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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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及君臣之道,就不能不慎之又慎,整個朝堂不止裴家一個大臣,別的官吏為官如何,不是裴家一家說了算。就是密報也得講證據,否則就成了讒臣,徐胤幾條人命在手,先是梁寧后是榮王妃,可是誰能為證呢? “少夫人!梁小將軍從碼頭傳消息來了!何群英賃走的兩條商船,今夜子時左右將靠岸?!?/br> 家丁隔著窗戶遞了話進來。 傅真神色一振站起身來,雙目深深看向裴瞻:“說要證據,又何必非得是他殺人的證據?他如此拐彎抹角地從潭州押送東西進京,必然不會是什么見得了光的東西。但凡有一筆賬目跟他的身家對不上,都不算我們進讒了!” 說到底,提醒皇帝防備徐胤這個人才是重要目的,至于從哪個角度提防,有那么重要嗎? “還是你有道理?!迸嵴靶χ鹕?,“那就走吧!” …… 徐胤從東宮出來,折去衙門里一趟,回府后連冗就送來了消息: “何群英讓人傳話,說兩條船今夜會靠岸,馬車已經準備好了,老爺即刻便可啟程?!?/br> 徐胤朝榮王府方向看了眼,說道:“王府那邊沒有別的動靜嗎?” “尚且沒有,自老爺出來后,王爺就回了他自己的院子,今日再未露過面?!?/br> 徐胤站了片刻,才抬袖道:“走吧?!?/br> 連冗跟著他上了馬車,覷了兩眼他神色:“老爺莫非進宮這趟不順利?” “順利?!?/br> “那為何心事重重?” 徐胤抻了抻身,緊擰的眉頭沒有絲毫松開的意思?!斑@趟進宮雖然順利,但回想起來,近期以來這每一步動作我都是在被推著往前走,幾乎都未隨著我的計劃來,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或許有些事情會要失去我的掌控?!?/br> 連冗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轉向前方,置于膝上的雙手往內蜷了蜷?!半m則如此,可老爺卻也應對得十分完美,并不曾失控。還是莫要多心了?!庇喙馄骋娫缇蜏蕚湓谂缘牟杷?,他雙手遞上去:“這茶溫得剛剛好入喉,暑天燥熱,且潤潤嗓子?!?/br> 徐胤沒有說話,接了小茶壺,看他一眼,喝了起來。 哀聲不絕的榮王府和靜謐的徐府都漸漸被拋在后頭。 進入下半月,月光只剩一彎細眉,除了忽然撲騰翅膀從頭頂飛過的烏鴉,四面已經幽暗如墳墓了。 第301章 船底的“家奴”? 通州碼頭是整條運河最為繁榮的幾個碼頭之一。 即便臨近子夜,河面上也依舊燈火通明,大多選擇日間行船夜間泊船的緣故,甚至上下船的客商與船夫等比起日間來還更密集,沿岸的酒肆茶樓仍然高朋滿座,憐香樓的姑娘們個個花枝招展,排排靠在欄桿內搖小手絹兒。 傅真到達碼頭,梁郅正一副船夫的短打打扮,毫不起眼地坐在攤子邊喝茶,護衛們也個個如是裝扮,分散在各處,坐的坐,站的站。傅真與裴瞻也同樣打扮起來,她成了商號里的伙計,而裴瞻則往臉上抹了兩把窯灰,團團或明或暗的光亮底下,他就是個普通的彪悍護院。 此時將近子夜,無月的天幕上綴著數顆星子,傅真坐下時抬頭看了兩眼,就問梁郅:“何群英呢?” “在屋里,”梁郅目光示意他們看向側對面的客棧樓上,“那亮燈的數過來第三間就是。半個時辰前,徐家的護衛也來了。如今也在上方。剛才我已經打發人去路上打探,徐胤如果來了,不會逃過我們的眼睛?!?/br> 傅真看了眼環著胸的裴瞻:“那我們也不必著急,且等船靠岸之后,他們行動了再說?!?/br> 梁郅說道:“方才我與寧家商號上的掌柜打過招呼了。待會兒船靠岸之后,他會帶我們幾個上船,然后你們倆就找機會留在船上便是。 碼頭上人多眼雜,我沒跟他說來的是他們少當家,所以回頭你們也不要露餡便是。我會在碼頭上接應你們,肖駟他們也都在各個要點,回頭你讓郭頌他們跟著我,我來打點,確保你們上岸的地方都會有人在?!?/br> 三人這里商議完畢,就聽碼頭下傳來艄公的吆喝,繼而便有許多纖夫扛著繩索等工具一窩蜂地下了階梯,先前安靜下來的秦樓姑娘們又站了起來,而江面上號聲一片,原來是有船靠岸了! 而派出去的護衛這時也回到了梁郅身邊:“徐家馬車已經到了通州!……” 徐胤乘車到了通州,即直接駛入何群英所在客棧。 先行到達的兩名護衛迎到門口:“老爺來得及時,船已到了,正在輪流靠岸。不多時就能登船了?!?/br> 徐胤走進屋里,何群英也站了起來:“你還當真親自來了?不過就是帶個人,你還信不過我?” “怎么會是信不過你?從南到北這么多日,再加上潭州到杭州又耽擱了多日,我這也是等得心焦,實在忍不住就來了?!?/br> 徐胤邊說邊落坐。 剛站上凳子,他又站起來,走到窗前往下看,只見碼頭下的河面上船只密密麻麻,尾桿上全都掛著各大商號的旗幟,根本看不出來哪兩條是他們租借的船。 “你確定今天夜里會到嗎?”他扭頭看向何群英。 “當然,”何群英道,“一個時辰之前我又接到了消息,一切都很順利。你所看到的那密集的船只當中,就有咱們的船?!?/br> 徐胤深深看了兩眼,走回來說道:“一會兒我隨你上船?!?/br> “這又何必?”何群英看他一眼,“你在這里等著便是,何必露面讓人注意?” “無妨,”徐胤攤了攤手,“我特地換了衣裳,只是與你上船而已,不會太引人注意?!?/br> 何群英看著他這身普通的綢布袍子,也沒說什么。 正好下面來人說船已經抵岸了,二人便不再多話,舉步下樓,朝著碼頭走去。 梁郅早早地把通州這邊寧家商號的掌柜請到了碼頭,有掌柜的出面與船夫打招呼,傅真和裴瞻不費吹灰之力就跟著他們上了船。 船已經借給了何群英,押船的大半都是何群英的人,按理說寧家這邊不該再有人登船,但因為掌船的舵手以及部分船夫還是寧家商鋪的,所以登船的理由并不難找。 船上燈不亮,掌柜的又帶了一大幫人,傅真和裴瞻一晃眼就找了個位置藏下來,并沒有引起他人注意。 由于也就是轉了半圈,打著找舵手約船捎貨的借口說了幾句話的功夫,掌柜的就帶著人又下了船,何群英這邊押船的也沒說什么。 人走了之后,船上的人就開始搬貨。 傅真二人摸到了船艙,只見果然都堆上了滿滿的綢緞布匹,滾成一卷一卷地堆放在船板上。 掏出刀子劃開幾匹,確實都是綢緞。 船有兩層,都是裝貨的,最上面這層才有幾間屋子,用來住人。 裴瞻牽著傅真的手,繞過屋子找到進入下方船艙的入口,順著樓梯潛下去。 昏暗的光線里一聲咳嗽,令他們立刻貼著墻壁不再動彈。直到聲音靜下來,目光也適應了光線,只見角落里坐著個船夫,坎肩后背貼著“寧”字,二人對視了一眼,被躡手躡腳的下移到貨物后。 刀子再次劃開外層的包裝,里面還是綢緞。 傅真不甘心,準備每一匹都劃開驗一驗,這時候上方卻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樓梯口率先探進來兩只燈籠。 “……這樓梯窄,二位當心?!?/br> 提著燈籠的船夫,言語之中滿是討好。他落到船板上的功夫,后面的人也跟著下來了,何群英率先出現,而他身后跟著兩個尋常打扮的文士,正是徐胤和他身邊的連冗! 傅真與裴瞻對了個眼色,屏住氣息藏在貨堆后。 徐胤落地后環視了一圈滿滿當當的貨物,說道:“你這買賣做的不小,兩船這么多的綢緞,找好下家了嗎?” “供不應求啊?!焙稳河⒄f著朝他笑了一下,不用看神情,言語之間的傲慢已經藏也藏不住,“有我大將軍府的招牌,怎么會少得了主動找上門的?” 徐胤會心而笑:“也是?!?/br> 何群英在前引路:“這邊來?!?/br> 二人繞過了樓梯,到了另一邊的樓梯口,又下到最底層。 傅真想跟上去,裴瞻把她的手一拉:“何群英的武功也不低,不要打草驚蛇,先等等?!?/br> 傅真便退回來。 再次環顧四處,依然只看到滿滿的綢緞。 這時候方才下到底層的護衛陸續上來了,傅真一個個地數過,只見徐胤和何群英帶來的人全部都已上來,正在朝著最上面的甲板層走去,而徐胤主仆與何群英卻并沒有上來。 “走?!?/br> 裴瞻輕聲地道出這個字,傅真便跟著他的腳步繞到了那邊樓梯口。 燈籠留在下方,透過床板的縫隙都可以看到底下被照得通亮的情景。 下面也是滿船的貨物,不同的是,這一層也隔出來了三個小房間,看起來是船夫們的住處,平時也作為看守貨物的崗位。 他們帶來的人都已經上去,按理說下方便只有徐胤主仆以及何群英這三人。但燈光照耀之下,他們三個人面前卻還有一個人! 底下若有船夫在,倒也不為奇怪,但此人蓬頭垢面,跪在地下,手腳還以麻繩縛住,絕不可能會是船夫! “看來這就是徐胤的目的了?!迸嵴耙阅抗庀蚋嫡鎮鬟f著信息。 傅真抿緊雙唇,兩眼一眨不眨的盯著被捆著的那人。 這人是誰?看不出半點端倪來。 但是徐胤的目光緊緊地落在他身上,而且還伸出了他養尊處優的手,抓住這人的頭發將他的臉仰起來。 傅真能看到半張臉,但蓬發之下的臉讓人完全認不出來。 “我有幾句話要先問問他,何兄可否行個方便予我?” 何群英點頭:“人是你的,隨你處置就好?!?/br> 說完他就踏上了樓梯,咚咚的走了上來。 裴瞻一只手捂住傅真的鼻唇,二人便像個影子一樣,無聲隱沒在黑暗里。 何群英的腳步聲消失在最頂層。 底下這邊,徐胤已經把此人的蓬發給撥開了,并且為了更好的看清楚對方的面容,堵在嘴里的那塊破布也被抽了出來。 沒有了阻礙,這人立刻像脫水的魚一般大口地呼吸起來。并且嘴里冒出了一句含糊的話語。 “沒錯,是他!” 徐胤還在凝視此人的功夫,連冗就接過破布,重新堵回了他的嘴里。 “小的這就把他押上去,帶回府里?!?/br> “且慢!” 徐胤神色陰寒地把那破布又扯了出來,雙眼定定的望著這人:“你姓什么?你去潭州做什么?” 這人呲著牙齒望著他,手腳并用開始爭執,無奈毫無用處,反倒使得身子像只蝦米一樣奮力地弓了起來。 “這廝不聽話,小的還是先把他帶回去吧?此地人多嘴雜,萬一被人看出點什么反倒麻煩?!?/br> 連冗再度勸說。 徐胤扯開此人的衣領,看了一眼他后頸下方的刺青,然后又一扯,依舊將衣領蓋住刺青的位置,深深望著他道:“帶走?!?/br> 說完他一拂袍袖,踏上了樓梯。 連冗扯著繩結,將人拖到樓梯下,照呼來兩個護衛,一左一右的押著這人,將他推入了一只大木箱,而后抬著往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