,我再來見您?!?/br> 傅辛有些意外,往陳世友那邊看了一眼,說:“正事找世友?他一直跟著我進進出出的,能有什么事?!?/br> 傅長熙一臉正色,說:“禮部侍郎胡浩源昨日被發現死在家中,有人證實,昨日在胡宅之外見到了防衛處的馬車,還有老師。所以我帶他們過來例行問話?!?/br> 一直沒有說話的陳世友這時候溫聲和氣地說:“原來是這事。乾陽和統領過去說話便可,我會仔細同兩位小兄弟陳述?!?/br> 傅長熙還想拒絕,卻聽傅辛說:“乾陽,我這次回京是接了圣上的旨意。昨日便進宮,圣上親自交代了一件事,這件事和你手上在辦的案子有關?!?/br> 傅長熙問:“哪樁案子?” 傅辛道:“江行的案子?!?/br> 傅長熙最后還是被傅辛帶進去了,涂希希和秦茂跟著陳世友往另一邊走。半路遇上防衛處的文官,陳世友仔細地吩咐他們送茶水茶點到傅辛那頭的議事堂中,再送一份到偏廳這邊來。 涂希希一路觀察,這里雖說只是個辦事處,看著人也不多,但并不小。他們一路跟著陳世友走了許久,心說不愧是圣上親自管轄的防衛處,一個防衛辦事處都快抵上半個京兆府衙那么大了。 路上碰到的人不再多,陳世友終于開口說道:“這兒偏靜,沒什么人過來?!?/br> 意思是可以回答他們的問題了。 秦茂趕緊跟上他一步,低聲問道:“敢問大人是何時進的盛京?” 陳世友半點不猶豫道:“昨日和大統領一起進的盛京,大約巳時到皇宮。大統領進宮之后,我便趁此機會尋昔日好友敘敘舊?!?/br> 秦茂當即接話道:“這位昔日好友,可是胡浩源胡大人?” 陳世友道:“胡大人不算我好友?;鼐┲笆⒕┻@邊來報了江行之事,我是專為這事去看了江行夫人。這么大的事,我既然來了不去看看她,枉費江家對我多年的栽培?!?/br> 秦茂點頭道:“陳大人知恩圖報,乃吾輩楷模?!?/br> 陳世友擺擺手,道:“這點算不上什么。江行就任京兆府尹之時,我便說了這位置不好坐。他又是直性子,萬事愛追根究底,容易得罪人。只可惜他上任之后,我便到了傅統領手下,經年為了生計忙碌,和他生疏了不少。對了,你們查得如何?” 秦茂應了聲,道:“正巧查……” 涂希希前頭還聽得入神,聽到陳世友忽然問了這么一句,整個人猛地打了個激靈。她當即回神,上來拉了秦茂一把,搶了他的話,說:“公務之事,不好透露。陳大人海涵?!?/br> 陳世友抬眼往涂希希這邊看了一眼,說:“如此,是我僭越了。對了,秦小兄弟方才問到我去找胡浩源。我和他并不熟,不過就是早年因為衛家的事情,見過一面。他倒是和劉奇劉大人比較相熟,昨日去京兆府之事,劉奇便同我提起了他的事情?!?/br> 他停頓了下,看向涂希希道:“我便是因為劉奇的話,才去找的胡浩源?!?/br> 涂希希不明所以地問:“劉大人同您說了什么,您會想到去找胡大人?” 陳世友帶著他們進了偏廳,請他們落了座,隨即道:“大約劉大人也只是和我發牢sao,按理說我也不該當真,不能將這些私底下說的話說出去……不過既然兩位是公事,想必和命案有關?!?/br> 涂希希皺眉——她發現這個陳世友說話總是喜歡自己先落一子,把自己接下來要說出來的東西定性,仿佛這事本和他無關似的。 “不管是真是假,和命案相關就應當全部說出?!?/br> 陳世友點頭嘆道:“……劉大人說的是胡浩源胡大人關于他兒子的案子,尋了江行好些時日,江行卻始終不見他這事。劉大人便懷疑胡浩源和江行之死有關?!?/br> 涂希希面色如常道:“案子還無定論呢?!?/br> 陳世友頷首道:“是這個道理。而且劉大人還說自己也只是懷疑,并無實證。我便說我前去問?!?/br> 第23章 沖突 涂希希打量著陳世友,他說這番話之時,面色誠懇,言談中多有哀傷急切,看似確是為江行之死哀慟的模樣。 且理由俱全,若她是陳世友,知曉有人同摯友之死有關,也會做些尋常不會做的舉動。 秦茂道:“一會我去同劉大人求證?!?/br> 陳世友面帶歉意,“我也不曾想這番舉動竟然給大理寺添了麻煩,看來日后還是做事之前還要三思?!?/br> 秦茂直爽說道:“陳大人言重。摯友身亡,想為尋求真相以慰英靈那是應當之事,著急犯錯也是難免的?!?/br> 涂希希聽到著急犯錯四個字忽然一頓,她看著陳世友身上安靜的氣色,這四字和他之間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此時,門外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偏廳內三人均轉頭,見門口出現一名軍備處的官員,手里提著食盒,跨步進來,站在門口說:“大人,這是您剛剛吩咐的茶點?!?/br> 陳世友起身過去,接過來,拍了下他,和氣地說:“辛苦了。統領那邊也派人候著,有什么情況隨時照應?!?/br> 年輕的官員恭敬地躬身應下,但他沒有即刻就走。 陳世友看了他一會,問:“還有事?“ 官員猶豫地看了偏廳中兩名客人一眼,遲疑道:“方才過去廚房那邊,嬸子讓我提醒大人您,您帶來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陳世友忽然接話說:“哦,那個,沒事,讓他們先給我溫在那,我一會去喝?!?/br> 年輕官員誠惶誠恐地又偷看了他一眼,哎了聲道:“那小的下去了?!?/br> 陳世友推了他一把,目送他離開。 陳世友站在原地好一會,回頭和他們說:“抱歉,讓客人們久候了?!?/br> 秦茂拱手道:“陳大人客氣?!?/br> 涂希希一直盯著陳世友的一舉一動,對方才他忽然突兀地出聲打斷了防衛處官員的舉動有些疑惑,她往門口那邊看了好一會。 “您有喝東西的習慣么?”這么著急趕來京城還隨身攜帶,想必是很重要的東西。 陳世友抿嘴苦笑,說:“身子不好,拖累統領?!?/br> 涂希希還想再問細些,秦茂拉著她,朝陳世友道:“那我們快些問完?!?/br> 陳世友走回偏廳,將食盒里的點心端出來放在兩人面前。 秦茂笑著說:“還熱的呢,陳大人有心了?!?/br> 陳世友笑道:“應該的。各位跟著乾陽,他自小一根筋,脾氣也大,尋常還要你們多擔待些?!?/br> 秦茂剛要開口客套回去。 忽聽旁邊之人又開口問:“陳大人身體有恙?” 整個偏廳中頓時一靜,秦茂更是詫異地看向她。 涂希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陳世友,陳世友臉色僵了下,隨即道:“陳年舊疾了。年幼時落下了病根。到了這個年紀身體越發扛不住,要經常喝藥調一下身體?!?/br> 涂希希若有所思地點頭。 陳世友忽然說:“說起這個,關于胡浩源……前陣子,他曾趁著為我帶藥和我打聽過江行的事。當時我并不知他是為了他兒子案子問我,只是外人提起自幼一起長大,現在名揚天下的摯友,我還是免不了心底為他驕傲,多夸贊了幾句?!?/br> 涂希希問:“夸贊了什么?” 陳世友笑道:“自然是文武雙全了。他在京中為官數年,大概很多人已忘記了他功夫蓋世之事,當年長亭軍鎮守劍門關,江行以一己之力擊退外敵來襲,說他一夫當關不為過?!?/br> 他在說這些的時候,臉上全是驕傲和艷羨。涂希??丛谘鄣?,心想,他這種傾慕和艷羨倒是看上去相當真切。 陳世友神態有些亢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