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天生壞種，不過是對于教育的失敗找的借口而已?！?/br>
    池田靖沒說話，低頭扣著手上的倒刺。

    *

    任盛華等人洗完了澡，帶著一身水汽出來，幾人把煤油燈滅了，坐在榻上悄聲密謀。裘梧映著微弱的屏幕光，成功再次與警方大部隊取得聯系。

    “計劃明早去祠堂?！敝耜藕喍痰倪M行了匯報，“之前的運毒行動很成功，沒有引起懷疑?！?/br>
    畢竟身處狼窩，拉家常家短的就先憋著，把公事匯報完。池田靖接過竹昱手里的聯絡器：“文隊?！?/br>
    “明天安排大部隊埋伏陳村周圍先前踩點的狙擊位以及隱蔽位，注意糧火充沛，我們可能需要大伙多熬幾天?！彼谅暤?，“差不多可以收網了?！?/br>
    電話另一邊一同在聽的文景人心里忽然舒了半口氣，“需要什么時候抵達？”

    “明天早上，在我們進入祠堂之后就大致部署好?！背靥锞刚f，“最壞打算，你們要臥伏一天左右?！?/br>
    “一天夠么？”

    “夠?！背靥锞富卮?，“最遲24小時，如果接下來沒有接到我們直接聯絡或者陳阿桂的傳遞，24小時后就強攻?！彼D了頓，“地形和人員方位都清楚了？”

    “清楚了?！逼铊鸦卮?，“你們……”

    “據陳阿桂說法，國境線最大的偷渡口被封了，”池田靖語氣里帶著些許笑意，“不錯啊，辦事效率挺高——與之最近的二號廠子的生產口受阻，陳村今年過年不會太平?！?/br>
    “明天去祠堂，旁邊就是佛堂，八成會一起去。那么那位談之色變的當家估計也會露面，畢竟——”池田靖話鋒一轉，“陳粒茗的殘缺部分尸體大致找著了，不過估計沒有帶回去善后和分析的意義了。之前讓查的色素類型找到了，就在佛堂?！?/br>
    澹臺禾和任盛華靠在墻上，神經緊繃的觀察著四周動響。

    “佛堂里的秘密很大，”池田靖笑了，琥珀色的眼眸沉邃又夾著一絲陰冷，“按著陳阿桂的說法，這位當家估計不是什么善茬?！?/br>
    *

    祠堂門前，陳焰帶著五人站著，回頭看了看。

    “那個，”他把手往后一背，瞅著就要第一個邁進門的池田靖，和她身后毫無怨言的四個哥哥，神色有些復雜，“你大哥——”

    任盛華聞言抬頭看他。

    “你走前面??？”陳焰眼見任盛華的臉色不算和善，轉頭看著笑瞇瞇的池田靖，“咱們這里是當家的走最前面……”

    “她就是當家的?！敝耜耪驹谒砗?，冷聲說，“還有問題么？”

    陳焰不敢再說話了。

    池田靖回頭，帶著禮儀性的微笑制止了幾人的不滿，又回頭沖陳焰抱歉的笑笑：“我幾個哥哥性子烈，說話不好聽，您多擔待?！?/br>
    陳焰只能象征性的陪陪笑，心想難怪是這個小丫頭當家呢，不然這行根本干不下去。

    甘家是小姓，屬于依附于陳家的氏族，所以沒有資格走正門，只能從矮了一截的側門進去。祠堂呈南北朝向，對稱格局，中式古典江南建筑風格，有些類似于簡易版的四合院。路過正門進來的荷花池，穿過關公屏風往后，就是祠堂內部靈牌供奉室。

    正中間從上自下是按著輩分的陳氏靈牌，位于左右兩側的是各個小姓。池田靖看著一排顯得單薄的甘家人的靈牌，接過一邊馬仔手里的香，上前拜了三拜。

    任盛華等人上去擦了擦靈牌上厚厚的灰。

    “甘老二也是當初跟著我干了很多年的?！标惾驹诔靥锞概赃?，看著竹昱拿著香上前拜，說，“你老爹當年也是一番人物?！?/br>
    “不算?！背靥锞感α?，回答道，“我老漢兒為人太老實，也不愛攀談，當初就是這么把我幾個哥哥教成這樣的?！?/br>
    陳三瞥了眼她。

    “你倒是靈敏?！?/br>
    “算不上吧?！背靥锞钢t虛道，“但是我爹干活總是被擠兌也是這個原因。他不曉得，我曉得，家里總得有人站出來恭迎?！?/br>
    “那你挺有眼色?！?/br>
    “練練就出來了，誰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呢?！背靥锞哥晟难垌粗鵂T光下晃動的靈牌字符，笑道，“人嘛，總得活下去?；钪?，才能說別的?！?/br>
    陳三叼了支煙，一下一下的打著打火機，火苗時暗時明。他面對著這個只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無端的生出一種復雜而難言的感情，“等會兒去佛堂，”他說，“供供吧?！?/br>
    池田靖笑的應了一聲。

    佛堂挨著祠堂，兩邊只隔了一道兩米多高的圍墻，紅磚上著漆，爬山虎枯敗的枝吸附在墻上，光禿禿的只剩蔓。昨夜又下了一場雪，今早家家戶戶都在清掃，包括佛堂。

    佛堂里沒有僧人，供奉給的是當家和掌管的毒販頭子。馬仔凍得青一塊紫一塊，哆嗦的站在空曠的石臺上掃著雪。池田靖跨過門檻，裹緊了身上的大衣，一頭黃毛在紅磚枯樹白雪間愈發惹眼。

    “三叔?！碑斨档鸟R仔見人來了，趕忙掏煙躬身遞過去，滿臉堆笑，“您怎么來了？”

    “唔，上香?！标惾龘]揮手，叫他給旁邊的池田靖點上，“當家在么？”

    馬仔搖搖頭：“當家最近都沒怎么出來過，也沒人敢打擾?！?/br>
    陳三讓他滾了，帶著人兀自的往里走。池田靖看著沒結冰的祈水池，好奇多看了兩眼，“大冬天的沒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