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陳駒立馬搖頭:“別,我不染頭發?!?/br> “奇怪,”余巧紅斜斜地靠在沙發上,“我看很多同性戀都講個性,別說頭發五顏六色了,還打各種各樣的釘?!?/br> 陳駒沉默了會。 “媽咪,” 他以拳抵唇,輕輕地咳嗽了下:“您這是刻板印象?!?/br> 余巧紅笑了:“也是,刻板印象要不得?!?/br> 陳駒站起來:“我去廚房幫忙?!?/br> 他家里是很開明,但是堂而皇之地討論同性戀這個詞,還是不免引人臉紅,更何況某種程度上,陳駒也不認為自己是同性戀。 只是喜歡裴敬川而已。 高考結束的那個假期,畢業旅行回來后,陳駒大病一場。 反復地發燒,囈語,做噩夢,清醒的時候也懨懨的,給余巧紅心疼壞了。 陳駒當時躺在床上,用胳膊使勁兒擦自己的臉,說mama,我有喜歡的人了。 過一會,又說,可是他是男孩子。 要說余巧紅不震驚,是假的。 可她在漫長的沉默后,也只是伸手,摸了摸兒子guntang的臉頰。 “沒關系,喜歡的話就可以去追呀?!?/br> 陳駒嗓音沙?。骸翱墒?,他對我沒有那個意思?!?/br> 只能說這么多了。 再繼續下去的話,陳駒會掉眼淚的。 因此父母知道,兒子心中有喜歡的男孩,也就沒有再催促他相親或是找對象,只是偶爾過年時,會問那么一兩句,說有緣分的話也可以找個伴。 他們這輩子沒別的奢望,就希望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兒子能健康快樂。 因此,陳修文同志認為,自己每周的釣魚很有必要。 河里的野生魚,新鮮的,多好! 陳駒身體不好,就該喝燉成奶白色的魚湯! 砂鍋里咕嘟嘟地冒著小泡,沒放啥調料,就提前把魚兩面煎了,蔥段和姜片去腥,直接燜在鍋里煮,陳駒洗了手:“爸爸,我干點什么?” “基本都好了,”陳修文拿了塊濕抹布墊蓋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哎……你脖子這兒怎么,過敏了嗎?” 陳駒不明所以:“沒有呀?!?/br> “那估計蚊子咬了,”陳修文也沒太在意,“等會找東西抹下,別撓?!?/br> “好的?!?/br> 陳駒乖乖地應了,早上沒吃飯,餓得太久,趁著自個兒親爹沒在意,撈一片切好的桂花藕跑了,也是熱乎著的,放嘴里一抿就化,甜。 他就愛吃甜的。 再次洗手的時候,陳駒終于盯著鏡子看了會兒,果然,右耳下方的側頸那兒,有一小點紅色的痕跡。 不癢,還挺顯眼。 怪不得杜少樺說是吻痕,陳駒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讀大學時,就在舍友身上瞅見過這玩意,當時舍友滿面春風,鎖骨和胸口斑駁一片,陳駒沒忍住,問了句怎么親成這樣,疼不疼呀? 朋友笑呵呵的,說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沒勁。 陳駒氣鼓鼓地扭頭走了。 就煩這種炫耀恩愛的。 他抽了片濕巾,隨手擦了下,還是沒怎么在意,因為mama已經在外面叫他出去吃飯了。 熱乎乎的魚湯拌米飯,陳駒被香迷糊了,吃得整個人都舒坦,不住地哀嚎這才叫生活啊。 “那你就回家住唄,”余巧紅給他添了勺湯,“反正暑假又不上班?!?/br> 陳駒搖頭:“不用,我在這兒習慣了?!?/br> 他還想繼續解釋下,說暑期還有幾天值班任務,省得來回跑了,以及偶爾學校有點啥事,自己離得近,過去幫忙也方便。 可話還沒開口呢,就見著倆人在對面咕咕唧唧地講小話,商量晚上去哪兒看電影。 他父母高二的時候就開始早戀,從校服到婚紗,恩愛了三十多年,此刻聊了半天,才發現兒子在對面坐著。 對視一眼,居然都有些愣。 余巧紅連忙問他:“你跟我們一塊不?” 陳駒猶豫了下。 兩秒鐘的功夫不到,他就笑了起來:“不用啦,我才不要當電燈泡?!?/br> 二十六歲的陳老師早已學會掩飾情緒,在家里,他穿著寬松的淺色短袖,深灰運動褲,頭發沒來得及剪,稍微有一點遮擋眉眼,陳駒眼睛生得像mama,烏潤清亮,雙眼皮兒并不寬,但瞳仁很大,再加上卷翹的長睫毛,就有種動物般毛茸茸的感覺。 只要換件帽衫,輕而易舉能冒充大學生。 所以這會兒笑起來,也全然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年,無憂無慮,不在乎世間情愛,只關注眼前熱乎乎的魚湯。 余巧紅沒說什么,只是在走的時候,伸手摸了下陳駒的臉。 陳駒給倆人送到樓下,看著車輛發動離開,才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肩膀垮下來了。 他抬手,使勁兒揉了揉自己的臉。 陳駒難過的時候就這樣,別說,余巧紅女士慧眼識珠,還真和手機殼上的玉桂狗蠻像。 裴敬川也喜歡捏他的臉。 很輕,一點也不疼,拇指很輕地摩挲下側臉,有些無奈地叫他,小狗。 陳駒反鎖了房門,換好鞋子,洗手,躺回臥室的床上。 他沒開燈,也沒拉窗簾,整個屋子都黑乎乎的,他像一顆小草,藏在密不透風的墻里,這會兒才悄悄地萌出丁點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