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現在想來,他忙于大業,是自己太不懂事了些,因為二哥還在信中提了幾句,四爺坐鎮戶部,這等差事不比領兵打仗簡單。 年嬌忽然覺得面前那扇自己主動關上的門,變得既可惡又礙眼。她捏著信上前,輕輕把門推開。 入眼一張醒目的俊臉,眼睫微垂,目光沉凝地看著她,過了兩秒,年嬌撲進了他的懷里。 熟悉的皂角香氣混著桃香,充斥了她站著的一小片地方,年嬌緊緊環著四爺的腰,氣音幾近咕噥:“爺兩天沒來了。我好想你!” 她總有本事,輕而易舉地攻破別人的心房,叫無堅不摧的一顆心又酸又癢,想斥又舍不得。 何況四爺本身沒怎么生氣。 若他天天生氣,還做什么雍親王?都不用年嬌使勁,朝野上下的糟心事就能氣得他心口疼。 他的涵養,生于皇家,早就在一樁樁要命的,驚心動魄的大事里鍛煉得穩如磐石,至于在她面前,裝還是沒裝,只有天知道。 話在嘴邊轉了轉,到底沒說出來,四爺抬手,揉了揉年嬌的后頸皮。 動作又慢又緩:“哪里想我了?” 年嬌悶悶道:“每一根頭發絲都在想。你瞧,它已經沒有了光澤,想你想得粗糙了?!?/br> 四爺丹鳳眼漫上笑意,語氣仍是冷肅:“我瞧不出來?!?/br> 年嬌不服氣地扭頭,拽住四爺的腰封,把他輕輕地往里拉。 門嘎吱一聲掩上,蘇培盛踮起腳,轉過身,對主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方才分明看著,王爺被年側福晉關在屋外,那是沒有半點心不甘情不愿,很有樂在其中的意思。 唉,他咂嘴,還不知誰套路誰。蘇培盛腳步一轉,準備找小徒弟嘮嘮嗑,下一瞬,一個面生的婢女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被攔在院外依舊堅持不懈:“蘇公公,蘇公公!” “我家姑娘要求見王爺,蘇公公,求您了……” 有嬤嬤已是喝道:“你誰?哪個院里的?棲桃院也敢亂闖!” 蘇培盛皺起眉,那婢女哭道:“奴婢侍奉的是西側院的黃姑娘……” 是姑娘不是主子,想必就是侍妾黃氏了。蘇培盛腦筋急轉,才從旮旯角里搜刮出黃氏這個人,他瞇起眼:“王爺豈是你說見就能見的。出了什么事?” 那奴婢焦急道:“福晉、福晉忽然派人請姑娘去正院,要發落我們姑娘!還請蘇公公能夠通融!” 蘇培盛了然,放溫的面色,瞬間轉為了似笑非笑:“莫說福晉要發落人,就是福晉要打殺你,你也只能受著!” 還膽大包天地想闖年側福晉的院子,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他使了個眼色,嬤嬤們便齊齊上手,把婢女拖了下去。 …… 正院,福晉居高臨下,看著滿臉不屈的侍妾黃氏:“以為能請王爺過來,為你洗刷冤屈?” 她笑了笑:“可惜,你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侍妾,王府沒了你照樣運轉,第二天的太陽照樣升起?!?/br> 就差告訴她不要癡心妄想。 福晉的語氣越輕柔,黃氏的目光越恐懼,現在的雍親王福晉,哪還有平日里的寬厚親和? 她仿佛看見了與王爺一模一樣的女子,嚴厲,不近人情,淡淡望來,就好像要她的命! 福晉坐了下來,接過方嬤嬤奉上的茶:“說吧,你何時被八貝勒收買的,這么多年,又為他辦過什么事?!?/br> 黃氏拼命搖頭,眼淚鼻涕流了滿臉:“您冤枉我了,福晉冤枉我了!我進府十年,平日里足不出戶,哪里是那等吃里扒外的人,如有半句虛言,定叫我天打雷劈……” 福晉打斷了她:“用不著天打雷劈。本福晉只告訴你,若是王爺親自前來處置,你的家人,親眷,想必會比捏在八貝勒手中過活更為凄慘——王爺手下有個粘桿處,你可知曉?” 黃氏瞪大了眼睛。 福晉也不怕告訴她:“以粘桿處的身手,幫助他們逃脫八貝勒的監視,輕而易舉。當然,索命也是輕輕松松,你的家人是死是活,端看你的選擇了?!?/br> “……”黃氏癱軟在了地上,眼中茫然,掙扎,悔恨,不一而足,半晌,她嗓音沙啞地開口:“我說……” 半個時辰過去,福晉揉了揉眉心。 “都說后宮娘娘們爭斗得厲害,比起八弟的手段,還是遠遠不如,”她道,“誰會想到兄弟的后宅之中,竟能被他鉆了空子安插人手。十多年來按兵不動,一動,便傳出去了獨寵的消息?!?/br> 方嬤嬤面沉如水,這還是因為四爺不常去后院的緣故,加上福晉管家嚴密,機緣巧合之下,八爺只能接觸黃氏一人。 那么其余皇阿哥們,又被探聽去了多少機密呢? 誰會懷疑朝夕相處的枕邊人,竟是手足兄弟派來的密探? 當晚,四爺撂下政務,來到了正院。 他手中的佛珠越捻越快,福晉講完前因后果,福了福身:“妾身用粘桿處嚇唬了她,實有僭越之嫌,還望爺恕罪?!?/br> 四爺搖頭。他沉默了良久,只道:“當年,老八在朝堂異軍突起,我曾想過,若他真的適合那個位置,我心甘輔佐于他?!?/br> 福晉豁然抬首。 四爺眼底是顯而易見的失望,他神色平靜,又與福晉商議了一些事,趁著夜色離開。 福晉看著他的背影,心道王爺恐怕是這般想的——他們都不行,那就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