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腳了嗎？”竹昱看著她，依舊攥著她的腳踝，問。

    “……”五味雜陳的好心情瞬間被這句話打碎，池田靖的目光在她的臉和手之間來回橫跳，抽抽嘴角，“洗了！我每天洗兩遍腳！襪子是今早新換的！還有，我沒有腳臭！”

    竹昱像是在憋笑，忍住了，于是攥著她的腳踝放在沙發上，“我沒有說你腳臭啊，只是單純的問一句?！毕肓讼胨盅a充道，“如果真的臭，我不會跟你坐一起的?！?/br>
    ……這他媽算是夸我嗎？！

    “你的腳一直都這么涼？”竹昱收了手，回憶起剛剛觸碰到她腳踝幾乎凍得麻木的體感溫度，又看了看開到27度的空調，問。

    掙脫束縛的池田靖趕緊把腳盤回來，“啊，”她回答，“是啊，我手腳常年冰涼，夏天還好，冬天跟個冰窖似的?！?/br>
    “池副對我有什么可八卦的嗎？”竹昱返回話題，問，“我自認為自己沒什么值得八卦的?！?/br>
    池田靖一挑眉，“那不一定?！彼α?，眼底卻是清明，“就比如……你為什么對煙會有ptsd？”

    “創傷后應急障礙，簡稱ptsd，指個體經歷、目睹或遭遇到一個或多個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實際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脅，或嚴重的受傷，或軀體完整性受到威脅后，所導致的個體延遲出現和持續存在的精神障礙。成因可能性很多，但是遭受巨大創傷是必要條件?！?/br>
    池田靖的身子稍微往前傾了傾，“這種創傷在我們這一行并不少見，大多受害者或者目擊者或多或少都會有，警校為了防止學員未來受激也會有相關的訓練，”她盯著她，“那么竹隊，作為2024屆優秀畢業生，你為什么會有這種精神障礙？”

    “你的判斷依據是什么？”

    “切，”池田靖仰頭又倒了回去，“上次在廁所里差點兒沒把我掐死，還嘴硬呢——再說了，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了，我干這行我能沒見過？”

    竹昱靜靜的看著她：“聰明?！?/br>
    “謝謝夸獎?！背靥锞肝⑽⒁恍?，“所以為什么呢？”

    竹昱張張嘴，眼眸微動?！按蟾攀且驗?，我親生父母吧，”她輕聲說，“死于……毒品?！?/br>
    琥珀色的瞳孔微微一震，池田靖不動神色的迅速思考著。

    “我是被商叔收養的，父母曾也是緝毒警?！敝耜虐蛋滴丝跉?，“他們工作地點在滇南的l市，大部分人對這地兒不熟，正常，它除了是接攘著緬甸以外沒有任何出名的地方?！?/br>
    不，池田靖心里微微吶喊，并不。

    她太熟悉了，4060公里的邊境線，漫長的延綿在山林水澗之間。

    “后面的，大概能猜到了？”竹昱語氣里似乎有些苦笑，“我父母曾經在的村子，曾經的城鎮，20年前的l市與g市一樣，泛濫著罌粟和罪惡。我的父親就是不幸因公染毒，抽‘煙’抽死的，母親……也因它而死?！?/br>
    “我……親眼見證了他們死于煙下的場景?！?/br>
    池田靖開口，嗓音出乎自己意料的沙?。骸澳悄昴愣啻?？”

    “9歲不到，”竹昱黑白分明的眼珠襲上一層水霧，“一個什么都記不清、又什么都能記清的年紀?！?/br>
    池田靖眨了眨愈發深沉的琥珀色的眼眸，半晌，“需要我安慰你嗎？”

    “你覺得呢？”

    “不需要?！彼α?，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你從來不需要這種悲憫?！?/br>
    她輕笑了一下，收回目光看著自己搭在膝上自然下垂的手。池田靖說的對，她不需要那種平常的悲憫與同情，那對于她來說是一種負擔。

    然而下一秒，一雙微涼的手撫上她緊繃的脊背，她猛地轉頭，看見池田靖輕輕拍了拍她，“但是你需要慰藉?！?/br>
    “別覺得矯情，人嘛，七情六欲很正常?！辈坏戎耜砰_口拒絕，池田靖先發制人，“像咱們這種天天低頭殺人犯抬頭死人的行當，干久了肯定有些emo，那就需要疏導。不要覺得難堪，藏著掖著到時候憋大發了更——”

    “謝謝?！?/br>
    “……”池田靖半張著嘴，就著被她打斷的樣子，有些懵，“嗯？”

    “謝謝?！敝耜趴粗貜偷?，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一個池田靖看了就能知道她心情不錯的弧度。

    池田靖被她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撤了手抵在唇間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有什么要問的？”

    其實竹昱是相對于其他人知道的、關于自己曾經，尤其是三年前的臥底事件最多的人了。短短的幾秒內，池田靖大腦光速旋轉思考如何應對竹昱問出的關于這件事的問題。

    畢竟，這件不光彩的事在三年前就被草草收尾。

    “池副隊之前有談過戀愛嗎？”

    “……??？”

    本來已經一副死而無憾慷慨就義的池田靖被這個問題砸的有些不明所以，“談戀愛的話……沒有過?！?/br>
    “有人追你嗎？”

    “以前的話，有，但是沒成?！背靥锞复舸舻?，老實回答，“現在估計桃花全給我自己踩沒了?！?/br>
    “所以你現在是單身了？”

    “……嗯？”池田靖大腦依舊是宕機著，尾音上揚，“嗯?！?/br>
    竹昱忽然笑了，上翹的丹鳳眼因為笑意而染上點點燦爛，平時的疏離感瞬間化為虛有。池田靖的第六感覺得她想要沖上來摸摸自己的腦袋，但是忍住了，“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