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夢中強烈的失重感促使鄭知微氣喘吁吁地從夢里醒來,睜眼環顧四周,卻發現原本應該在床上的宋瀾卻不見蹤影,而拐角處的衛生間卻傳來如夢里那般幽黃又迷蒙的燈光以及一陣陣即便被強烈壓制卻仍可以猛烈倒入耳中的嘔吐聲。 鄭知微心悸了一下,連忙跑到衛生間,看著蹲在便池周邊不住嘔吐的宋瀾。 她皺著眉蹲在她旁邊,伸手撫上她的后背,順著她的脊骨輕輕拍順著,“難受嗎?” 她以為,宋瀾是犯酒暈,繼續問著,“我給你沖點淡鹽水,你喝下去壓一壓好嗎?” 鄭知微說完,作勢就要站起來。 宋瀾依舊深深垂著頭,聲音細微,“不用了,就快好了,不用的?!?/br> 她說完,似乎為了證明自己這句話的可信度,撐著膝頭,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卻仍是沒有看鄭知微,只是一個勁兒說著,“就好了,不用擔心?!?/br> 宋瀾伸手摁下沖水鍵,拉著鄭知微的衣袖往外走時,順手關掉了燈。 驟然失掉燈光的雙眼陷入了比黑夜更黑的瞬間眩暈中。 鄭知微緩了緩,才尋到黑夜里宋瀾的面龐,看得不甚清楚,“真的沒問題嗎?你還是等一等,我去廚房燒點水,給你沖點淡鹽水漱漱口?!?/br> 宋瀾一手撐著冰涼的墻壁,也無力再阻止,只是等著鄭知微離開她身旁,自己才艱難地挪著腳步,蜷縮著身子,把自己再度揉進床上。 廚房的水在高溫下,汩汩冒泡,床上的宋瀾在疼痛中,也流出大滴大滴的汗水,晚冬初春的夜里仍是寒涼,可她的汗水卻怎么也止不住地滾滾滑落。 燒水的火熄滅,可疼痛卻愈發嚴重且劇烈。 宋瀾緊閉著眼,上齒緊緊咬著自己蒼白的嘴唇,一手按住腰腹,一手握成拳,任由指甲掐入細嫩的手心。 鄭知微端著杯子從廚房走出來,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宋瀾。 像煮沸的蝦,弓著背,蜷縮在一塊。 鄭知微連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按亮房間的燈。她疾步走近宋瀾,終于看清楚她那蒼白且落滿汗水的臉龐。 鄭知微心里猝然一痛,心臟緊縮,她捱住胸口的疼痛,伏低身子,傾身而前,耳邊傳來宋瀾強壓下的低微的呻吟聲,因為疼痛,而她卻把不斷續的疼痛小心地收緊在牙關間。 她原本那么疼痛,卻仍是忍耐著不想讓鄭知微知道。 鄭知微一時鼻酸,問,“宋瀾...怎么了?胃痛嗎?” 宋瀾此刻的大腦已經被疼痛占據,她只是分了一點點神,來告訴鄭知微,“...不是...” 她粗重的喘息那邊清晰地就被釋放,而瞬間揪緊了鄭知微的心,她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一手攬住宋瀾的腰,“我們去醫院?!?/br> 她不再多問,她只是知道,她需要把宋瀾送去醫院,立刻...送去醫院。 宋瀾沒有力氣抵抗,也沒有力氣站立。 她整個人被鄭知微架著,被穿好外套,又被攬上她的背。 鄭知微的脊背單薄,此刻卻那么有力溫厚。 宋瀾堪堪睜開雙眼,看著鄭知微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在漆黑的樓梯過道上,她往下一步,就要跺一跺腳,以期待聲控燈常亮。 但因為燈光實在不能常亮,在往下一臺階走去時,鄭知微踩空,而導致她摔倒在樓梯間,燈光被這一突然的碰撞聲點亮。 宋瀾借著短暫的樓道光,依稀看見鄭知微跪在地上,緩了一口氣,單手撐在浮滿白灰的墻壁上,支撐著又站了起來,而伏在她背上的自己仍舊被她另一只手穩穩地托在背上,毫發無損。 汗水不住滴落在鄭知微的脖子上,肩膀上,而后,混雜其中的,還有宋瀾的淚水。 鄭知微穩穩地把宋瀾放在車子后座,幫她系安全帶固定時,才發現,宋瀾已經陷入了昏迷。 她小心翼翼地、輕聲喚她的名字,一邊又念叨,“jiejie別睡,求求你,先別睡......” 天邊早已沒有了她們放的孔明燈,而此刻,在鄭知微心中,那些孔明燈魑魅如鬼火。 鄭知微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心底最深的害怕,她發現之前拒絕宋瀾的的一切話語在此刻似乎都變成了借口,她之所以猶豫不決,不答應和宋瀾在一起,只是因為她害怕......自己如若再度擁有,該如何去面對失去。 她不想失去宋瀾,這種恐懼因為鄭鵬的離世,而被她深深地埋入內心。她以為,只要她知道她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只要她不曾擁有,那么就好,那么就該對這個世界感恩戴德,對自己的命運松下一口氣。 可當宋瀾以這樣虛弱的狀態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她才發現,這些害怕就從虛無的鬼魅變成了有實體的麻繩,一點點勒緊了自己的脖,讓自己難以喘息,甚至難以存活。 她不斷在想,如果...如果就連宋瀾都離開自己了.......她到底該選擇用什么方式來懲罰自己,到底該如何茍延殘喘于世...... 鄭知微在高度緊張下驅車來到了縣醫院。 她把宋瀾送入急診,看著她被醫生護士推走,才倉皇地站在冰涼的大廳,只是呆望著潔白的瓷磚,不斷念,“宋瀾,不要有事......” “jiejie,不要有事...求求你......不要有事..” 她緊繃著神經,一直等到醫生站在她面前,“沒事了,急性胰腺炎,剛才病人休克了,還好你送來得早,病人后續可能會反復發熱,需要持續觀察,有問題就叫護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