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即今日，陛下特赦，放柳行之入土為安。

    期間無論是審案定罪，還是送酒懸尸，本官皆是按照陛下的要求嚴格執行。敢問各位，本官說的可對？”

    “對?！?/br>
    “右相大人句句屬實?！?/br>
    “右相大人無半句虛言?！?/br>
    稀稀疏疏的表態聲響起，風凝夜再看向柳舒顏，“柳姑娘還覺得柳行之無辜嗎？覺得是本官害死你祖父嗎？本官從始至終無偏頗之心，只看事實證據斷案?！?/br>
    “姑娘方才說本官是罪魁禍首，”他探身前傾，低語，“難道你以為，本官的話能左右陛下的判斷？”

    柳舒顏啞口無言。

    其實道理誰都明白，真兇是誰人人心里都有答案，可現實往往是，真兇太過強大，強大到讓人不敢非議，強大到隨便動動手指就能按死一片螻蟻，所以憤怒的螻蟻們拼了命的尋找出氣對象。

    于是替罪羊出現了。

    說到底，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弱才是原罪。

    風凝夜冷嘲，他很弱嗎？很好欺負嗎？

    或許，該讓京城為他流點血了。

    “你們聽好了，本官不喜歡動氣，除非有人惹到我。有誰覺得舌頭礙事，來找本官，本官替你拔了?！?/br>
    說完，也不管他們的表情如何精彩，風凝夜徑直來到香案前，點了三支香，沒有拜，插到香爐里。

    做完，他側目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人，調侃道：“我以為來柳府敬香最大的阻礙是太子殿下?！苯Y果這人從他進門就沒說過話，甚至沒看他一眼，“太子殿下的表現，有些出乎我的意料?！?/br>
    “孤一開始就知道真正的禍根是誰，至于你欠孤的，孤會慢慢討要?！?/br>
    “希望你能活得久一點?！?/br>
    “會的?！彼螘r景低著頭往火盆里添紙錢，沉默片刻，忽然問道，“疼嗎？”

    “什么？”

    “……你能快速成為右相，與你和宋劭的交易有關吧。你們打算聯手廢掉孤，一個獨掌大權，一個要嶺南王的位置，至少交易時是這般說的。

    而今，太傅逝去，北關危機重重，孤的力量正被你們吞噬，宋劭看到了希望。

    他贊賞你的能力，又忌憚你的能力，所以早朝時他對昨晚的事不聞不問，白白浪費你的好心，又提前結束了太傅的刑罰，未曾同你商議，還殺了林統領，暗中推波助瀾，讓人默認太傅之死是你栽贓誣陷?！?/br>
    宋時景抬眸，定定看著他，“怎么樣，被盟友背刺的感覺如何？”

    風凝夜與他對視，“讓你失望了。我從未信過宋劭，談不上背刺?！?/br>
    “可惜了?！彼螘r景遺憾道，“以宋劭的疑心，你們永遠不可能真正聯手?！?/br>
    “不和他聯手，難不成和你？”

    宋時景動作一頓，自嘲笑道：“和我聯手，然后再讓你背刺一回，看著你奪走大樑江山？”

    “……”

    風凝夜意識到話題走向不對，暗道自己剛剛抽什么風，竟忍不住想頂嘴。

    這不是他該有的情緒。

    好在張肅突然出現，打破了他們間的尷尬氣氛。

    “右相，借一步說話？”

    風凝夜頷首，兩人并肩出屋，來到角落，張肅止步，面色不善提醒：“右相大人，您今天做的太過分了?！?/br>
    第九章 你可知錯？

    “張總管何出此言？”

    風凝夜故作不解，“本官好像……沒做什么出格之事。不過是得知柳行之要提前下葬，特意趕來送行，碰巧聽到有人議論本官冤枉柳行之，氣不過想要爭辯一番罷了。張總管這般生氣，難道本官哪句話說錯了？”

    “你……”

    張肅氣的手抖，腮幫子顫抖不停，憋了許久，他咬牙切齒提醒：“世子，這里是京城，不是嶺南?！?/br>
    這里不是你的地盤，你目前擁有的官職和話語權都是皇帝給你的，隨時可以收回。

    “莫要行差踏錯，誤了前程?！?/br>
    “多謝提醒?！?/br>
    風凝夜淡笑，“同樣的話送給你們。本世子不喜歡違約之人，希望莫有下次?！?/br>
    目的達成，沒有留下的必要了，風凝夜招呼一聲墨七，帶人離開。

    “時景哥，祖父的事就這樣算了？”靈堂內，柳舒顏不甘心地問道。

    “不?！彼螘r景惜字如金。

    “那時景哥，你打算如何做？”

    “報仇的事你不用管，孤會讓兇手付出代價?！睙晔Ｓ嗟募堝X，宋時景起身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最后朝棺材三拜，“明日太傅下葬，孤便不來相送了。柳家男丁發配充軍，一路上隨行的官差孤已打點好。倒是留下來的女眷，即便入了教坊司，孤也未必能護你們周全?！?/br>
    “多謝時景哥?！绷骖伕Ｉ硪欢Y，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教坊司隸屬于禮部，禮部又是你管轄之地，有時景哥撐腰，誰敢招惹我們？時景哥，你就放心吧?！?/br>
    ……

    入夜。

    “主子，查到了。柳行之唯一的嫡孫女，名柳舒顏，就是今日代表柳家說話的丫頭。據說她和太子是青梅竹馬，如果不是柳家發生意外，太子妃的人選非柳舒顏莫屬?！?/br>
    “哦？”

    調香動作頓了一下，風凝夜側目，一雙含情桃花眸隱藏在燈影之下，幽然蕩起陣陣涼意，等墨七回神時，風凝夜依舊在調香，似乎剛剛發生的事情皆是他的錯覺。