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的手機一直在響，她緩了緩，還是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聲音宏亮，似是責罵，“宋瀾，手術完你人死哪兒去了？”

    是肝膽外科的主任。

    宋瀾喘了喘氣，解釋到，“有點私事，還在醫院?！?/br>
    “那你趕緊過來一趟，病人的情況還得你去給家屬說清楚?！?/br>
    宋瀾撐著墻站起來，看著自己忍不住發抖的雙腿，最終應道，“好，現在來?！?/br>
    她回到科室時，看到主任和病人家屬一臉沉郁，她連聲抱歉，最終坐在了家屬對面，簡單陳述了一下整個手術的過程以及術后注意事項。

    主任瞪了她一眼，才笑著對病人家屬說，“事情就是這樣，不存在你們舉報的替換醫生手術的事情?！?/br>
    聞此言，宋瀾才反應過來，為何家屬的臉色如此難看，她哦了一聲，解釋，“手術全程是由我做的，我們手術室里有錄像，你們也可申請查看?！?/br>
    患者母親啪得拍了一下桌子，高聲質問，“那為什么出來的時候，都看不到你人，是那個小醫生！”

    宋瀾順著她手指方向，看到站在角落低垂著頭瑟瑟發抖的年輕醫生。

    笑著說，“他是我的學生，手術最后的縫合是由他來做的?！?/br>
    “為什么要他來縫合？萬一出了什么意外，你和你們醫院付得起責任嗎？”

    主任此刻也有些頭疼，他耐心解釋道，“是這樣的，在整個手術中，縫合只是一個簡單的收尾工作，醫生的處置對病人的術后影響不大，關鍵在于手術中對我們病灶的處置，剛才宋醫生也給您們解釋過了，整個過程是她在處理，你們也可申請查監控核查?！?/br>
    患者母親哼了一眼，站起來，提起自己的包，撂下一句狠話，“我懶得聽你們解釋，如果我兒子最后康復不佳，我一定把你們醫院的惡行報道給媒體?！?/br>
    主任站起賠著笑，送走家屬后，轉身直起身子，指責宋瀾，“你明知道這家人就是沖著你，才從其他醫院轉來的，你有再著急的事，也得等到交代清楚再離開吧，這倒好，家屬胡攪蠻纏，手術結束后就來質問我們，什么人啊都是?！?/br>
    宋瀾撐著桌子站起來，雙腿仍是發軟。椅子隨著她的動作，與地面摩擦，發出吱呀——的尖銳的聲音。

    主任皺著眉，說，“這個病人的術后康復情況你預計如何？”

    “不出意外，會有很好的愈后?！?/br>
    主任松口氣，“那就行，后面你多照看詢問一點，每天查房的時候也多過問過問，盡可能不然惹出多的事端?！彼f著又瞪了一眼一直縮在角落的小醫生，“還有你！嘴巴怎么那么笨呢？患者家屬問，你是一個屁都不敢放啊，支支吾吾半天，誰能不起疑心？”

    宋瀾抓著手機，看了看時間，打斷道，“主任，這也不關他的事，另外，如果這邊沒什么事，我先走了?！?/br>
    “你去干嘛？”

    “剛不是說了，有私事，再說了，也到下班時間了?！彼噶酥笁ι系膾扃?。

    主任咬牙切齒地說，“下班？下什么班，你現在跟我一起去看看患者情況?！?/br>
    宋瀾嘴唇失了血色，將手機裝入包里，“主任，我真的有急事，我保證，后面我會竭心盡力對患者，但現在我沒辦法跟你一起去?！?/br>
    主任臉色一黑，揮了揮手，“滾滾滾，隨便你，你們都氣死我算了?！彼f完，昂首離去，狠狠甩開門，墻壁也隨之一震。

    宋瀾沒心思再去理會這些，她看了一眼站在墻角的學生，冷聲囑咐道，“今天手術的整個過程，你都看見了，回去復習一下，寫一篇匯報給我?！?/br>
    說畢，宋瀾轉身離去，留著那小醫生一人在辦公室懊惱。

    宋瀾再次來到手術室外，看到李玉河、李玉江、唐志梁等人，大家或坐，或蹲，或站。她猝然止住自己的腳步，眼睛干澀，眼眶發燙。

    “宋醫生?！崩钣窈酉纫徊娇吹阶邅淼乃螢?，站直了打著招呼。

    宋瀾笑著點頭，走到李玉河身旁，站著，可眼里都還是那個鮮紅的“手術中”。

    李玉河似乎有點受不了壓抑的氣氛，她開口詢問，打破了寂靜，“宋醫生，你們后面怎么打算的？”

    “嗯？什么？”

    “對不起，我無意打探你們的私事，但我總覺得，從知微姐入院以來，你們之間似乎總隔著透明的膜，誰也不能真正觸碰到對方。你和知微姐對我們都很好，所以，我也希望你們能好?！?/br>
    宋瀾接受了覃歡的真情，她呼出一口氣，說，“別擔心，總會好的，鄭知微...我會陪著她的?！?/br>
    “知微姐只要過了心里那關，其他都好辦，我因為自己的事業，接觸了很多殘疾人士，他們都說只要這一關過了，一切都會好起來，所以我想著，等知微姐手術后，我給她推薦一些互助群，讓‘過來人’安慰安慰她，或許效果會更好?！?/br>
    宋瀾不敢替鄭知微做決定，也不敢保證覃歡的提議是否正確，她總是擔心，敏感如鄭知微，會不會因為被推薦加入“互助群”，而懷疑自己的價值，然后讓自己的尊嚴破碎成一地玻碴。

    宋瀾仍是不時關注著手術的情況，暫時擱置了覃歡的提議，在長長的走廊，保持她的“鎮定”與靜默。

    一個走廊的白熾光穩穩地照射在走廊正中間，宋瀾一邊等待，一邊數著，從頭到尾，應該有27盞，每一盞或許間隔半米，她是在鄭知微數到第23盞時來到了她的身邊的，剩下的4盞，不多不少，保有了2米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