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接下來呢?我們確定了有這個第三個人,要怎么辦?” 應明遠驚恐地盯著她,說:“說什么呢,殊途。好不容易找到了線索。當然要好好休整,仔細想好要怎么做才能下手啊。萬一弄錯了,浪費人力,又浪費大家的時間?!?/br> 涂希?,F在哪有心思休整,殊途還生死未卜,萬一真被劉罡抓走了,一刀切成片了怎么辦。 “那……江夫人還在等著我們給她抓到兇手呢。多拖一天,兇手就有可能多逍遙法外一天,我們怎么對得起江大人呢?!?/br> 應明遠像看怪物似的看著殊途,他一把拽住涂希希說:“殊途,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說了,人要勞逸結合,千萬不能跟少卿大人學。你還說要識時務,知難而退。你今天不對啊,像換了個人?!?/br> 聽到最后一句話,涂希希猛地反應過來,她一把捂住自己的臉,心說,沒穿幫吧! “今天的殊途確實很不對勁,”傅長熙瞇著眼盯著涂希希的后背,喃喃道:“仔細看……你是不是瘦了?才失蹤了三天而已?!?/br> 涂希希渾身僵住了。 她現在才意識到,剛才太過緊張和激動,以及太過投入,一時間忘記了原本應該站在這里的應該是她那個失蹤的弟弟涂殊途。 他們只是姐弟倆,世界上長得再像的兩個人,仔細看也是不一樣的。 她僵硬地干笑著,支吾說:“那個……可能是我這兩天太過勞累,沒吃好也沒睡好。一時間整個人有點懵圈。人在疲累的時候總是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br> “就是這樣?!彼]著眼眼睛瞎說完,心想就這樣!穿幫就穿幫吧!人總歸有一死!好歹她是為了殊途,不算白死。 傅長熙冷笑,說:“你當我什么人?三兩句話就想蒙混過去?” 涂希希使勁搖頭。 傅長熙走近她一步,湊近她問:“我之前就知道你有事瞞著我了?!?/br> 涂希希欲哭無淚,只得說:“我不是故意的……” 傅長熙冷哼說:“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成天在我眼皮底下,干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你失蹤三天去查劉罡的行蹤了對吧。線索呢?全部交出來我就不跟你計較背著我偷摸查案的事?!?/br> 涂希希:“???” “什么線索?” 沒穿幫???! 傅長熙厲聲道:“線索不拿出來,你想明著跟我造反么?!?/br> 涂希希舉兩指發誓。 “我不是,我沒有。我背叛少卿大人就不得好死?!?/br> 傅長熙冷眼瞧他,半分信任都無。他大聲道:“來人!” 守在門外的大理寺吏又及時沖了進來。 傅長熙盯著涂希希,吩咐大理寺吏說:“回去到殊途的坐過的躺過的,睡過的,去過的地方都給我搜一遍,找到有關伐木工劉罡的相關線索,全部給我帶過來?!?/br> “是?!?/br> 應明遠眼睜睜地看著大理寺吏走了,回頭問傅長熙。 “大人,這里的案子都告一段落了。我們該回去了吧?!?/br> 傅長熙搖頭,說:“回去干嘛。人家進不了大理寺,沒辦法送上門。我們得在這里等?!?/br> 應明遠問:“這里也有很多大理寺吏啊。他們也進不來?!?/br> 傅長熙指著他說:“我不是說你,雖然你就是個仵作。但腦子真沒有殊途好?!?/br> “殊途怎么找到的劉罡線索?他不會平白無故失蹤三天的?!备甸L熙看著涂希希,“只不過嘴硬,加上不把我放在眼里,不告訴我而已?!?/br> 涂希希:“……不敢?!?/br> 應明遠瞪她,說:“你有什么不敢的?!?/br> 涂希希:“……”喂,你到底站誰那邊的。 傅長熙無所謂道:“反正一會殊途的那點小秘密就保不住了。我不急,沒找到答案之前,你們就陪我留在這里?!?/br> 橫豎都要等一會,傅長熙吩咐應明遠把江行的驗狀寫了。寫完之后,又讓他講驗狀給涂希希,說:“把你發現的也一并寫上?!?/br> 涂希希拿起筆,忽然想起來自己的筆跡和殊途差了十萬八千里呢。這一筆下去,不用懷疑,絕對穿幫。 她猶豫了半晌,大門忽然被人推了進來,來人抱著一堆紙張,步伐有力地走到傅長熙面前,行禮后便放在了涂希希面前。 涂希希:“……”這是要她自己翻的意思嗎? 她趕緊翻開了殊途書寫的資料卷子,只見上面寫了一行字。 “三月初一,晚戊時,回家有些晚了,途徑西市口,發現身后不遠處有不明黑影。根據身形推測,乃劉罡無誤。我本打算將他引至大理寺同僚所在之地,抑或京兆府衙附近,八次均失敗。之后搭了秦茂家馬車回家,遂決定明日再觀情形,另做打算?!?/br> “三月初二,今日早了一個時辰回家,本想多點時間和劉罡周旋。不想用了十二次誘敵之法,均失敗。子時被傅長熙半路叫回衙門,遂……另做打算?!?/br> “三月初三,在傅長熙未允許之下,強行同昨日早一個時辰回家。我發現劉罡在我離開西市或者靠近大理寺和京兆府的時候,都會選擇放棄跟蹤我。我認為這兩個地方,可能對他來說比較危險。明日再試探一下?!?/br> 涂希希:“……”她弟弟這是跟劉罡杠上了???這一根筋的毛病到底像誰啊。他失蹤要是和劉罡沒關系,她脖子擰下來給自己當凳子坐。 頭頂上忽然傳來傅長熙的聲音。 “你不經長官同意,私自查案,證據確鑿。還有什么話好說?!?/br> 涂希希蹭得站起來,說:“有!我有話!我認為京兆府中有劉罡認識的人,他才會在跟蹤我的時候避開京兆府?!?/br> 第6章 衛希 時辰將近入夜,夜幕像一團灰紗,逐漸侵入天地間。京兆府大門圍著百姓們也紛紛散去,只留下大理寺吏們不斷地在京兆府衙那扇朱紅的大門進進出出。 這幾日正好是萬國商會,雖說盛京巡城之事不用京兆府出馬,但日常雞毛蒜皮的事卻比平時多了幾倍。京兆府尹江行剛出事,正巧有事進京找江行的京兆府轄下右京縣縣尉劉奇被臨時趕鴨上架。 夜幕徹底籠罩整個盛京城,京兆府燈火亮起的時候,劉奇帶著宋于新終于踏進了京兆府正堂。 劉奇一臉惶恐,進門便直奔傅長熙跟前。涂希希正坐在案前篩看大理寺吏遞交上來的詢查口供,抬眼準備將一份案卷遞給傅長熙,忽覺一陣涼風撲面而來,面前多了一個躬身下腰,腦殼差點砸在案桌上的人。 “下官來遲,罪該萬死!” 這一聲屬實有些壯烈,涂希希下意識坐直身,側眼看向受此大禮的正主——傅長熙正在看她遞送過來的詢查口供,聞聲噌地站起,伸手將劉奇提溜了起來,說:“劉大人,您這等大禮我可受不起。我不過就是個大理寺少卿,您現在是京兆府的頭兒,品階比我高呢?!?/br> 劉奇趕忙搖頭擺手,陪笑道:“小侯爺折煞我,我哪能……不,下官萬死也不能?!?/br> 傅長熙給旁邊候著的大理寺吏遞了個眼神,人立馬抬了個干凈的椅子過來,擱在劉奇屁股底下。傅長熙伸手示意他坐下,說:“劉大人辛苦。且坐下回我幾句問話?!?/br> 劉奇畢恭畢敬地端正挨坐下。 傅長熙輕咳一聲,掃了旁邊一眼。涂希希立刻拿了旁邊的擱著的筆,想了下,起來把應明遠招呼過來坐下,小聲說:“你歇會?!?/br> 應明遠感動哭了,順手接過了她遞給自己的筆,小聲問:“我看你盯著案卷半天了,有什么疑點么?” 涂希希站在一旁,下意識將看過的詢查口供中留存著些許疑慮的地方整理了一遍。 “我覺得有疑點的都交給少卿大人過目,想必大人會再深入詢問,一會你就知道了?!?/br> 應明遠一頭霧水地看看她,又看向傅長熙。 傅長熙略微停頓了下,當即問道:“劉大人此番進京,聽說是江大人將您招過來,不知所為何事?!?/br> 劉奇當即回道:“是為了前陣在我縣發生的那起劫道殺人大案。前幾日那犯人劉罡越獄潛逃,當務之急要將其盡快捉拿歸案。江大人詢問我此人平日和誰比較親近等問話,之后吩咐了我一些要注意的事項,便讓我盡早趕回縣中安排,以免出事?!?/br> 說著,他往周邊看了一眼,小聲問道:“小侯爺,莫非真是衛家的人來尋仇啊,江大人死狀凄慘,像極了當年他在漳州審查的那起滅門慘案?!?/br> 傅長熙抬頭看他一眼。 “空口無憑的謠言罷了。劉大人也覺得是?” 劉奇略微頓了下,旋即面露苦惱,低聲道:“起初聽聞之時下官確實覺得這謠言屬實離譜。先不說衛顯英不是那種陰狠歹毒之人,縱然當年案子他已認罪,我也一直覺得不似他能做得出來的事。若說是他教養的子女,下官認為也不能做出如此兇狠報復之事才是?!?/br> “但聽完了宋于新講述江大人之死狀之后,我又覺得這案子或許真和衛家有干系?!?/br> 傅長熙頗為認真地看向劉奇。 “為何?” 劉奇下意識拖了下椅子,往傅長熙那邊挨近了點,又壓低了聲音,悄聲道:“這得說到當年在漳州發生的另一起案子?!?/br> 傅長熙問:“什么案子?” 劉奇道:“就是那起……衛家雙胞胎jiejie衛希破的虐殺案?!?/br> 涂希希下意識抬頭看向劉奇,那起案子雖說已經過去許多年,但由于案子離奇,死者死狀極為少見,且內情曲折繁雜,至今讓她記憶猶新。 傅長熙往后靠在椅背上,道:“那案子怎么就讓劉大人覺得江大人之死和衛家有關?我觀江大人的死狀和那案子并無相像之處?!?/br> 劉奇正色道:“并非是因為江大人死狀讓下官有所聯想。而是案件中機巧排布。小侯爺知曉這個案子大約是從案件描述之案卷上,不曾親眼所見那衛希是如何判定那案子兇犯。不過當時下官正巧在現場,親眼見了衛希斷案的神奇之處?!?/br> 傅長熙似乎被他這番話帶了興致,說:“劉大人請說?!?/br> 劉奇坐直了身,說:“當時也是在那虐殺案案發現場,里面也是像這般到處都是的血跡,當時衛希不過八歲孩童,她手里拿著一把短刀,當場演示了一遍兇犯是如何虐殺死者。一個八歲的小姑娘,面目森冷癲狂,仿佛滿帶了兇手潑天恨意,一刀接著一刀?!?/br> 他頓了下,說:“當時我不解,一個還不懂人情世故的女娃兒,怎么能如此透徹地將虐殺過程重現在人面前?,F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這世上,有一種人,完全可以從現場痕跡之中尋找到兇犯留下的蛛絲馬跡,代入到兇犯身心當中?!?/br> 傅長熙淡漠道:“那不過就是共情而已。能共情兇犯之人不是什么稀奇之事?!?/br> 劉奇卻搖頭道:“我只是想著,年紀那么小就能共情兇犯,那性子必定比常人更加敏感細致。如果這股子恨真的放到這樣的人身上,她又怎么壓抑地住自己?” 傅長熙似乎在那一刻被劉奇說服了,他沉默了許久。涂希希冷眼看他眼神中那點疑惑苗頭似乎起來了,她當即說:“大人,辦案講的是證據?!?/br> 劉奇被她這突兀的一句話說得整個人抖了下,旋即抬頭看向涂希希,眼底溢滿的恐懼當即收了起來。 傅長熙回神,他點頭往涂希希那邊看了一眼,說:“說的是呢,咱們辦案得講求證據。還是殊途來問吧?!?/br> 涂希希:“……”怎么就她問了。 不就是提醒了點基本常識嗎? 應明遠似乎觀察了他們很久,先前一直用怪異地眼光看看傅長熙,又看看涂希希。這會仿佛抓到了熟悉的點,長吁了口氣,低聲喃喃道:“艾瑪,這才對味嘛。殊途,問話是你長項,就該是你問?!?/br> 涂希希頭皮一炸,她就是想著自己現在還假扮殊途呢,本著少做少錯的原則,盡量悶聲做事,凡有疑問全部交給傅長熙去判斷。 殊途說過,她思路清奇,比尋常人容易抓住異常點。她要是表現得太過突兀,豈不是越發讓人懷疑么? 應明遠見她不動也不開口,伸手推了下她一下,說:“平時都是你先問了,少卿大人最后查漏補缺。殊途,你今天特別被動,心不在焉啊,若是想回家,我勸你還是用點心,否則大家一起都得關在這里?!?/br> 涂希希小聲回他。 “少卿大人不是正問著嘛。這都沒問完?!?/br> 第7章 隱瞞 傅長熙低著頭,說:“給劉大人說的話思緒帶歪了,不小心想起了殊途你剛才判定現場有第三人的模樣。還是你冷靜些,由你來問比較妥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