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做了一晚上王爺打地鋪的美夢,天還沒亮,年嬌就被秋嬤嬤從被窩里挖起來梳妝。 由于是婚后的第一次覲見,所以進宮需穿吉服,程序頗為繁瑣。她強撐著眼皮,像樽靜止的雕像任人涂抹,唯獨嘴巴哼哼:“困……” 秋嬤嬤眼疾手快,拿口脂在她唇上一擦,完工。 問春問夏一左一右,負責喚醒主子的精氣神:“今兒是進宮的日子——” “要隨福晉給德妃娘娘請安——” 年嬌一個激靈,眼眸睜得圓圓的。 她抓住秋嬤嬤的衣袖問:“我沒遲到吧?” 秋嬤嬤板著臉:“再拖就要遲了?!?/br> 年嬌手忙腳亂,踏出門的那一刻,又是一位身負才名,低調謙遜的側福晉了。 福晉在正院等著她,等年嬌請完安,點頭說道:“衣著妥帖,首飾也戴得妥當?!?/br> “等進了宮,meimei隨我的步伐走,時辰不會太久?!备x安撫她,“娘娘為人和善,一旦問起話,你如實回答就好,娘娘絕不會為難你?!?/br> 年嬌豎起耳朵聽,眼底滿是專注:“妾身明白?!?/br> 那種感覺又來了。 眼前的是年側福晉,不是大格格,福晉驅散腦中詭異的念頭,笑容柔和幾分:“走吧?!?/br> …… 如今是太子復立的特殊時候,雍親王府跟隨四爺的步調走,一切從簡,不欲張揚。 因著福晉想要叮囑年嬌一些規矩,她與年嬌坐的同一輛車,一路上,她說得多,年嬌說得少,態度卻是恭恭敬敬。 福晉想,年氏倒是個謹慎的人。 等到福晉飲完一杯茶,杯底剛剛磕到桌布,年嬌已是眼疾手快地抱起茶壺,認真地給她續杯。 被搶了活的方嬤嬤:“……” 福晉微愣,忍不住一笑,道:“meimei這般,倒供得我成菩薩了?!?/br> 別的府中,誰不是視嫡妻如虎,她還是第一次見年氏這般的人,還真有些新奇。 菩薩?為什么? 年嬌聽懂了,卻一時不知福晉是什么意思。 片刻恍然大悟,福晉應該是怕自己別有居心,比如在茶里下毒。年嬌緊張地辯解:“妾身在家中的時候,常常給二老沏茶,手腳干凈得很,福晉放心喝?!?/br> 福晉:“……” 福晉大約知道年側福晉是一個怎樣的性子了。 她不動聲色看了眼年嬌的貼身嬤嬤,不知怎的,從秋嬤嬤的面上讀出了灰敗二字。 福晉輕咳一聲,道:“給你主子也倒杯茶吧?!?/br> 秋嬤嬤恨不能堵住年嬌的嘴,聞言求之不得,忙應了是。 年嬌懷里的茶壺被搶,她還有些不解,不是還有另一壺么,干嘛要搶她的?? 不多時,馬車停在宮門外,福晉回過身道:“永和宮掌事姑姑在內苑的宮門等候,先隨我走一段路?!?/br> 年嬌乖乖點頭。 她亦步亦趨跟著福晉走,繞過數個彎,忽見福晉頓住了腳步。 宮道上斜斜插入一道聲音:“四嫂安?!?/br> 語罷,聲音笑了笑:“我還說呢,不知哪里來的妖精,大老遠就傳來陣陣香味,原來是人比花嬌的年側福晉。有的香味兒宜人,有的香味兒噬主,四嫂可要小心了!” …… 來者紅唇大妝,穿戴隆重,可再濃再艷,都不及話間的刺人。 福晉臉色當即不好看了。 八福晉緩緩走來,經過年嬌的時候,腳步停了停,像是沒看見福晉的臉色,笑著對福晉說:“四嫂莫生氣。我那府上的格格侍妾,實在沒一個上得了臺面,這不,一看到年側福晉,實在是心生羨慕?!?/br> 福晉目光淡淡,也笑了:“羨慕,就讓八弟去皇上跟前求娶,多少美人等著讓八弟挑,何必饞我府上這個?!?/br> 八福晉郭絡羅氏神色一厲,她幾乎要喊出聲來,一為福晉對年嬌的維護,二為福晉戳到了她的痛處。 誰人不知她視八爺如命,絕不許八爺去別人房里,哪里會忍一個新的側福晉! 何況去歲,皇上重重地訓斥了八爺,幾乎將人人稱頌的八賢王貶進泥里,還差點削去他的貝勒爵。八爺臥病在床已有數月,連帶著八福晉著急上火,行事作風都燥了很多。 與身為雍親王的四爺不同,八爺如今的境遇——哪還有在皇上跟前求娶的臉面? “四嫂牙尖嘴利,我遠遠不如?!卑烁x冷笑一聲,看向年嬌,定定地打量著她。 來者咄咄逼人,散發著令妖不舒服的氣息,年嬌有些不高興。 不過宮里并不是能發脾氣的地方,她牢牢把家人的叮囑記在心里,此刻友好地露出一個笑:“八貝勒福晉不給我請安么?” 八福晉滿腔的慍怒剎住了。 是了,她雖為貝勒嫡福晉,年嬌卻是親王側福晉,按品秩,是她要給年氏行禮。 這讓她怎么能夠忍受,八福晉嘴角抽動,手猛地攥起。 不請就不請吧,年嬌腮rou扁了扁,轉而認真道:“您方才的夸贊有理,不過,八福晉有所不知,妾身的香味不噬人?!?/br> 八福晉愣了一愣,回過味來,心火驀然變得旺盛,年氏這妖精是在反諷她?! “好啊,”她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四嫂賢惠,也將年側福晉調教得極好,弟妹我真是大開眼界?!?/br> 說罷福了福身,沉著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